第三百零二章.伊甸園(五)

第三百零二章.伊甸園(五)

耶路撒冷之行,只需兩物,聖經與皮靴,前者乃至靈之救贖,後者乃是生者磨鍊。萬里路途,在那奶與蜜之地,一切,便是天堂。

阿多菲娜闔上了書頁,不知是以什麼鞣製成的皮革漸次擦過她的衣襟,帶過了幾絲酒紅,紅與黑,向來是世間絕配,尤其是收進了一抹虹色雪白中。她起身站起,手無寸鐵。

無一人敢近前。

她攥著拳頭,食指微凸,在她亮色豎瞳里,倒映出幽深,星夜永恆是在夏季璀璨的,她踏前一步,即是有人退後一步。

「嗤~」她低頭輕笑,繼而緩緩抬頭,忽而腳尖一點,旋飛過側,只見一條粗如兒臂般的鐵索,是鐵索么?不!更是一條刺尾,掠着她的耳垂掃過,然而那隻白嫩手掌頃刻間倒覆而上,豎瞳之下即是厚土之黑。

皮靴踩地。

「唳!」蠍尾獅一聲痛吟,它對面的那個紅髮少女同樣重喝一聲:「嗨呀!」兩道深深溝壑犁刨而出,是誰?銜著髮辮的少女攥著刺尾,毒針距她鼻尖不過咫尺之遙,黑土已然沒過了她的膝蓋,她只喊了這麼一聲,因為並未觀眾在旁,而她也不需要觀眾。

皮肉絞起,她曾日日夜夜修點過的指尖扎入血肉中,成了最好的着力,每有前進一尺,即是一蓬碎血,在這場角力賽中,她依然是做了勝者,刺尾在阿多菲娜手中漸次滾動膨脹著,她冷冷盯着猶如橫放過來的紡錘樣的蠍尾獅頭顱,這頭惡獸自誕生起,就實打實的歸屬於殺戮,不管它前身是溫馴或暴戾,這都是過去式。

「喀嚓……」刺尾終究在她掌中揉成了一團麻花,「嗤啦……」在銀牙緊繃中,獸嘶長嘯,她高高躍起,燦銀色的毒針最終生來歸去,這頭蠍尾獅轟然倒地,未待它開始抽搐在自身毒液里,兩隻拳頭便是錘下,一下一下。

食指微凸,拳如雨下。

「莫爾芬。」翱鷹振翅,蹲踞其上的操偶者隱伏在白鋒閃耀的翎羽內,侏儒單調地鼓著掌,是如此地用力,好似他真的是由衷讚歎一般。「唯一能制伏住你的突擊者戰死了,整個海德拉除了陛下誰還能單獨降伏住你?」

圓月之夜,鷹驟然一展,飛沙走石間,陰影霎時淹沒住嬌小的少女,星子月光皆是越不進。「可惜,你挑錯了隊伍。」

「嘀嗒嘀嗒……」指尖浸潤過血,最深沉的墨水澆灌在少女尤其鐘意的指尖中,腥風裏,阿多菲娜似是有些感傷,感傷?看上去是這樣,她眼瞼低垂。

「我從前是和你們講過道理的。」她索性反身坐在了被她活生生打死的蠍尾獅上,毫不在意隨處皆是如林鋼針。「你們逼着我票決了尼祿,我默認了,你們又打擦邊球讓簡妮死在了東海岸,我默認了,你們要我下台,我也可以忍……」

「我以為總有一次你們會停手,然而我錯了。」

操偶者每開闔一次便是枯矍艱澀如老樹昏鴉,桀桀瘮人間也不礙此刻海德拉中最有權勢的人流露本意:「因為你只是一個女孩,愚蠢的女孩,眼睛裏只有你自己。」

「我們以為你總有一天會知道什麼是對的,然而是我們錯了。」

阿多菲菲攏了攏濕漉漉的羊毛斗篷,血色倒影中看得出滿是縫縫補補,用多少珍貴皮草也都無濟於事了,於是她索性任其悄然跌下,她單手扶腰,惺惺作態是給不成器的後輩看的,而她,是拔出了她的匕首。

「TheTurborap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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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甲龍)」阿多菲娜拍拍臀下頭顱外月銀色外骨骼瑩瑩發光的蠍尾獅,冷冰冰道:「記得么,這頭猛獸還是我幫你從密歇根荒原抓的,真是一頭徹頭徹尾的洪荒猛獸。」

「還有你現在騎的……」恰如星芒躍遷,許是眼瞳里中的火焰映亮,「Khanivorealwayselegant.」(噬肉獸總是非常優雅)

「Butit』slikebeingabitchunderyourknees.」(但在你胯下就成了一個賤婢)秘銀匕首在阿多菲娜指尖跳着舞,密歇根荒原冬季有多冷,她的語調就有多冷。

月色照映下,即便是侏儒騎在駿馬之上,也擺脫不了侏儒事實,但在普羅大眾眼中,誰此時高人一頭實是不言自喻。

「我會先將我曾饋贈給你的禮物逐一殺死,最後,再輪到你。」

「二王已死,小人竊位。」

「你,該死。」

……

左輪彈巢並不會隨着扳機扣動而退出彈殼,不過打完六發卸下彈巢時反而更有火藥味,大概這便是火藥武器發展到如此,依然是無數人仍對左輪趨之如騖的原因。

大蟒的.44馬格南重彈一槍便是當胸擊飛出個紫紅雨披,饒是如此,生命力旺盛到令人髮指的海德拉竟是還有餘力掙扎著爬回光幕中,西蒙愈發難以阻止住從上一道光幕中躍出的敵軍。

趁着火力細微空擋,塞茲幾個騰越便輕易竄到了西蒙身邊,甩手扔給西蒙條新的胸掛。「後撤計劃?」西蒙問道。

「希望你從前在部隊里的課程沒落下。」塞茲敲了敲圍繞着胸掛好幾圈的撓鈎發射器,足夠將人提升數十米高度。西蒙苦笑一聲,任P90如何射擊,也絕難打中那些滑不留手的紫紅雨披。「我說的是現在!」

「現在?」塞茲插回FN57,話音才落,小鎮醫院鐵柵門驟然掀飛,暴吼響徹,數道猩紅暴風比先前塞茲攻擊紫紅雨披側翼時更加兇悍,才是一個突擊便鑿穿了進攻者鋒線,再看沖在最前,一手握槍,一手提劍的甲士,豈不正是猩紅衛隊隊長德拉諾?

「我說過,別打眉心。」塞茲拎起西蒙后衣領,語氣凝重道:「獵紫者不單單是來找你的,肯定還是來找那些休眠公民,猩紅衛隊不會輕易讓他們得手,這座避難所保不住了,藥劑?」

西蒙搖頭拒絕了鬼知道用什麼做成的海德拉藥劑,彈巢一倒,六枚彈殼墜地,堅定道:「出去了再算賬。」

「遊騎兵操典?」塞茲揚了揚手裏的爆炸物。

「吼!!!」德拉諾出離憤怒,猩紅甲胄背後鏈劍出鞘,海德拉規章是嚴禁彼此仇殺,但可禁不了人要自保,德拉諾半邊頭顱都成了一邊爛透了的西瓜,若不是鎖子甲包裹住,那便是比煉獄殺神更駭人的一尊怖像,任憑子彈叮噹砸落,德拉諾攥起個正瘋狂掙扎的紫紅雨披,劍鋒一閃,即是無頭屍首。

他們是皇帝的御林軍,從古至今,從瓦蘭吉亞衛隊到骷髏隊,這群效忠世間權力最盛者的勇悍者向來裝備精良,一往無前!

得到了主隊支援,困守實驗室的殘部陡然士氣一振,不顧生死地衝殺出來,不過眨眼,猩紅衛隊輕易擊退了紫紅雨披半條街。

「紫血者呢?你們看見了沒有?!」德拉諾氣急敗壞道,手下們面面相覷。念及攝政王殿下交付的任務。「紫血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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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會加深兩派間的隔閡,秘密處決他,用他的血造就一個可控的純血者。」

更是由來不得不擔憂起海德拉本部,德拉諾一拉槍機,大吼道:「所有人!突擊!」

西蒙竭力跟隨着塞茲腳步,然而四能力者的進攻速度豈是他能跟上?水幕一幻,重又返回到第一重避難所中,氣象是假,但腳下花卉是真,軍靴亂踩,檢測到花圃異常的農業機械人忙不迭趕來,自然而然是被一記槍托打翻。

西蒙悶頭前沖,幾乎不須他扣動扳機,沒有陣型約束,塞茲擊倒呈行軍狀態下的紫紅雨披無非眨眼,疾速到他必須時不時等待片刻。

「跟緊!」塞茲交相反手,一肘敲暈過去個獵紫者,回身叫道。

不管西蒙承認與否,猩紅衛隊抽掉了他太多血液,海德拉能力的核心載體即是髓血,一時半會哪裏補充得上精粹紫血?雙足灌鉛般,全靠西蒙意志支撐。「跑!」無比熟悉的三個字母。

「Run!」

「簌簌簌簌……」西蒙后腰一陣劇痛,沛然巨力將他砸得一個踉蹌,迎面撲倒,滿口土澀味,德拉諾狂嘯著兩手共握衝鋒槍,再看所指之處,哪裏是西蒙?而是塞茲!一個二能力者也就有資格挨點餘波罷了。

兩個海德拉頂尖者手中槍支釋放出的火力無限趨近著對方軌跡,泥土飆濺的碎屑成了颶風,劈頭蓋臉地落下,50發彈匣不過彈指一揮。兩人皆是毫髮無傷。

「砰砰砰!」塞茲一掣雙槍,喊道:「你先走!」西蒙一句廢話沒有,一針急救劑紮下,逼紅了眼劇痛驅使著人生存慾望激增,永遠是他先走。

「零!」德拉諾吼道,手臂一張,骨盾迎風而漲,擋去穿甲尖彈,一手提劍,沒待塞茲逼近,照頭即是一記斜削!

銀龍絞尾,忽而做兩半,FN57化作兩半跌入塵泥,鋒銳自一毫一厘之差劃過脖頸,塞茲當即一卧,兩腿極堅韌地踢向德拉諾下盤,剎那間兩人皆是一倒。反手再扣,長劍勾下,在他們眼中強悍無敵的兩人直接以最兇狠最猛烈,宛如街頭流氓般纏鬥起來。

「你是莫爾芬的傀儡么!」德拉諾一身能力大半作用在了力量上,若是能一拳正中,塞茲那高瘦身板絕是洞穿的份,但後者豈會傻到靠蠻力?死死纏住了德蘭諾關節,扣死了他化作骨型要害所在。氣血上頭,德拉諾如是喊道。

塞茲抿緊了唇一言不發,蒼灰郁的瞳色與發色都已無聲敘述著事實。「咔吧。」德拉諾手肘駭然朝着反向一格。「你這是私人恩怨!」德拉諾瘋狂甩著頭吼道。

「咔吧!」又是一格,莫大疼痛叫猩紅衛隊也難以忍住,塞茲咬牙沉悶一壓,拼着挨了多處骨刀,大腿淋漓傷痕,纏住德拉諾大臂,狠聲道:「這就是私人恩怨!」

塞茲掙脫開死豬般痛暈過去的軀體,看着整個人呈反萬字詭異的德拉諾,扒下彈藥帶,深深看了一眼光幕後的避難所,像他這樣出生在爛泥塘中,純血人所蔑稱的「劣種」,終其一生的夢想無非就是住在那樣的鎮子裏,歲月安好,人自生下起,或多或少就標定了命運的價格。

「群王離走的宮殿高牆之內,簡妮只得與餘下的鬼魂共舞,那些被她失而復得的亡靈們,那些曾深深與她相戀的鬼魂……」塞茲輕輕哼唱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伊甸園外,即便哪兒就是一灘爛泥,可哪兒也是他的家,他們的家,哪兒,有他的所愛,所想。

那才是他的天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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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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