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小女侍

第二百四十七章.小女侍

天色藍得發白,二十年核冬天消逝后,重新贈予了人類一片蔚藍天空,金雕白鴿,翱翔落日,終至惡魔,天穹之上,那些雲彩,卻是人類最不願意又是最願意見到的事物。

希望,毀滅,存續,文明。

西蒙深深地看了一眼彼特,這個仍穿着打滿補丁,初相見時的白風衣少年早已長成了一個戰火鍛鍊出來的青年,那支握把磨得精光的烤藍色格洛克乃是西蒙送給他的見面禮,取代了老到發銹的勃朗寧,哪怕在冬季戰爭里,彼特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換一把更好更新的戰術手槍,但是他就是用這把裝不了皮軌的舊手槍。

然後他今天把這把槍以另一種形式交換了給西蒙。

「我會替你贖回來的。」西蒙拍拍彼特肩膀,眼窩發酸,他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湧上心頭。滿臉橫肉的奴隸守衛不耐煩道:「抓緊的,誰他嗎等你調情啊。」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彼特平靜道,目送著西蒙走進圍欄后。「你教我的,一個戰士不會只帶一個防身的傢伙。」

要在一水兒的奴隸里再度找出洛莉着實困難,好在西蒙記住了剛才的隊列,他一個接一個捏起下巴尖看過臉頰,一模一樣,絕望后的寂靜,不帶絲毫色彩的眼睛,她們臉龐沒有傷痕,大概奴隸主知道鞭子要是抽壞了臉蛋,這個奴隸先期費掉的食水都得跟着一文不值。

「洛莉?洛莉?」西蒙喊著,希冀酒館小女侍能回一聲,或許是鞭打與反抗成了最殘酷的回想,除了稀稀拉拉的腳步行進聲,一無所得,偶有雙頭牛「哞哞」叫喚,若不是奴隸主召喚,無一個奴隸發聲。

最終,西蒙在隊列快行進到拍賣台時找到了小女侍。「就是她!」西蒙攬過洛莉,脫下外套給她遮羞。「嗯,她是你的了。」守衛漫不經心道,監督著西蒙沒帶走其他人,轉身就走。西蒙臉龐肌肉抽搐了一下,喊道:「嘿!拿好那把槍,我馬上就拿錢贖!」

「錢沒拿來?你管老子擦屁股啊!」守衛回道。

西蒙恨得牙痒痒,他沒多說什麼,將瑟瑟發抖,裹着外套的小女侍暫且交給了彼特,囑咐道:「盯着那頭豬,我去拿箱子來!」

說罷,西蒙拔腿就大步流星走去,奴隸鎮里雖然人頭攢動,要尋到塊頭極大的喬納森並不難,西蒙撥過一群群花里胡哨的奴隸主、居民、商人、站街女。

「東海岸帝國舞女!三百元!」

「西部沙漠食人種!保管力大無窮!」

「伊利湖魚人!活屍幼崽!」

往來行人間的竊賊試圖從西蒙兜里摸幾個硬幣,這群雞鳴狗盜之輩無不是摸到了西蒙袖子裏的匕首。西蒙很快尋到了正站在一家名為「殖民酒鋪」外的喬納森。

「你去哪兒?我還正打算遣人找找你,來,你嘗嘗,東海岸新釀的朗姆酒。」喬納森招呼著,遞給西蒙一隻酒囊,但西蒙現在自然沒心情喝酒,開口說道:「拿五百給我。」

「看上人啦,頭兒?」馬爾科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剛要打聽打聽就被西蒙兇狠地回盯地訕訕而走。五百元還不至於打開手提箱,拉米雷斯直接從錢包里取了五張代金券給西蒙,深知西蒙秉性的喬納森說道:「老友,你這是又發善心了?」

「嗯,遇到個成了奴隸的朋友。」西蒙說道,不料喬納森臉色頓時拉長,牢牢抓住西蒙胳膊,低聲道:「老友,你忘了么?K82清剿,你可是賣了那一村人,我們沒什麼罪好贖的,五百元?夠換好幾個帝國老兵了!」

「我知道。」西蒙猶豫道,他也不知為何總是有不可抑制的痛苦泛出來,明明他已經接受了劊子手的事實,明明他努力着令自己成為一個漠視掉戰前法則,改而學習現今廢土世界習俗的戰士。

「五百元,能買我一次不做噩夢的夜晚。」喬納森瞅了眼走地飛快的西蒙,搖搖頭,拉米雷斯聳肩道:「指揮官有點良心不見得是壞事,你看我不就因為這個少了隻眼睛么?」

「那是你命大!天底下哪來許多命大的好運?老喬想種地就因為不想賭命!他?他年輕!有漂亮能幹老婆,又是軍官,犯了賤和奴隸湊一塊,戰前社會就這副德行?要是老子,老子也一發核彈炸了算了。」喬納森憤憤道,顯然對西蒙花五百去買個十有八九毫無價值的「朋友」很不滿。

拉米雷斯打量著酒鋪,對酒保說道:「開門,爺幾個要去地下斗獸場看看。」等著酒保帶路時,老傭兵撓撓眉心說道:「那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回到所謂的黃金時代?」

西蒙揣著代金券找回了守衛,攥著票子耐心道:「槍。」

守衛咧出一口大黃牙,把玩著格洛克,笑道:「漲價了,八百,喏,拿回去吧。」守衛拋回了手槍,但之前收的錢可沒有要退回去的意思。西蒙這才發現他一時豬油蒙了心,竟然一口氣付過去了五百代金券,握著失而復得的格洛克,陰鬱地盯着站在哨戒機槍塔下的守衛。後者滿是嬉笑之色。

「傻叉。」守衛吐了口痰道。

西蒙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時候動手真沒好處,彼特默默地取回了手槍,槍套跟着沒了,他插進皮帶里,輕聲道:「就當買了個教訓,傻叉事你乾的太多了,別再這麼幹了,這裏幸好是鋼鐵城,其他地方就只送一顆子彈了。」

西蒙沉沉地點點頭,既為屠夫,何必言談仁義?他蹲下身,撫了撫緊緊依偎在彼特懷裏的洛莉,小女侍身上到處是青黑淤傷,裹着外套躲在風衣里仍是止不住地打抖。「嘿,你自由啦,還記得我么?那個送你明信片的人,我現在來完成約定了,我來送給你后五張了。」

酷似西蒙早夭幼妹的小女侍這會兒終於「嗚嗚」地抽泣了起來,她抹着眼淚,啼哭地上氣不接下氣,活像只嗆了水的雲雀,洛莉哀哀哭道:「可是,可是,我再也不是處女了啊,我不值那五張明信片了……」

「不,不,這沒有關係,你活着就

好了。」西蒙眨眨眼,輕輕捏過洛莉削瘦而菜色的臉蛋,他看了小女侍不知多久,緩緩站起,小腿微微發酸。

「你照顧好她,就把她當做你妹妹一樣。」西蒙說道。

「我妹妹早跟我媽一起死強盜手裏了,做不到。」彼特乾脆利落回答道,雖然他並未推開小女侍,反而是更裹緊了她。「不過我是可以照顧她,前提是求求你別犯蠢了,多少次了?黑水鎮那一次我都懶得怨你,這麼久了,這種低級錯誤還犯就你的錯了。」

「是……我不會再犯了。」西蒙呼出一口濁氣,抖索著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順便掏出小酒壺灌了口,俯身給了洛莉,說道:「喝點,暖和暖和。」

他們兩個重新回到熙攘繁華的主街道上。「芒茲維爾流民女奴!五個起賣!七十元一個!」拍賣師永不停歇地吆喝着。西蒙看着指著「殖民酒鋪」的招牌道:「哪兒!都在那裏!」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來的目的呢。」彼特帶着洛莉竄進了一家成衣店,幾分鐘后,一個怯生生、短髮過耳的藍瞳少女攥著彼特的手走了出來,稍微理了理,洛莉看上去是有幾分相似西蒙。「你不能帶着一個奴隸進酒館,不然裏頭的酒客會認為你是來找茬的。」

「所以……」彼特隨手箍著少女肩膀,問道:「花這麼多錢,你是打算把這個女的當成什麼養?你怎麼跟莫爾芬解釋?」

「她會同意的,兩個人住的房間太大,留個人休息休息。」西蒙穿回了外套,凍了半天,他人也夠嗆。

「隨便你,只要你別到時候搬來跟我睡就行。」這幾天彼特都住在海德拉的招待所里,看管者薇薇安看在阿多菲娜裏面子上沒介意,反正偌大招待所人少得出奇。

三人走進了殖民酒鋪,守在外邊的拉米雷斯挺身而起,朝着樓梯口揚揚下巴,說道:「在地下斗獸場里。」

西蒙跟着拉米雷斯走下酒鋪一樓,沿着幽暗的酒窖筆直往前,鐵門後傳來一陣陣如有實質的喝彩聲、咆哮聲,守在門邊的酒保收了五人份的小費,便放他們進去。

「就這姑娘?誒?芒茲維爾百靈雀那個?馬爾科不是干過她們全部了么?」拉米雷斯瞥了眼洛莉,淡淡道。

「沒,大人,不是那時候。」洛莉小心翼翼解釋道,西蒙手背在腰后,做了個手勢。「這又不重要,有錢了,干點喜歡的事情唄。」

「那你該自己拿錢,你打算讓光頭管賬?得了吧。」拉米雷斯鄙夷道,撥開圍着斗獸場的人群,西蒙頓覺腳下泥沙鬆軟地過分,鼻尖濃郁的血腥氣在提醒他,是什麼令泥沙鬆軟。

「這兒,奴隸鎮的地下鬥技場,這裏是帝國老兵死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多一處買進帝國逃亡者的地方。」拉米雷斯抱着胳膊,觀看着掘坑中殘酷的競技,五個持着棍棒的男人正與一頭蠍尾獅殊死較量,染成鮮紅的沙子上已然躺下了數具屍體。

「這裏的人,是角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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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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