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雪
四個東倒西歪地坐在偏廳里，醉得人事不知，老黑和秦三孫氏是知道的，喝醉了直接搬客房就行，張居濤卻是第一次來，也不知能不能外宿。好在他的隨從似乎知道會如此從家裏駕了馬車一直在外面候着，府里的人幫着把張居濤搬上了馬車交待了幾句便目送他離開。
等張居濤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天亮，回想年少時他也跟友人飲酒作樂，但是那時喝酒哪會是這般喝法。按了一下欲裂的腦袋，他撐起身子，未及出聲，他娘子身邊模樣水靈的丫頭便端了湯水進來。現下他家娘子懷着第三胎，她陪嫁來的兩個丫頭都開了臉成了他的通房，他心下也更喜歡這兩個懂事機靈的丫頭，比他那愛端架子的娘子可有趣多了。
梳洗過後，他人也清醒了幾分，去隔壁屋裏跟娘子交待一聲便匆匆出門。張娘子知道他新得了差事，以後都會忙，且跟去的小廝也說他是在程府喝的酒並沒有往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也就放了心，只叮囑了幾句便溫順地目送他離開了。
昨天去了程府雖然商量了幾句，但是後面大家都喝多了，把正事丟到了一邊，好在現在人馬還沒有到手，他們還可以緩幾天。出了屋外，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張居濤翻身上馬後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這天這麼冷怕是要下雪了。微一思索，他便騎馬往程府去。
程府里這會兒昨夜喝醉的三人剛起，就著熱水洗了一把臉后，三人一起吃了一頓麵食。孫氏嫌程大山酒味重，怕薰著孩子便把他趕出來跟老黑和秦三一起吃。老黑來過程府喝過好幾次酒，第一次過來時還見過孫氏，他早就耳聞程大山怕老婆，所以對孫氏挺看不慣。孫氏也不怎麼看得慣老黑。
老黑來了長安后，買了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侍候他，那個女子後來生下兩個兒子。在老黑看來她算不上是什麼正妻，甚至連妾也稱不上，不過是家裏的一個下人，不過有過上一任媳婦紅杏出牆的事，他也不打算成親。老黑酒後脾氣暴躁，有時會對那女子拳打腳踢，年初的時候她熬不住打投了河，留下一雙年幼的兒子。老黑得呆在營里，自然沒法照顧孩子，便買了一個婦人來照顧兩個孩子，這個婦人前些日子聽說被老黑打得小產了。
孫氏最恨打老婆的男人，所以老黑過來時她總對他沒有好臉色，但是除了這個，老黑又挑不出別的毛病，況且他對程大山真是掏心窩子的好，有時照顧得比她這個媳婦還細心。
三人剛吃完就聽說張居濤來了，等他進了屋，三人招呼了他一起用飯，張居濤推託了一下說是在家裏用過，然後便說起了正事。
「這天看着像是要下雪，安置災民如今也算是將軍的職責，若是這次大雪一下只怕呆在城外的災民會凍死不少。將軍要不要去問問，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章程，若是出了事是不是算我們的？」
程大山本來正在揉肚子，聽他這樣一說，連忙站起來朝外面天空望了一眼，便吩咐道：「這樣，你去京兆衙門問問，他們是不是已經有安排，還是要讓我們接手；秦三，你去兵部問問，這災民安置的地方和三千兵士什麼時候給我們；老黑，你跟我去營區跑一趟，我們自己先瞧瞧地方，心裏也好有數。」
「是。」三人齊聲應道，各自出門不提。
到了下午，天空果然開始飄雪，皇上憂心百姓，馬上令人詢問，派去的內史在京兆衙門遇上了張居濤。張居濤已經騎馬陪差役去城外看了一圈，那裏搭著一些草棚子，早先就有人挨不住凍沒了，更別提大雪天。張居濤想着自己反正被劃為張國舅的人，得罪申大人一次兩次的也沒差，就把程大山已經着急去選安置百姓的地方，兵部卻遲遲沒動靜的事說了。內吏得了他的禮，回去說了一嘴，楊成堅是最講究效率的，一聽便讓兵部特事特辦，把程大山要的地方騰出來。
申大人雖然萬分不情願，但是仍把程大山找過來問了問他選中的地方。程大山倒沒有選中軍營的地，城門口離軍營有些遠，災民過來也不方便，他在軍營和城門的半道上找到一個山坳，呆在那兒可比在空曠的地方暖和，就是一些物資得讓兵營的人提供。去了兵部和申大人一說，申大人把安排地方的事推給了京兆衙門，再把三千人手和物資給了他，災民的事算是跟兵部沒關係了。
程大山馬上把調令給了老黑，讓他領兵；再和張居濤一起去把那塊山坳要過來。京兆衙門的人看了地圖，也是巧了這塊地方是歸屬安國侯府也就是余侯的，程大山親自去跟余侯說了一聲，余侯一口答應，還叫上家中的一位管事過去幫忙。
「謝侯爺援手，過幾天在下一定請侯爺喝酒。」程大山能想到的道謝方式就是喝酒。
「好，這酒我記着了。」余侯笑道，目送程大山迎著風雪策馬而去，暗想不管怎麼說，這人是個肯做事的。
等這事辦下來，時間已經將近傍晚，因為下雪，天已經黑下來了。程大山騎馬出了城門，與先過去那裏的秦三匯合，秦三站在邊上凍得嘴唇發紫，邊上的百姓比他還不如。
「你先讓百姓喝點熱的，再帶他們趕過去，今晚必須要讓他們住到帳蓬里去。」
「是。」
程大山又問了幾句，知道秦三一人就能應付得來，就帶着張居濤去了剛剛選好的山坳。等他和余侯派去的人交涉完畢划好的地方，老黑帶着三千人浩浩蕩蕩地趕了過來。
「有一千多是傷兵。」老黑下馬說了一句。
程大山望了一眼，天黑了也看不清什麼，只有冰雪直往他臉上撲，抹了一把臉他說：「沒事，能動就行。老黑，小張，你們各自帶人開始紮營，一排一排安過來……」
他朝遠處比劃了一下，「要快，人就要過來了，實在做不了活的就在邊上站着幫忙舉火把。正好，這樣一排排安過來，你們還能比比誰動作快。」
這話一說，老黑就卯起勁準備跟張居濤比一比，張居濤也是個不服輸的，沒道理到手上的人都一樣他卻比老黑慢。兩人各自點人，為了公平都沒有隻挑好的。程大山則挑了二百人先去把地清了清，把划好的區域圍起來。等百姓到了，就每十個人分一個帳蓬，十二歲以下的孩子不算。一般住進去的都是幾戶人家合在一起，這個時候也沒人講究，晚上睡覺也是男人睡一排，女人睡一排，大家腳對腳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