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妻賢夫安

劉山花入了正屋，瞧著邊上站着的幾個下人皆穿着她以前穿不起的料子做的衣衫，便有幾分眼熱。不過自她住到這間據說是王府的大宅后，當家夫人也讓人給她送了好幾身衣服來，她今天就穿着一套石榴紅的衣服。這是圓圓以前的衣服，因為做好后發現小了，還沒上過身，珠花聽說劉山花的個子和以前的圓圓差不多，便讓人把那些衣服送了過去，另外還有一些新制的素服，畢竟這姑娘的父兄都因為原泰剛死了，珠花還以為她會穿着素凈些。

斜眼打量了幾個丫頭一眼后，劉山花便看向坐在上首的珠花，她的身上穿着白得像雪一般的綢緞，被光一照上面隱隱還有些花紋，頭上帶着一套白玉頭套，哪怕瞧著素凈卻比她今日戴着的府里送她的頭花來得好看。她羨慕地看了一眼，朝珠花直通通地跪了下去。

「見過夫人。」

「快起來，沒得行這麼大的禮。」珠花連忙讓秋初把她扶了起來，微笑着打量了她一眼，誇了一句：「真是個俊俏的好姑娘。」

劉山花羞答答的，垂頭不敢答話。

「知道你救的是什麼人嗎？」珠花笑着問道，讓人給劉山花搬了椅子來。

劉山花一屁股坐下后，有些茫然地看了珠花一眼，搖了搖頭。

珠花淡笑，說：「那是我的侄兒。」

劉山花聽了臉上的表情一僵，原來那一位並不是王府的公子嗎？

「知道你們一家為了救我這個侄子家破人亡，獨留下你一個，你放心，我們平王府不會不管你的。這些日子，本王妃已經在底下的家將里找了一個不錯的後生，家境清白，如今又是六品武官。你若願意，可以先相看相看，等你出嫁時，王府還會送你一份豐厚的陪嫁。」

劉山花一聽，眼珠一轉，腦中全是平王府那些精華的擺設，什麼六品武官她根本聽不進去，咬了咬牙，她又朝珠花跪下來，哭着求道：「夫人，我不要嫁與旁人，二郎來我家時都是我在照顧的，我要嫁也是嫁給他。」

原泰被劉家所救后，只稱自己是楊二郎，卻沒有說自己的身份。

「可他家中已經有妻兒，並不能娶你。」珠花淡淡地說。

「那我就到他府上，當……當個丫環。」

珠花聽了心下冷笑，輕輕嘆道：「若是如此，我去叫人牙子來讓你先寫下身契，你想當丫環便去當吧。」

劉山花聽了也不哭了，只愣愣地看着珠花，沒料到珠花會這樣說。

珠花看她到底年輕，一時也有些心軟，便說：「要不你先回屋好好想想，是願意當六品武官的正妻，還是願意去別人府中為奴。」

劉山花愣愣點頭，便恍恍惚惚地跟着下人回了房。

到了隔天，她還沒有拿定主意，隔壁的孟氏知道了她的事卻為她做了決定。

珠花聽說孟氏上門時，便猜她定是聽到了風聲。她以為孟氏是來教訓劉山花的，莫明有些心虛，覺得這是幫着別人金屋藏嬌被發現。等珠花看到儘管面色尚佳卻瘦得估計都快沒有圓圓一半重的孟氏，也覺得她若是發火也是情有可原。她在家裏擔驚受怕，自家男人卻帶着一個女人回來，換成誰都要發火。

可是等兩邊寒喧之後，孟氏說明來意，珠花才知道是她想差了。

「七王嬸用不着瞞我，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家，郡王豈能辜負，若是傳出去不是在說郡王忘恩負義嗎？正好府上人丁單薄，我又是這樣的身子，多一個妹妹幫我照顧郡王也是好的。」

這不會是想先弄進府再把她弄死吧，珠花暗想，便委婉地說了一句：「原泰倒沒有這個意思，我已經尋了一個人家，打算把這姑娘嫁過去。」

「那姑娘願意？」孟氏淡笑着問。

珠花一時語塞，倒不知怎麼接話。

「七王嬸放心，侄媳婦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過會兒我就把那姑娘領回去，再向太后請旨，封她為側妃，也不枉她的父兄為她丟了性命。她這會兒還得服喪，也正好趁著這一年時間學些規矩。」

珠花聽她都安排好了，也不好反駁，便讓人去請了劉山花來，想要看看她的意思。當劉山花被帶到正廳，聽說邊上坐着的瘦削婦人是楊二郎的正妻，再一看她的打扮，便撲到了她的腳下求她收容。孟氏馬上扶了她起來，說了好些寬慰的話，還允諾會讓劉山花入門，讓劉山花喜出望外。

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珠花也沒什麼話說，便劉山花收拾了一下跟着孟氏回去了。

晚上平王回家聽說此事，又見珠花抱着雙腿坐在榻上發獃，便上前安撫地拍拍她的背。珠花抬頭朝平王看了一眼，良久才說：「若是你惹了這麼一個女人回來，我定要讓她嫁得遠遠的，一輩子看不到才好呢。」

平王一笑，馬上惶恐地說：「不用珠兒出面，我自個兒就會把她嫁了，免得招你煩心。」

珠花抿了抿唇，在他手上拍了一記出氣。

平王笑着湊到她跟前，小聲說：「對孟氏來說，娶一個門第低的側妃總好拿捏一些。」

珠花一聽，又皺起了眉，旋即嘆了一聲，說：「至少模樣還是不錯的。」

「不及你年輕時半分。」

「你這是說我老了？」

「怎麼會呢，珠兒如今是越發有韻味了，那些小丫頭站在你面前都不值一顧。」

珠花聞言暗笑出聲，抬眼卻還假裝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卻藏不住眼中滿滿的笑意。

原泰對孟氏的安排不置可否。他原本沒有打算將劉山花收房，但是孟氏所顧慮的事，他也能體諒，畢竟皇室中人像平王一般后宅只有一人的可不多。

沒過幾日，劉山花被封為側妃的旨意就下來了，太后還派了一個嬤嬤下來專門教她規矩。因着這事，原泰遇襲的事也傳了開來，陳王生怕別人把髒水沷到他身上，路上碰到原橫時都要陰陽怪氣地諷刺幾句，讓別人知道這北川王可不是一個好的。不過北川王也不會就這樣認下此事，見他如此，便順勢把這事栽到他身上。

哪怕北川王不賢，旁人也不會覺得沉不住氣的陳王就有多賢良，反倒是原泰曾在公開場合說過北川王的好話，還把那場刺殺說成是敵國所為。不管旁人信不信這話，至少他純良的品性讓他們看到了。

再說他新封為側妃的劉山花，有人曾在街上遇到過，雖然也有幾分顏色，但是行為粗鄙，讓許多人家看了暗地笑話。達官貴人家中並不缺美婢，劉山花這樣的放在府里也不過是二等丫頭的姿色，也難為郡王這麼抬舉她。有人說這是因為郡王重情義，才會給她這樣高的殊榮，旁人聽了心下暗暗有了計較。

不管外面怎麼說，珠花見孟氏真的並沒有為一個劉山花與原泰生分，也就把這事丟開了。她還得顧著自己親生女兒的事，團團在原泰平安回來前生下了次子，因為安國侯府尚在喪期，也就只有交好的人家知道消息。許是懷孕期間為了服喪時常吃素，這孩子生下來有些瘦弱，團團奶水也不夠，好在府里本來也備着奶娘，幾個月養下來孩子總算是胖了一些。

到了六月，圓圓也生了一個兒子，而且這孩子還是在圓圓早上剛睡醒的時候破水生出來的，生產的過程極其順利，圓圓感覺自己都沒怎麼痛，伸了個懶腰的勁就把孩子生下來了。圓圓認定這兒子是個貼心的，每天寶貝寶貝地叫他，他的小名也順勢取為「貝貝」。穆臨滿心覺得這個小名不霸氣，卻又拗不過圓圓。

有了貝貝之後，穆臨發現自己在圓圓心中的位置直線下降，當然，原本也沒有多高；每日看着圓圓在那兒哄兒子也不搭理他，他便對剛出生的臭小子存了一肚子氣，要是這胎也是個女兒就好了，他心下暗想。圓圓才不理他的小情緒，他寵他的女兒，她疼她的兒子，這樣才公平。

等忙過了兩個新外孫的事，也就到中秋節，家家從外地回來過節。這次他過來的時間有些趕，剛一進家門就被珠花碰上了，也來得及梳洗。珠花看到自家本來粉雕玉琢的兒子就跟個市井漢子一般，下巴還有胡碴，不由得愣了一愣。

家家為了繼續能跟珠花撒嬌，這些年也算煞費苦心，每次從外面回來必然會好好收拾一番，甚至還會在臉上抹些粉，讓自己瞧著白嫩一些。如今許多官家子弟喜歡抹粉簪花，還把這個當成是雅事一樁，本也沒有什麼，可是珠花卻是不知情的。

停了片刻后，她便一臉心疼地看着家家說：「你在外面受苦了。」

家家馬上回道：「不辛苦，孩兒已經長大了。」

珠花欣慰地點頭，趕快讓下人帶家家下去好好休息，又去了廚房忙碌。只是到了夜裏，她躺在床上，倒是鄭重地跟平王說：「家家的親事也該定下來了。」

「是呀。」平王淡淡應道，心下卻想，家家早就該成親了，都二十一歲的人，沒得還粘著當娘的不放。

前些年珠花托謝珍妍幫忙注意京中適齡女子時，因為想着家家年紀還不大又時常不在京城，最後也沒有認真相看起來，倒是謝珍妍的次子在余侯過世前已經訂好了親事，現在只等著喪期一過就把對方娶過門。與他相比，家家的媳婦還沒影呢，珠花這會兒也是犯愁，她得從哪兒開始入手才能找到一個稱心的兒媳婦呢。

平王知道她心下的擔憂，卻沒有說什麼，其實對這事他隱隱有了打算，就怕這個打算珠花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