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歸

武幗公府上有許多稀世寶世，她連打賞下人用得都是碎寶石，平王妃和武幗公一向親近，她從她那兒得了七塊絕世寶石為唯一的兒子做一個掛件也不奇怪，小孩子得了寶貝拿去向表兄們顯擺一下也不奇怪，就連那林家公子眼皮子淺動了賊心都不奇怪。若是林家公子只偷一個不值錢的布偶掛件才奇怪，這不金不銀的，偷它幹嘛呢？也只有喜歡蜘蛛君的人知道，這串掛件是無價的。

大家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接受了所謂事實，並開始議論到底這珍寶是什麼樣子的，甚至有人開始繪聲繪色地描繪這串寶石，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在大家深扒寶石的同時，林府和曹御史的名聲徹底敗了。

林府一知道此事，就派人去街上攔住那個在每條街上敲鑼喊話的小廝，可人家身邊跟着侯府的侍衛呢，誰敢上去找麻煩？見攔不住，林府也派了小廝上街想把這個事解釋清楚，但是圍觀的百姓只問了一句有沒有偷，那個小廝就答得面紅耳赤的，一看就是心虛。

現在林府的人全都很心虛，因為幾個公子都承認的確是拿了別人的東西，哪怕那就是個不值錢的東西，他們拿了也是教訓一下平王的兒子，可偷就是偷。他們哪知道秦大郎會這麼快尋過來，早知道那天下學后就該早早回家，不該去街上瞧什麼熱鬧，這下好了，現在外面都說他們是賊，他們都不能回去上學了。

不但是他們，家家都有些不想去上學了，珠花知道他在國子監沒交上什麼朋友，若是沒有歡歡他們在，估計還會時常受欺負。明明他跟着姚娘子學過武，在同齡人中武力值也不低。珠花知他天性就不愛跟人起衝突，也覺得讓他在國子監念下去可能會影響他的身心健康，跟平王商量后就將他換到了金先生的聞道書院。

其實讓家家在國子監念書對他以後的人脈都是有幫助的，但是他若是想去一般書院念書，平王也不攔著。他自己在翰林院裏耗了一生低調做人，也希望家家可以不必如此，他不用拘泥於朝堂之上，大可去更廣闊的天地。如同珠花以前所說，將來家家要做商人也好要行醫也好，只要是他認真考慮過後的決定，他們都會支持。

家家入學時已經是秋季了，大家看着這個模樣清秀身上帶孝的孩子都有些好奇。在普通的書院讀書，也不見得就沒有一些人際交往上的麻煩。家家瞧著怕生，卻是一個有主意的孩子，他隱去自己的家世，很快就跟同窗都認識了。為防以前的事再發生，他還跟聞道書院中大他兩歲的小霸王鄭成業成了好友，大家都不懂這個看着乖巧的孩子怎麼跟小霸王混在了一起。

為了這個，珠花還擔心了好幾年，生怕家家跟着小霸王學壞了。後來還是大寶說了，小霸王還沒有當初腸子一霸道呢，她才放了心。腸子都沒有變壞，她的家家應該不會變壞才對。

洪先生也在這間書院裏，教得正是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再年長的得教他們一些經濟學問、為官之道，他教過了原泰就不耐煩再教別人，便只肯教一些十歲以下的孩子。

熟悉的老師，純良的同窗，家家在聞道書院裏呆得很是開心。這兒的同窗混熟后，還會跟他說一些家中的事，這是在國子監沒有的，以往身邊的人談的都是家裏新到了良駒或是祖上的一些功勛，倒是難得看到幾個是在談學問的，談到的玩樂也是一些家家聽了還不覺得有什麼趣味的。

他的表兄們也曾說過要帶他出去玩，他們玩的他也不喜歡，他倒是跟愛跟聞道學院的人一起玩耍，聽他們說一些平常人家的歡喜苦痛。

秋去冬來，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家家在聞道學院已經上學兩年多了。

這兩年多時間，朝局多變，聖上提拔了許多新人卻都沒有動搖張國舅在朝堂上的地位。邊關戰事初定，到了年底，樊大將軍就會班師回朝，原泰也會跟着回京，但是他在京中不會久留，過完年後會趕回邊關。這次回來，他主要是為了成親，太后也會幫其他幾個年紀大的孩子賜婚。

宮中的萬安公主今年也有二十歲的，到二十還沒出嫁的公主實屬少見，當年長樂公主也是趕在十九歲底成的親，好在聖上早就替她看好了人家，等三年孝期一滿，就會安排她成親。與她同齡的歡歡會在明年年初成親，喜喜卻還沒有着落，孫氏急得頭髮都快白了。

宮中除了萬安公主，還有一位惠太妃所出的長和長公主，今年十六，也還沒有訂親，惠太妃正在替她相看人家。她不敢勞太后掌眼，生怕好的給了十七歲的萬華或者十五歲的萬寧。太后也樂得不管長和長公主的事，免得將來她婚姻不順，惠太妃又暗中把過錯怪到她的頭上。

原泰已經二十一歲了，聖上在太后那兒提了他的婚事，太后就幫他留心了一把。她近來最愛幫人做媒，也留心外面有沒有好的女子可以送入宮來。聖上宮中后妃還是少了一些，又都不孕，讓太后很是焦心，太后也曾讓太醫替聖上好好把脈，太醫卻說聖上與宮中后妃的身體都很康健，許是同房的日子少了才會如此。

聖上登基后一心撲在朝政上，一個月有三五日住在嬪妃處就算不錯了，太后想着還是這些后妃不得聖上歡心，便想等三年孝期滿後為聖上挑幾位大家閨秀充盈後宮。外面許多人家也都等著選秀，自家女兒哪怕這會兒年紀大了些，他們也不會擔心。珠花聽說后暗想，若是為原泰挑親事，一定要避開這些人家。

太後為原泰選出一些閨秀后，就叫了珠花和長樂長公主再來挑挑，三人從一堆名單里各挑了一個，只等著原泰回京后自己最後拍板。原橫的婚事也定了，女方是張國舅挑的，他的年紀是真的大了，不過想嫁給他的人家不少，張國舅可以慢慢挑。

等到年底，原橫作為先帝的嫡長孫，會在先帝三年孝期滿了之後先完婚，禮部正暗中安排著。原橫成親后就是原泰了，他會在明年年初完婚，畢竟他這會兒連人選都還沒有定，禮部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安排。

到了冬月，街上喜氣洋洋的，哪怕離三年期滿還有一個月，各府的人也已經開始出來偷偷採買喜慶的物品。原泰就在眾人藏不住喜意的時候隨大軍回了長安，經過兩年多的戰場磨礪，他高了也黑了，坐在馬上威風凜凜的模樣，令街上不少女子看了芳心暗動。

珠花帶着家人坐在沿街的茶館上看着他進城時，一時竟認不出他來。

「大哥哥就在那兒。」家家眼尖，一眼就發現了原泰，還指給眾人看。

圓圓見了，不由嘆了一口氣，「大哥哥這樣還怎麼找媳婦呀。」

「你操什麼心。」珠花笑着罵道，指指放在她手邊的花。

圓圓知意，等原泰走近時，便朝他喊了一聲，「大哥哥，接好了。」

原泰記得是圓圓的聲音，正要抬頭就見一團五彩的東西朝他飛來，他連忙接住一看竟是一束花。這大冬天想要弄到一串盛開的鮮花還真不容易，他拿着花束不顧戰友起鬨，抬眼看向街邊的茶室，見窗邊一個身着淺綠色織綿襖裙的嬌俏少女正朝他揮手，在她邊上是熟悉的珠花和笑容燦爛的家家，她的身後有一個穿着月白色暗花襖裙的清麗女子，正是團團。她只探出半個身子，朝原泰微微一笑，原泰便聽到身邊有人驚嘆。

「將軍，這是你哪邊的妹妹，生得如此貌美？」他的同袍大著膽子問道。

原泰皺眉，冷哼了一聲，說：「跟你沒關係，你少問。」

「小氣，你說不定馬上就要成親了，卻也不想想我們這些光棍著的兄弟。」這人起鬨道。

「大街上的，你也不嫌丟人。」原泰瞪了他一眼。

「娶媳婦這樣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丟人的。」他無賴地說道。

隊伍還在前行，原泰拿着花束也沒有再搭理他。軍中好些人都知道他是郡王爺，大家一開始會對他恭恭敬敬的，時間久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原泰為人溫和，一向沒有架子，很快就跟他們稱兄道弟。有些人聽說他這次回京可能要成親，就吵著讓他介紹幾位漂亮的小姐，在他們看來他一個郡王爺原先定然認得不少，這會兒見有人扔花給他，他們也就更確信了。

可憐原泰以前都沒怎麼跟女子說過話，還是在軍中聽了他們的犖話后才開了竅，這會兒讓他到哪兒去給他們找什麼適齡小姐。

進宮謝完恩后，他沒有跟着眾人回營，而是回了郡王府。府里的事務珠花都安排妥當了，他入了府就有熱水熱飯，珠花猶豫了許久到底沒給他安排什麼通房丫頭，免得他本來沒那個意思卻讓她們這些不靠譜的大人給帶歪了。

原泰換了一身衣服后，珠花就領着眾人過來。今日會在原泰的府里吃接風宴，飯食都是在這兒的廚房做的，平王府的下人也會過來幫忙。原泰看到她們來了，連忙上前向珠花行禮。

「快起來。」珠花連忙扶了他一把，嗔怪道：「自家人，不要跪來跪去的。你這些天趕路也累了，快坐下歇一會兒。」

等他笑着坐了下來，珠花看着他，不由嘆了一聲，「你曬得可真黑，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軍中艱苦，吃點苦是難免的。」原泰笑道。

「大哥哥，你殺人了嗎？」家家好奇地問，

「殺了，不殺哪來的戰功。」

「小孩子別問這個。」珠花朝他看了一眼，家家就乖乖不問了，反正他私底下也能問。

原泰一看家家還是跟以前一樣聽話，倒是一點也沒有變。眾人寒喧了幾句，原泰就不由看向甚少開口的團團。

「大妹妹出落得越發好看了，怕是從明年起七嬸就有的忙了。」

珠花聞言看了面色淡淡的團團一眼，說：「這丫頭現在脾氣怪，不喜歡別人誇她好看。不過這世上為色所迷的不少，我都有些擔心明年這平王府的大門會不會被這些人給拆了。」

旁人聽了都笑了，只有團團有些微惱，說：「娘，你也謙虛一些。」

「我一向有一說一，從不知道什麼是謙虛。」

「就是，娘親最喜歡說大實話了。」圓圓在邊上幫腔道。

團團朝她看了一眼，這丫頭向來是隨風倒，也不想想前些天是誰幫着她把娘分給她的庶務處理完了。圓圓接收到眼神，卻沒有看回去，反倒看向原泰問：「大哥哥，你想好娶什麼樣的姑娘了嗎？聽說娘親和太后已經給你挑出一個姑娘，就等着你最後決定了。」

珠花聽她提了這事，也接着說：「是三個還不錯的姑娘，你自己尋個時間悄悄去看看，挑一個最合你心意的。若你有其他心宜的姑娘，最好這會兒也說了，免得我們亂拉紅線。」

「我這幾年都在軍中，從哪兒認識姑娘？」原泰一臉無辜地說。

「就沒有女扮男裝從軍的嗎？」珠花打趣道。

「哪會有這樣的事，這樣的女子有我也不敢娶。」原泰說笑道。

說話間，平王和歡歡、樂樂、穆臨等人也來了，豪明前些日子回了西海說是回去準備完婚，娶的是臨近小國的一個祭司的女兒，等同於公主。珠花總算是放了心，看來徐青青也沒有把那個說笑的婚約放在心上。穆臨沒有走，他繼續在國子監求學，不久前還跟歡歡他們一起考得了舉人的功名。

幾個孩子聚在一起，屋子頓時熱鬧了起來，珠花和平王站在邊上微笑看着，默默地靠在一起。看着這些孩子一個個長大，馬上就要自己成家，珠花心底有一種奇妙的感覺，珠花並不覺得自己老了，她才只有三十三歲，前世她這個年紀還在努力拚事業呢，但是這會兒她卻已經無所求了，孩子們都健健康康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