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開市

到了七月，關於涼州與邊上部族小國通商的批文下來了，秦鑫專門在涼州城內劃了一塊地方當成集市，並且公佈了抽稅的方式。商人一看這稅只有以前的三成，還不敢相信，還趁著夜黑風高派了代表去給秦鑫送禮。秦鑫也是老油條了，他知道這個禮若是不收，這些商人們便不會安心，就怕他在別處分利。他收下了東西后，把一些實在貴重的放進了官庫，自己只取了幾樣。

涼州與外邦互市的消息很快也傳到相臨不遠的西海州，西海州是新設不久的州，他的管理者在明面上是西海郡王，他是西海州的刺史，但是這兒的都督是由武家軍的人擔任，實際上博哈爾有很多重大的政令推行都要他的同意。好在這一位敬輝都督雖然愛擺架子，但是並不進干涉博哈爾的事務，兩人相安無關地也過了好些年。

博哈爾前些年倒也動過在西海州開市的念頭，可惜向楊成堅遞上去的摺子並沒有下文，他也就沒有再提。如今聽說涼州開市，他就又動了心思，找到敬都督一提，敬都督卻沒有贊同。

「邊上不是新開了一個市，這過去又不遠，我們何苦這兒再開一個跟人家搶生意呢。」

博哈爾聞言倒不好說什麼，回到后宅后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坐了片刻后，就見徐青青帶着下人親自來給他送湯水。

「郡王，喝碗綠豆百合湯吧。」

博哈爾以前從不喝這些甜湯，也是徐青青嫁過來之後，他才知道漢人的飲食這麼講究。他拿着碗把綠豆湯一飲而盡，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聽得這個湯是降火的。」他喝了這麼些年，連好些個湯的功效都知道了。

「是。」徐青青溫婉點頭。

如今徐青青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少了一分少女的嬌柔，多了一分女人的風蘊，讓博哈爾看了越發喜歡。他握着她光滑柔軟的手，輕拍了一下。

「你有心了。」

「這是妾份內的事。」徐青青微微笑道。

博哈爾為着什麼事去找敬都督她是知道的，她料想博哈爾所求之事不會成，才讓人備下了甜湯。好在博哈爾對此事也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發火，只是有些無奈。他是一心想讓州內的百姓過上好日子，不管是漢人還是狄族人或者其他人。

這些年，他在西海發展農牧業，開設學堂，已經讓百姓的日子漸漸安穩。也有其他部族聽到消息，願意歸順，他也在問過敬都督之後同意了。西海州的面職在地圖上也許比涼州大的不多，事實上它的邊界並沒有很明確。敬都督手下守邊的將事也經常會換營地，但是他們的營地只會再往外擴，不會往裏收，西海州的面積比剛設的時候大多了。

康朝的版圖可以擴大，也是楊成堅樂意看到的，可是他卻也得防著博哈爾生出異心，畢竟他並不是漢人，也不是從小在康朝長大，是被擄后才來的康朝。

「忠國侯府的大小姐，你認得嗎？」他想了片刻后問。

「見過幾面，是個好相處的。」徐青青說道。

其實她和金花也就打過幾次招呼，但是她和珠花熟，對她兩位姐姐的性子也從幾面的印象和珠花的話語中拼湊了出來。而且金花一家到達涼州前，珠花的信就到了她手上，信上除了說了這事，還跟她說以後若是有事可以去找她姐，她和金花已經說過了。她至今都感念與珠花的情誼，想不到能在長安最後的時光遇上這樣一位處處為她着想的知交好友。

「我也見過秦刺史。」博哈爾說道。

想到以前的事，博哈爾就不由嘆了一口氣，他可記得剛被擄那會兒沒少被秦三擠兌，不過到了長安后，他才知道秦三的性子不算壞，他和程大山甚至稱得上是好人。

「秦刺史精明能幹，是個不能小瞧的人物。」徐青青說。

「他就像狐狸一樣狡詐。」博哈爾加了一句。

「倒是有幾分像。」徐青青附和道，和博哈爾相視一笑。

徐青青想像得到博哈爾在長安當俘虜的日子一定不好過，不過兩人還不曾談過這個，就好像他也沒有問過她家中的事一般。儘管博哈爾如今有了兩位地位不低的側室，卻並沒有姬妾，在徐青青看來，他就是一個良人，誰讓她姓徐而不是姓程呢。

儘管西海州最終沒能通市，但是博哈爾成立了一支官方的商隊，收購當地的特產到涼州，再賣給過往的行商。西海州放牧業比較發達，有些牧民會在羊毛做成羊毛氈，珠花有很多玩偶就是用羊毛氈做的。後來珠花發現有一種外邦的羊毛毯子極其精美，她就送了一塊給徐青青，徐青青收到後跟人研究了許久，也算有了一點成果。現在西海州的一些婦人也能織一些花色比較簡單的毯子，這些毯子算是西海州最主要的貨物之一。

徐青青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賣上高價，她不曾做過生意，但是珠花是做過的，兩人常有通信，就是珠花覺得這東西有市場，徐青青才大著膽子讓人做了許多。好在珠花的眼光並沒有錯，如今長安城的貴族都覺得用一些外邦的東西有面子，上層人如此，下面的人也就有樣學樣。不過外邦的東西價格貴，數量又少，不是每個人都用得起的。若是徐青青那兒能研究出平價的替代品，她相信肯定是有市場的。

不過到了過年的時候，等珠花從徐青青、金花和其他人家收到好多塊毛毯時，她也有些無奈，更別說她自己也買了一些準備送人。

「我看要麼挑幾塊出來，藏着給團團當嫁妝。」她大手一揮說。

原本在邊上念書給團團聽的平王馬上把頭抬了起來，「六哥那兒有幾塊波斯來的，比這個好，怎麼的也得那樣的。若是你喜歡，我去跟他說說，反正六嫂也不喜歡。」

「說不定二鵝喜歡呢。」珠花調侃道，二鵝的審美明顯跟紀王妃的審美不一樣，估計這樣顏色豐富的她會比較喜歡。

也不知紀王妃是不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麼，年底兩府送節禮時，她還真的送了兩塊波斯地毯過來。珠花收到后深吸一口氣，腹誹她家裏要這麼多地毯做什麼！不過這東西挺貴的，收著也就收著了。等她再收到武幗公送來的波斯地毯時，她已經把這些毯子都收到樟木箱子，決定將來一定要把它們當成嫁妝給送出去。

臘八那天是太子是祭日，這一日白天，各家王爺去為太子祭掃，晚上會去宮中陪楊成堅用飯。因為太子過世，這一年宮中的聚會都取消了，她和紀王妃雖然每逢初一十五還是會進宮為淑妃請安，卻不曾進宮時遇到過原橫，以至於再看到他，珠花差點沒認出來。

聽說原橫養在賢妃那兒后，賢妃開始也試着想管教他，誰知原橫是個誰也不聽的，賢妃還被他氣得病過幾次。這之後，她就不怎麼管他了。可是她不管，宮外的張國舅卻要管。那之後，張國舅就請了一位極厲害的朱先生去為原橫授課。原橫開始也不太肯聽這位朱先生的，可是等他犯了錯時，朱先生當着他的麵杖責他身邊的內侍，還生生在他眼前打死過兩個后原橫就老實多了。老實歸老實，珠花瞧著卻覺得他過着有些壓抑，連人也消瘦不少，哪怕還像十來歲的少年。

湊巧在上完香下山的路上起了一陣風，原泰的頭上沾了一片葉子，珠花就拉着他到身邊為他把葉子摘下來，再用帕子為他擦了一下頭髮，等確定乾淨才讓原泰繼續走了。珠花轉頭便對上了原橫的目光，原橫馬上轉過頭去假裝看向別去，讓珠花心下感慨。

他是有母妃的，只是他的母妃現在病了，他不能看到她，原橫心下想。他堅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和母妃再見，只要他再乖一點，能討皇爺爺的歡心，他就可以去見他的母妃了。

宮中的晚宴非常簡單，除了照例的臘八粥外，還有幾碟子素菜。在這樣的日子，誰也不敢說什麼，倒是楊成堅一時興起招手讓原橫坐到他身邊，問了他一些學業上的事，見他答得像模像樣的，不由欣慰地點點頭。

「你就跟你父親一樣聰慧。」

原橫儘管揚著嘴角，卻還是說：「小子愚頓，不及父王和皇爺爺的萬一。」

「果然是朱先生教出來的孩子。」

張國舅請來為原橫授課的朱先生在前朝就是天下聞名的大儒，能請到不得不說張國舅是費盡了心思。而為原泰授課的洪先生卻是一個來自鄉下地方的酸腐秀才，在前朝時便因為得罪了權貴而貶了官，康朝建立后他也沒想着去求個功名，而是一直在家種種地教教子侄，還曾放言不會踏入官場，說得好像官場是他想踏就能踏的地方一般。

眾人先覺得張國舅為原橫處處考慮有些太高調了，倒不像是他的作風，後來一細想，若不是一個可能成為皇太孫的人在這兒立着，他底下那些人怕是早就散了。想及此，他們才把心思放在了原橫身上，當然他們也不會忘記原泰，但是一向清閑的平王府瞧著並不是什麼難下手的地方，若是他們都有這個心思，光憑一個涼州刺史和忠國侯府是嚇不住他們的。至於武幗公，她和平王妃交情再好，難道這情份還能敵得過皇命嗎？

說實話，珠花和武幗公的交情在他們看來，也不過就是門客和主子的交情。珠花和武幗公差著年紀，說不定武幗公也就是喜歡她嘴甜才會常常招待她來幗公府玩耍。兩人也沒有什麼過命的交情，只是一些場面上的來往，關係能有多好？估計也就楊成堅知道武幗公跟珠花的交情，兩人再這麼好下去，團團鐵定會成為康朝最尊貴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