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探聽

紀王府門前，紀王聽說她昨天去武幗公府帶回來五壇好酒，一早就巴巴地在府門前等著。平王出來看到他，心下還有些嫌棄。他的未婚妻，紀王這般熱心為什麼？儘管他知道紀王是為了酒，卻還是勸紀王不要在府門口等。偏生紀王有些時候還真不懂眼色，硬是不肯。

「皇兄知道你就算訂了親也體恤皇兄，不過真沒事，在門口站站也不累。」

平王只能微笑答應，心下卻想，你是不累，我看着心累。

等珠花的馬車到了，紀王又搶先一步上前，好在他去的迎的不是珠花坐的馬車，而是後來放酒的馬車。

「咦，怎麼只有四壇呀？不是說表姑給了五壇嗎？」

珠花剛從馬車上下來便聽到紀王不滿的聲音，她只能匆匆跟平王點頭致意，偏過身笑道：「那五壇酒也沒說都給殿下呀。」

反正她沒有聽到，再說了她總得拿點辛苦費不是。當然，最主要是她帶着酒回家時，程大山那股親熱勁，簡直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珠花還在假裝為婚事的事跟程大山置氣，便冷淡地說不全是他的，其實本來全不是他的，她是見程大山眼饞的跟個要糖的孩子似的，才昧著良心留下了一壇。

「真的？」紀王狐疑地問，他一向知道程大山好酒，莫不是程大山偷拿了一壇。

「您不要拉倒。牛叔，勞您再把酒拉回去唄。」

「等等……你這姑娘，怎麼這脾氣呢！」紀王教訓道，聽得平王眉頭一皺。紀王也沒有發覺，便命人把酒送到後院收好，再回頭招呼珠花。

「未來弟妹，裏面請吧。」

「兩位殿下請。」珠花客氣應道，倒開始奇怪怎麼紀王妃沒出來。

進了府，換了軟轎進了內院，珠花才在那兒見到了紀王妃。傳聞中的紀王妃冰肌玉骨高潔脫俗，是難得的美人，也是當年京城第一才女。珠花倒是的確看到一個笑容清淡的美婦，只是因為懷孕的關係，美婦的身形有些臃腫，臉上也生了雀斑，跟傳聞中的美人還是不同的。

時間是把殺豬刀呀，珠花心下感慨，中間切的最狠那一刀大概就是生孩子了吧。

今日之會，紀王本是想請紀王妃露個面就行，她如今有孕在身本不適合待客，再者他也得識趣給小七和程三娘相處的機會不是。可惜紀王妃孟嫣然卻不是這般想。她對白逸之的詩才很是推崇，凡是白逸之寫的詩句她都親自記錄下來，並在上面品評一二。紀王為此還深感吃味，曾苦思數日後也寫了一首詩呈給了紀王妃，誰知紀王妃看了一眼，就把詩給了女兒。

「先去把字練好。」

紀王一聽很是心塞，卻又爭辯道：「白逸之的字也不怎麼樣。」

「筆走龍蛇，縱橫肆意！這樣的字，你竟說不好？」紀王妃冷冷反問，一副要與他好好辯一辯的神情。

紀王自然不會與她爭辯，反正也辯不過她。紀王妃深得其父御史大夫孟大人的口才，能從一件小事說到對方自覺愧對天地，紀王總是被她繞進去，倒是紀王妃生過第一胎后，有一次被他用話堵了嘴。紀王儘管說贏了，卻有一個多月沒得紀王妃的好臉色。現在他也學乖了，辯什麼辯，反正輸的都是他，早點認錯還能為王妃省些口水。

難得有見過白逸之的女子過來，紀王妃自然想問幾句。她是個獨來獨往孤傲的性子，只有幾個閨中密友，如今聯繫也少了，有一個如今竟然對方九郎的才華讚不絕口，讓紀王妃不願再與她來往。在紀王妃心中，方九郎考中了狀元又如何，根本不能與白逸之相比。程三娘也是認得方九郎的，聽說還認得與白逸之的知己青竹公子，紀王妃很想聽聽她對這三人是怎麼看的。

其實當年紀王妃未定親時，曾在宴會上與她年紀相仿的銀花有過數面之緣。她當時一直想要與銀花結識，就是找不到機會，讓她至今深感遺憾。如今她倒沒了此心，只因聽說銀花也開始避忌世俗目光，早無當年風骨。若是銀花身邊就能個明白人在，又何至於為世俗所累呢，紀王妃如是想。

銀花的這個妹妹珠花，她也留心過，原先也算小有文采，長大了倒是資質平平，與她姐姐更是不能比，只是紀王妃沒料到她能與白逸之交好，莫不是靠武幗公的面子？但是白逸之又豈是這等會為權貴的面子而向女子示好的人？

見到珠花本人後，紀王妃也排除了為色所迷的理由，暗想，坊間傳聞倒有一些是真的，這程家女子的模樣倒是一致的普通。

見過禮后，紀王妃與她寒喧幾句，便有些嫌棄地看向還留在屋內的紀王和平王。紀王對她的這個目光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讓他離開的意思，也是，王妃平時就不愛見客，如今打過招呼了他們還是不打擾她想事了。

自認為很是知趣的紀王順勢便說：「本王府中的杏花也快開了，兩位要不要去看看？」

「紀王府的杏花自是好的。」珠花淺笑應道，她聽說紀王府四季種的花開的都是白花，這樣紀王妃想來是目中無塵的人，也不願意多看她這樣的俗人。

「那就讓本王妃為二位領路吧，正好本王妃也有些日子沒往園子裏去了。」說着，她朝紀王瞟了一眼。

紀王原本正在想，怎麼王妃今日改了性子想跟去人園子了，後來接收到她的目光后便想起了養在了園子裏那群天鵝。他嫌這園子實在太素凈了些，便想養些孔雀什麼的，只是王妃不喜孔雀色艷，他便把孔雀轉送給了平王，又買了一群天鵝。原想着天鵝也是白的，又合了女兒的小名，王妃應該不會再氣了吧。但是這天鵝也不知怎麼回事，他才養也沒幾個月，就一隻只的又肥又圓。

上回他陪王妃去園中散步，打趣了一句，「不知這天鵝肉好不好吃？」

惹得王妃生了氣，放話要他想辦法讓天鵝瘦下來。他能想什麼辦法，這一個月來他都瘦了天鵝還沒有瘦，他都在想是不是該給天鵝下瀉藥了；又或者他可以把肥的抓來吃了，再放幾隻瘦的進去，這天鵝生得都一樣，王妃應該分辨不出來吧？

現在王妃肯往園子裏去，想來已經不再為天鵝的胖瘦生氣了，那些肥天鵝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平王看向紀王，見他面帶欣慰，只能默默撇嘴。珠花也有幾分意外，暗想，紀王妃也沒有那麼說的那般高冷，估計是生了孩子人也變得和善了。

一行人各懷心思地進了園子。紀王妃有心想跟珠花搭話，只是她一向是被搭話的人，主動跟人說話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平王也在找機會跟珠花說話，只是邊上有旁人在，他一時也不好開口。倒是紀王，和珠花聊得挺多。

「聽說武幗公府上也有一片杏花林，與我紀王府相比如何？」

「幗公府上的杏花樹種得不多，不似府上這般，且幗公府上的杏樹與桃樹是參差著種的。」

「去年有一場賞花宴就是在杏花樹下辦的，也不知今年是不是還有？」

「若是有，紀王可要去？幗公說了，你若想去便去，只是酒水想再外帶是再沒有的。」珠花才想起這事來，剛剛在門口被他一打岔，她差點把這話給忘了。

「真的？」

「小女豈敢編造。」

「這可太好了呀，我一定明天就去。」

「這幾日府里的胡姬就著青竹公子的曲子新編了一支舞，倒是可以去看看。」

宴會場所歌舞是少不了的，武幗公府上能歌善舞的胡人有不少，都是從小教導起來的戰俘，容貌身段比外面樓子裏的都要好。珠花還和裏面一位在她看來顏值逆天的混血胡姬喝過酒，說是喝酒其實就是那位胡姬為她倒了一點果汁，兩人聊了幾句。在一般人眼中，這位胡姬的五官長得太深邃，有股壓迫感，在所有胡姬中並不討喜，珠花卻認為她是生得最好的。當時武香香還玩笑道要把這位胡姬送給她，珠花便說若是位小哥她倒厚著臉皮收下了，逗得武香香大笑。

紀王一聽到胡姬跳的歌舞就來了勁，馬上嚷着說：「我這就讓人去遞帖子去。」

「咳……」紀王妃虛咳一聲，她原本還想忍忍，但聽紀王越說越不像話了，便不由出聲提醒，免得紀王把她這位王妃給忘了。

「王妃，可是嗓子不舒服？」紀王馬上回過神，一臉討好地問。

「想是渴了，王爺，不如你去把我愛喝的茶拿來？」

這等小事哪裏用得着紀王親自去，邊上侍候的王和正要說話，紀王馬上回道：「好，本王這就去。」

說完他便快步走了。王和無奈在他身後跟着，等出了園子才大膽地說：「王爺，要不您在這兒坐着，小的去拿？」

「行。你順便派人去把帖子遞了。」

「是。」王和立馬應了，留下為能去幗公府而感到高興的紀王。

園子裏沒了紀王，不由清靜了不少，平王正想紀王妃定是懂了珠花這次過來的因由，才把紀王支開，也許過一會兒她也會跟着走。可惜的是，又走了一段，也不見紀王妃有離開的意思還跟珠花說起話來。

「幗公府平常都有什麼人過去？」

珠花正恨自己多嘴，怎麼能當着人家夫人的面，說去宴會看美人的事。聽到紀王妃問話，她想了想，報了幾位在宴會場合出現過人品還不錯的官員，想要向紀王妃展示一下不是每個人去飲宴都會拉人家舞姬的手的。

可惜紀王妃想聽的根本不是這個，聽她報完，她微一皺眉，說：「就這些？」

這樣人還不夠？珠花一愣，努力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名字：「還有青竹公子。」

見紀王妃面色稍緩，珠花忽地想，莫非紀王妃是青竹公子的顏粉？青竹公子光憑容貌，就令京中無數少男少女魂牽夢縈，還有大家夫人曾為了請他侍宴大打出手，那之後不久，他就只去武幗公府侍宴，不再赴其他客人的約。他的青竹館也在每個月逢二八日開館，接待來聽曲的客人，且每次只招待五組客人，還得提前預約。珠花把他想像成一位擁有私人酒吧的高級駐唱歌手，他本來是以此為生，如今有了金主武香香，再不用為生活所迫，接待客人也越發的隨性。比起他自己的「酒吧」，他更常出現在武香香的宴會上，還有人說他時常在幗公府留宿。

珠花對這事倒是樂見其成，畢竟她偶像的確是個情史豐富的人，她粉她的時候便知道這一點，如今也不會因為這個就脫粉。她倒是好奇紀王妃對青竹公子是哪種好感，她甚至有點想對紀王妃說：「對咱們兩家的偶像組CP這事，你怎麼看？」

當然她也就是想想，並且也很快打消了念頭，因為她發現紀王妃不是單純的粉青竹公子。

紀王妃一聽她提了青竹公子，馬上便問：「聽聞青竹公子與白逸之公子交情不淺，可是是真的？」

難不成她是青白的CP粉？這個時代就有男男CP粉了？珠花有些詫異地想，打量了紀王妃一眼，見她面頰帶粉，紅唇輕抿，長長的睫毛不知是不是因為激動微微顫動着，手上還緊緊地抓着帕子，一副情不自控的模樣。可見她剛剛的猜測是合理且成立的，珠花暗想。

她前世不追星，但是她有不少每部劇換個老公的朋友同事，她們給她安利劇的時候常讓她感慨這些還是為了一個扣子跟她嚴肅認真扯半天的人嗎？如今她也算是追星一族了，甚至有過把自己開的鋪子獻給偶像的想法，當然，她那時是為勢所逼，並且也有着拉近與武幗公關係的小心思。

因為對象是武香香，她很難跟認識的人分享，她倒沒有存着拉別人入坑一起粉的心情，畢竟就這個時代的人的眼光來看，武香香是個過於離經叛道的人，哪怕放在現代，黑粉也不會少。在歷史的評價中，武香香也是一個負現評價大過於正面評價的人，作為一個武將她過早的沉迷酒色沒有繼續征戰沙戰，作為一個女子她生活淫靡。但是在電視劇中，她是豐富恣意的人，讓現代女子看了都驚嘆不已。

珠花不覺得古代女子能喜歡武香香，即使開明如孫氏，也不想要珠花和武香香太親近。紀王妃出身孟氏一族，極遵禮教，她肯定也是不會喜歡武香香的。她也不可能會喜歡白逸之，那個出污泥而不染的青竹公子才是她的心頭好，許是因着青竹公子的緣故，紀王妃才勉強對白逸之有好感吧。

珠花這樣想着，便答：「兩人關係的確是極好。」

「新近在長安傳唱的《疾風吟》真是兩人在酒席上興起之作？」

「是的。兩人當時都喝醉了，這曲子還是兩人的的侍者幫着整理出來的。」

「他們真的都是喝醉了才能有佳作嗎？」

「嗯。」

紀王妃眼睛發亮，正想再多問一些兩人私下的細節，紀王端著茶回來了。他也難得見紀王妃有這般興緻高的時候，便問：「在聊什麼呢？」

問完之後，他注意到了在邊上默不作聲的平王，心下微有些慚愧，他是不是不應該帶着王妃一起來陪兩人逛園子。他是擔心平王不知道跟珠花說什麼，且聽說珠花有些兇悍，平王又是有些軟和的性子，怕平王被欺負了去，才特意在邊上盯一會兒。

珠花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回道：「在說白逸之公子和青竹公子。」

這話一說，紀王也就顧不上平王了。

白逸之，又是白逸之，如今長安的女子是怎麼了，就算白逸之的確很有才華，性情也豪爽，但也不至於這樣追捧，生生把他高冷的王妃都給帶壞了。紀王妃見他面露不悅，也知道是他想多了，她自問心中無愧，倒是面色如常地端過他手中的茶，還嘗了他一同帶來的蜜餞。

「正好壓壓胃口。程三小姐，可要嘗嘗？」

「不用。」珠花並不喜歡蜜餞。

紀王妃並不勉強，吃了幾顆後到底沒再開口問白逸之的事，卻也不肯就這麼走了。四人一起繞着王府的花園走了好大一圈才回茶室用茶。珠花略坐了坐，便告辭了。平王很是不舍地送她到了門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珠花哪能看出他的想法，卻也寒喧了一句：「這紀王府的園子也逛過了。若哪裏府上方便，小女也想去看看平王府的院子。」

平王一聽脫口而出：「明日如何？」

「明日？」

「明日府里會有新到的春茶，三娘若請賞光，可以來嘗嘗。」

「若殿下不介意小女是不懂茶道之人，小女倒是願意來嘗嘗。只是明日不行，明日小女有別的事。」

「那後日呢？」平王又問。

怎麼這麼急，難道是有什麼事要談，莫非是他在外面有外室，想找個機會開口，珠花暗想，便應道：「後日倒是可以，若是不下雨，小女便過來嘗嘗新茶。」

「好，小王掃席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