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府

一行人花了一整個下午買了兩箱子衣服。一般鋪子貴重的料子都不會做成成衣，橫豎貴客來也是選料子，用得起這些料子的人家府里都有針線娘子，偶爾也會有喜歡鋪子裏新出的樣式來定製的。孫氏選的那兩身就是之前有人定的，偏偏那人家中遇事付不出錢不要這衣服了，掌柜的只能放在鋪子裏賣，實在不行就當成樣衣以後給家裏人穿，沒想到遇上了進京的鄉下夫人給買走了。

金花和銀花也選了幾身，偏偏珠花選不著好的，她這個身形只有貴重料子做成的男童裝和普通料子做成的女童裝，孫氏遲疑了許久沒定下來，還是程大山拍板各買了一身。

李家夫妻不想買貴的，偏偏程大山做主給他們貴的和便宜的各買了一身。他們選好的衣料在外面吃了一頓飯後，就回了客棧。休息一夜后，第二天她們穿着新衣服出發了，珠花在孫氏猶豫之後選了女童裝。馬車走了小半天後就進了長安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程府。

沿路金花和銀花都掀起車帘子好奇地看着外面，珠花卻沒有興趣地抱着小花坐在角落。她還小呢，還有大把的時間去了解這座城，而且外面風那麼大，她才不想趴在窗口吹冷風呢。

到了程府，管家早就收到消息站在門口，待看到下馬車的孫氏和金花銀花時他把上跟程大山說過的人名聯繫起來，只是當牽着小花狗的珠花出現時他有些吃不準這是誰。老爺是說過他離家時夫人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會不會就是這個孩子，那為什麼只有這孩子身上的衣服比別人的差呢？

感受到他的目光，珠花也抬頭好奇地看着他，反正她只是一個孩子，盯着男人看也不失禮，何況這還是個老男人。四十多歲的管家高近長得還算和善，發間有些許銀絲，留着一抹鬍子，臉上總帶着笑。他原先是康王母家也就是如今太後娘家荀家的一個管事，荀家被構陷抄沒后他們這些下人被發賣，因他的娘親是太后的奶媽，康王就將他買了下來安置在這間宅子裏。

康王把宅子送出去后還問過高近的打算，高近想着康王身邊本就有心腹在他一個外來的去了也討不得好，再說他也不年輕了，還不如跟個根基不深性子簡單的主子，便留在了程府。除了他以外，康王還送了二十個下人，後來還賞了四個美人，高管家私下覺得康王對程大山挺看重。

程大山搬進來后，對宅子的事一概不過問，全由高近做主。除了程大山要把康王賞的美人送走時高近攔了一下，其他時候高近也都順着程大山的意思辦事。話說回來，程大山本人很好侍候，吃的穿的都不挑，也不近女色，就是有時會喝得爛醉。曾有美人趁他喝醉還要藉機親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摸進他的屋子就被他的酒氣薰得猶豫起來，等她鼓起勇氣上前脫衣服時又被他吐了一身，然後就被送醒酒湯過來的小廝發現了。

高近知道這事後，作為一個管家他當然為自己沒人防住那起子小人感受自責，可是，他不知為何還挺可憐那美人，又可憐又可笑。事後，他向程大山請罪，還問要如何處置那位美人，怎麼說也是皇上賜下來的，總不好處置得太嚴重。程大山對這事一點印象也沒有，聽管家說起時他還在宿醉中，便說把人關起來讓夫人來了處置。高近見他處置如此之輕，也對這位新主子存了好感，只是對遠在鄉下的女主子有些擔心，怕她是個刻薄的。

程大山這麼處置也存着一點討好孫氏的念頭，想讓她看看就算她不在他也沒有起什麼花花心思，就算有美人撲過來他也沒有接着。他不但不接，還把這些美人全權交給她處置，她想捏就捏，他絕不心疼。

孫氏等人剛到程府那天，高管家並沒有說這件事。孫氏等人稍作休息后，他便領着她們逛了一會兒程府。珠花開始就知道康王送了程大山一間三進的宅子，但是三進的宅子到底有多大，她也沒什麼概念。下馬車時，她從外面判斷這宅子不小，而且門前顯然是翻新過，柱子上的顏色還很新，還是她比較喜歡的褐色而不是硃紅色。

為了迎接孫氏，府里破例開了大門。聽管家說平常府里的大門是不開的，哪怕程大山進出也是從邊上的偏門。進了門，珠花看到一塊影壁，中間一方倒正方形的空間內刻着奔馬圖，挺有武將家該有的氣勢。影壁後方有個挺方正的院子，兩側有抄手游廊。珠花目測了一下，院子的寬度比外牆的寬度要小，估計游廊兩側還隔了空間，只是從前面沒看到門。院子的前面是大廳，大廳還分成了前廳后廳和偏廳。裏面的傢俱也是新的，珠花學着大家的樣子摸了摸，再偷偷推了推，覺得這木料挺沉，還帶着淡淡的香味，估計挺值錢。

看了廳堂，珠花便猜後院應該挺大的，果然過了兩道門后，先到了正房大院，裏面有三間上房還有其餘十餘間房間，皆修得大氣古樸，倒不像是程大山會選的風格。

果然，他領人看完后，對孫氏說：「我看這屋子裏就一些石頭木雕，看着灰撲撲的。等過了年我們重新粉刷一遍，我聽秦三說這街上有一個人家翻新時，把柱子刷成了金成，太陽一照還會發光。我覺得那樣不錯。」

這什麼審美，珠花皺眉想，正不知怎麼相勸，就見孫氏白了他一眼。

「刷什麼刷，有點錢就亂花，這院子新的很根本不用翻新。」

哪怕是出於節省的目的，珠花也為院子逃過一劫鬆了一口氣。

沿着穿山游廊到了東廂，裏面也是三間上房，比正房瞧著更精緻些，裏面種著竹子，哪怕是冬天也是一片青翠。眾人逛了一圈便去了西廂，途中還看到一個小花園，園中還有一個小池塘，頗有雅趣。不過花園裏面如今光禿禿的沒什麼景緻，北方的冬天還是缺了點青翠。西廂就修在花園邊上，院裏種著不少梅花，枝間只有零星幾顆細小的花苞。

高管家帶大家從西廂出來后，穿過花園再往裏走，又過了兩道門到了一個院落。

「這裏是后罩房，有些人家的小姐就住在後罩房裏，也有些人家的后罩房住着下人或者姬妾庶女。」高管家說道。

后罩房的院落跟前面一比稍顯簡陋，不過跟老家相比，這裏已經夠好了。珠花挺知足地想挑一個僻靜的，目光不由朝最西面那間看去。

發覺到她的目光，高管家假裝不經意地指了最西面那間，說道：「除了那一間。那裏住着皇上賜的四位美人。」

小心瞄了一眼孫氏的臉色，見她倒沒什麼怒意，只是斜眼白了程大山一眼。

程大山連忙解釋道：「這已經是府里最偏的院落了。」

孫氏也不接他的話，低頭看向三個女兒，說：「你們三個一起住在西廂怎麼樣？還是你們更喜歡東廂。」

「西廂好，有花。」銀花連忙應道。

珠花和金花也跟着點頭。

逛完了院子，天也黑了，一行人又去了偏廳用飯。飯剛吃完，底下人就來說四位美人想來拜見主母。

「見什麼見，讓她們安生獃著，別出來見人。」程大山不耐煩地揮手道。

高管家猶疑地看向孫氏，他已經看出來以後這程家孫氏才是真主子。

孫氏本是想見見這些美人生得什麼模樣，只是逛了一圈后見程大山果真沒什麼興趣，心思也淡了，這走了一天人也乏了，便說：「明天再見，沒事別讓她們出院子。」

說完她又看向高管家，「府上有針線娘子嗎，三小姐還沒有合身的新衣服，我們的冬衣也都得制出來。」

高管家為難地皺了一下眉，說：「府里的下人並不齊全，還沒有正經的針線娘子，老爺的衣服也是讓粗使的奴婢幫着做的，因着上面用不着繡花什麼的，倒不覺得什麼。若是夫人和小姐的衣服，她們的手藝怕是拿不出手。要不明天我請人牙子帶些人過來讓夫人挑挑，這府里早就該進人，小姐們身邊至少也得配一兩個大丫環和三四個小丫環，還得請教養嬤嬤。」

見孫氏面有倦意，高管家便收住了話，說：「如今已經是年尾了，這些都是明年的事倒是不急，就是添丫環的事得抓緊。新人進府後得教導一番才能用，年節又是最忙的時候，得讓他們快些上手才行。」

「行，明天挑。」孫氏說着，看向同樣一臉倦色的李叔李嬸，「表姐表姐夫，你們就住在東廂吧。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再去街上逛逛。」

「行，我們都聽你的。」李嬸應道。

又聊了幾句后，眾人就各自回院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