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相親

樊家在前朝也曾一度顯赫，只是後來衰敗了，還棄文從武在軍中闖蕩，這在大家族中很少見。他們的父親十分忠勇，還把唯一的妹妹嫁給了當時來投奔康王的鎮國侯，前些年闖禍的鎮國侯世子就是樊氏所出。不過樊氏過世的早，世子這些年被鎮國侯繼娶的夫人給教壞了。樊家人因為戰事如今家裏只剩下兩兄弟，他們又不在京城對鎮國侯府的事並不知情，且兩個官位不顯的表兄弟也勸不動鎮國侯世子。

出事後，因受姻親關係的牽連，樊大郎被奪了官職。但是他作戰英勇頗有計謀，連武幗公也知道他，對他有幾分欣賞。既然有武幗公幫着說話不追究他，他便被安排到程大山手下做事。孫氏知道新來的副將身份都有些尷尬，家中的宴會他們也從來不來，對他們家裏的情形也不清楚。她倒是聽說樊大郎娶了親，卻不知他還有個弟弟，且他的弟弟文武雙全，剛好十五歲，跟珠花正合適。

孫氏讓秦三跟樊大郎透了話后，兩家便約了日子去寺廟，去的還是金花曾經去過的大相國寺。

珠花是早上才被孫氏臨時通知要去相親，孫氏得到樊家的回答晚了，一時忘記通知珠花，想着珠花這幾日都在家也沒什麼事也沒在意。珠花是在家沒錯，她是在家畫圖呢，她感覺她已經想不出一款能襯得起偶像強大氣場的內衣了，這些天每天熬通宵都一無所獲，倒是在十四歲的年紀生生熬出了一對黑眼圈。所以當孫氏把她從床上叫起來讓她去相親時，她的內心是崩潰的。

「一定要今天嗎？」珠花苦着臉問。

「都約好了。怎麼了，病了？」

「病倒是沒病。」

「沒病就行。快起來穿起衣服出門，你這些天也太懶了，家裏一攤子事都等着你理呢，就算你理完了，也還有其他事呢。」

「娘，我看我都累丑了，要不還是換一天吧？」

「丑嗎？我瞧著跟原來差不多。你少把變醜的事賴在幹活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大晚上的不睡可不是為了家裏的事。再說了，你現在丑點沒事，將來你生孩子的時候會更丑。要是對方現在不嫌棄你，將來也不會嫌棄你的。」

「不是說女大十八變會越變越好看嗎，說不定我以後變好看了呢？」

「我看懸。」

珠花一聽沉默了半晌，馬上抓着枕頭耍賴道：「不行，我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起不了床了。」

「你別是想要我給你醒醒腦子！」孫氏掄著拳頭不耐煩地說。

珠花立馬眯着眼從床上爬了起來，勉強陪着笑臉說：「醒了，我已經醒了，我馬上換衣服準備出門。娘親，你在外面喝杯茶稍等片刻。」

「這才對。」

孫氏帶着因為通宵強烈畏光的珠花到了大相國寺時，樊大嫂已經陪着小叔子在客房裏侯著。樊大嫂原是某個山寨寨主的女兒，生得明艷動人，當年在道上還有個火鳳凰的名號。後來嫁給了樊大郎倒是收斂了脾氣，一心在家中相夫教子。樊大郎比樊二郎大了五歲，樊大嫂又比樊大郎大兩歲，樊母早逝，樊大嫂在家中一直充當母親的角色，樊二郎對她也一向敬重。

這門親事哪怕是放在樊家沒有受鎮國侯府牽連的時候也是好的，樊二郎並沒有什麼不滿，只是他暗中也打聽了一下程府的消息，知道程府不是看重門第的人家，就是這位三小姐好像自小多病，若是嫁過來，樊家現在的家境也不知能不能養得起她？

正想着，外面傳來了腳步，他好奇地看向口門，果然瞧見了一個面色不佳的細眼少女。外面的珠花眯了眯眼，努力打起精神往裏走，她是真的很困。誰知剛踏入門就有個不明物體沖了過來，她低頭一看竟是一個孩子。

「七娃，快回來！」樊大嫂低聲說道。

這個叫七娃的孩子顯然不怕自家娘親，或許是知道娘親不會在人前發火，就抱着珠花的大腿，好奇地抬頭看着她，「你是我嬸嬸嗎？」

珠花低頭看了看他，見是個生得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便自然地彎腰把他抱了起來，眯着眼跟他說：「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你的嬸嬸，看在我這麼漂亮的份上，你叫我一聲漂亮姐姐如何？」

「可你不漂亮，我青姨比你漂亮。」

七娃口中的青姨是樊大嫂的貼身侍女，生得比樊大嫂還美，嫁給了一位軍中的守將，那守將後來變了心要納妾，她便自請下堂，如今仍回到了樊府在樊大嫂身邊做事，最近也正準備二嫁。

「你叫我漂亮姐姐我就給你糖吃。」

七娃馬上很是乖巧地叫了一聲，「漂亮姐姐。」

珠花最近很愛吃糖，身邊總是會帶着一包，還是她自己做的、自我安慰加了果汁含糖量沒那麼高多吃也沒事的水果糖。這糖也深受府中大大小小的喜愛，甚至有人求賞，連錢也不要了就想要她做的水果糖，珠花還想着是不是開個工坊賺點小錢。

七娃拿到糖后，馬上塞進嘴裏，同時又喊了六聲「漂亮姐姐」，說：「我家裏還有六個哥哥，剛剛是我幫他們喊的。」

「好，都是好孩子，給你一包，再多我也沒了。」珠花笑呵呵地說。

站在她前面的孫氏很是無奈地等她們說完話，才對樊大嫂說：「我家小女兒還有些小孩心性，讓您見笑了。」

「哪有，我已經好多年沒遇上這麼有趣的姑娘了。」樊大嫂笑道，對珠花的印象倒是頗好。

珠花自知失言，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感覺熬夜的后遺性出現了，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脾性，這可不好，不管這親事成不成，她還是得裝一下才行，至少得讓外人覺得她高貴大方高攀不上，而不是因她性子跳脫瞧不上她。

孫氏和樊大嫂聊了幾句，越聊越投機，都忘記讓兩個小年輕出去逛逛，還是七娃吵着想出去玩打斷了她們的話才讓她們回過神來。

「聽說後山有幾叢菊花長得不錯，二郎，你帶程三小姐過去看看。」

「是呀，珠花，你不是一直很想看菊花嗎？」

珠花微笑着點頭，跟着樊二郎出了門，順便帶着粘上她的七娃。走在樊二郎身後，珠花覺得這人生得倒是高大，肩膀挺寬，身材瞧著也不錯，脾氣看着也溫和，倒是個不錯的成親對象。她這樣想着，卻不知樊二郎卻在想，瞧她面容蒼白，果然身有宿疾，哪怕將來嫁過來會帶着許多嫁妝，終有在藥費上耗盡的一天。

這樣一想，樊二郎對珠花便沒有太滿意。再者，家裏已經有一個性如烈火的大嫂，他的妻子還是得選個貞靜些的。珠花在家裏幫着管家，說好聽了是能幹，說不好聽就是太過要強，連自家姐姐都被她壓着，若是她嫁過來跟大嫂針鋒相對，這家裏哪還有安寧日子？

「漂亮姐姐，我叔叔人可好了？」七娃牽着珠花的手，不忘向珠花說樊二郎的好話。

他早上吵著要出門，樊大嫂無奈答應，就跟他說跟來不準亂講話，要講也是講樊二郎的好話，他記得這事，這會兒正努力做到。

「七娃，別亂說話。」前面樊二郎有些尷尬地回頭說道，朝珠花抱歉地笑笑。

長相也可以，還有幾分靦腆，不錯，珠花在心下說。

「叔叔，我沒亂說，我知道你好。」

「是嗎，你倒說說你叔叔哪兒好了？」珠花故意問。

「會寫字，武功也好，還會買玩具給我。我家邊上想給我當嬸嬸的可多了，我一個都沒答應。」

珠花聽了暗笑，朝面上發紅的樊二郎看了一眼，又說：「是嗎，為什麼不答應？」

「她們都不好看，也沒有糖。」七娃小大人一般正經地說道。

「還是要有糖呢。」珠花學着他的樣子附和道，抬頭朝樊二郎笑了笑，說：「你家侄子倒有趣，他剛剛說家裏還有六個哥哥，可是真的？」

樊二郎點了點頭。

「那家中可熱鬧了。」珠花感慨道。

樊二郎以為她嫌棄兄長家一大家人拖累，心下又有些不喜，兩人勉強說了幾句話便到了後山。山上倒真有幾叢菊花，都有些開敗了。珠花嫌累，在山腳下略坐了坐並沒有上山，樊二郎卻是堅持抱着七娃去山上走了一圈。珠花這時也明白了，這樊二郎怕是沒看上她。唉，世上有眼無珠的人甚多，他們已經這麼可憐了，她又怎麼會跟他們計較。

回去的路上，珠花神色如常地跟七娃說話。等相親結束時，她也跟樊家人和氣地道別，直到上了馬車走遠了，她才跟孫氏說：「娘，我看這親事成不了。」

「為什麼？我看這樊二郎挺好的。」

「他沒看中我。」

「你除了今日氣色差些，別的也不差呀？」

「人與人之間都有緣法，也許他喜歡的女子不是我這樣的呢？」

「他大嫂也挺喜歡你的。」孫氏和樊大嫂很聊得來，簡直是相見恨晚。

「我又不是跟他大嫂過一輩子。」

孫氏知道她說的對，但是又覺得是她想多了，便說：「等等看吧。」

過了幾日，樊府並沒有再邀的消息，孫氏便知這親事真的沒成。她倒也生了一會兒悶氣，不過想想珠花那日說的也對，也許是兩人沒有緣份，想通了氣便消了。珠花比她還要快想通，她當天回來又熬了一個通宵后，連樊二郎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倒是記得七娃。

等她總算畫好了圖紙，並且令人把東西做出來時，鋪子那邊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珠花這間鋪子開着並不起眼，哪怕熟客多了，也遠沒有客似雲來的地步，她也沒想到有人會惦記。旁人只是算了一下她的用料，又算了她賣出去的價錢，便覺得她這鋪子是暴利，若是開出了名堂開遍了康朝，那更是財源滾滾。珠花何嘗不知道如此，大的布莊跟她接洽開分店的也是有的，包括這些家程府去的最多的孫記布莊，但是珠花愣是沒答應。她就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只想先安安靜靜地做幾年。

偏她沒有此心，旁人卻替她生了此心。不得不說有些人算計起來，眼中便只有利了，衡陽長公主就是這樣的人。衡陽長公主的夫君是位馬商，因為前年北地受災，他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不得不縮減家中的開支。衡陽長公主是最愛講究排揚的，一下子讓她節儉，她自然不肯。只是就算她不肯，等她拿不出錢來的時候，不肯也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她便想着找個生錢的法子。

她手裏有幾個鋪子，都是放着收租子的，她想着是不是收一間回來自己做個什麼生意。這時便有人提到了珠花的鋪子，她一想不過是個三品將軍的女兒，家裏也沒有什麼根基，與其跟珠花談什麼合夥，還不如把她的鋪子買下來。

派去珠花鋪子談的是她手下的一個管事，也是個目中無人的，便把買鋪子的價格壓得極低，單把店面買下來都有些勉強。珠花並沒有自己出去應付，秋雲又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不過她的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為對方是長公主的人就怕了她。

她也不是白當着這個掌柜，京中到底哪些人物不能得罪，她心裏門清。就以幾位長公主來說，留在京城的也就兩位，衡陽長公主和益陽長公主，兩人一對比，便知道益陽長公主比衡陽長公主更得帝心。不過若真是鬧起來，一位三品將軍和一位長公主孰重孰輕還真不好說。

珠花知道這事後也犯了難，正好給武幗公的禮物已經備好了，她便收拾了一些別的，親自送上門去。

武幗公雖然沒有再去珠花的鋪子，但是她手下的侍女卻常去。珠花和武幗公身邊的茵犀和紫述都認得，把禮送過去時，她們聽說是她親自送來，讓人先在外面招呼她。待看到她送的東西時，茵犀便去告訴了武香香，得了回話后將珠花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