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宴會

等徐家人抬着訂親禮到了京城時，張亮的官職也跑下來了，他一心想謀個外放的職總算如了願。

不久前恰好秦三回京過端午，聽說了他的事，尤其是徐木的事後，便托朋友去找了相關的人喝了一頓酒，張亮的任令很快就定下來了。他將外放到離老家兩天路程的一個中等縣當縣令，於張亮來說這是再好也不過了。

秦三雖然是個武官，但是他人面熟，京城中許多看着不入流但是還說得上話的小官他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他更是熟得不行，幫張亮謀一個小小的縣令並不難。再說了，管着吏部的是張國舅，儘管因為舞弊案，張國舅如今在家自省，但是吏部都是他的人，他們跟程家關係並不差。

張亮殿試成績比他會試還要好，是排在一甲的進士，儘管是在一甲末，但也是一甲的。他倒不認為這官職得來是靠這個聽着還不錯的排名，前面他已經跑了一個月了，許多排在二甲的進士都謀得了官職，只有他還懸著。他當時心下着急，暗暗還以為程府的面子在京中還不夠大，誰知程家大女婿回來沒幾天就幫他辦妥了，可見裏面的門道不是他一時能摸清的。他又一次認識到人脈的重要，接受任命后，他留在京城等著徐家人，辦好訂親的事後才和他們一同回去。

這次訂親，來的是徐木家隔房的堂爺爺家的大堂伯，算是徐家這一輩中的長兄。徐木自家的人一個也沒有來，就連他都得呆在家裏。畢竟是熱孝百日內訂親，一切從簡，送來的定親禮本該系著紅綢的，如今又加了一塊白綢。孫氏本不想在熱孝內訂親的，三年後訂親成親一溜地辦了也沒問題，京城中的人家只在萬不得以的情況下才會在熱孝內辦，而且聽說辦的時候有很多禁忌，犯了一樣就會給後代招災。只是考慮到珠花的婚事，她才不得不答應了下來。

之前她也去信去問程大山的意思，儘管她寫信過去的時候，兩家已經換過信物了。程大山聽說是徐山家的小子，馬上就答應了。這家人絕對不敢對銀花不好，把銀花嫁過去，他放心的很。

銀花也難得的沒有意見，珠花還認為她會鬧一場呢，畢竟銀花一直想要一個熱鬧訂親宴，誰知銀花一點也不在意。她似乎被訂親這事弄煩了，訂親一結束，她整個人都輕鬆不少，開始全心投身於如何變美上。她也成了珠花內衣店的忠實客戶，儘管珠花並不想要她這個客戶，因為她總是讓珠花給她成本價。

原想着有孝期這事擋着，銀花訂不了親了，她的婚事也就能朝後挪挪，誰知銀花竟然同意了。這下子好了，銀花的親事定下了，孫氏就盯上了珠花，因為要養孩子鮮少出入婚宴場的孫氏又開始出門了，並且要帶上珠花一起。

珠花在這之前還沒有去參加過宴會，一來是她年紀不到，二來是她總是生病或者卡上別的事不便出門。她年滿十二歲之後，先是回了次鄉遇上了刺客的事，全家都深居簡出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出了銀花的事，到了年末家裏又要忙金花的婚事，她也就一次也沒有出去。到了今年，她的鋪子開了，她又有心避開說親的事，故意用銀花為借口不肯去，好在孫氏生了腸子后，更不耐煩應酬。她總擔心沒在家的時候，腸子會不會又打碎了花瓶或者拔了花草，儘管家裏用的都是些便宜貨，貴重的都被她鎖在庫里只在年節的時候擺出來讓客人看看，可是再便宜那也是錢呢。

她和珠花還真得有一個在家看着腸子，光靠銀花或者幾個下人看不住他。腸子今年五歲了，放在鄉下絕對是抓雞逗狗一皮猴，孫氏也狠下心來打過，可是這孩子隨他爹，他不長記性，打了也不改，同樣的錯過了幾天照樣犯。有一次還把她的一朵珠花上的寶石都給她摳下來了，把她心疼的呀，恨不得把腸子塞回肚子裏去。

知道孫氏發火了，腸子認錯倒是比珠花還快，還會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看得她直心軟。說來也怪，她三個女兒的眼睛都隨她，屬於內雙，又細又長；偏偏腸子的眼睛是外雙，又大又圓，配着他那圓滾滾的身子特招人稀罕。孫氏敢拍著胸脯毫不心虛地說，她的兒子是世上最可愛的男娃了，至於她家女兒，打扮打扮也還能看，尤其是讓珠花負責打扮后。

珠花還說她們的長相屬於高級臉，一般人不懂欣賞，孫氏不知道什麼是高級臉，反正看着沒有腸子招人疼。

聽說要去參加宴會，珠花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本來還小小地期盼著自己會在這樣的日子生場小病，誰知這次身體倒是堅強地挺住了。無奈之下，珠花只得硬著頭皮跟着孫氏去了安國侯府的滿月酒。

正值八月，十三歲總算長高一些的珠花，穿了一條淺硃色的紗裙，又搭了件家中常備百搭白色上衣，外面穿了一件杏色外衫，頭上戴了一套鑲黃寶石的頭面，合了孫氏的要求穿得鮮嫩些，又不怎麼顯眼。

這些年來，安國侯府和程府的關係一直不差，金花出嫁時，安國侯夫人還來添妝了。珠花看到傳聞中深得余侯寵愛，可惜命薄體弱的侯夫人時，便覺得這傳聞有誤，後來還是清嵐為她解了惑。

余侯乃是前任侯爺原配所出，他自小的訂了一門娃娃親，與那女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後來那女子家道中落，余侯的父親趁他不在京中聽了繼夫人的話，做主為余侯退了親，還訂了繼夫人王氏的侄女為妻，也就是現代的侯夫人小王氏。

余侯回到京中后，自然不從，可惜自小喜歡的女子憤恨之下心疾複發一命嗚乎了，她的家人悲痛之下扶靈離開了京城。余侯白衣縞素親去送行，還被那女子的弟弟打了一頓。她的弟弟也是個爭氣的，回鄉之後成了儒商，幾年之後積累萬貫家財，後來還將所有錢財獻給楊成堅。楊成堅見他頗有才幹，選了他為益陽長公主的駙馬，如今的安國侯府的世子夫人謝珍妍就是他的女兒。

珠花一聽這個關係，就覺得裏面貓膩不少。聽說當初余侯迎楊成堅入城時，他的父親馬上就氣死了，一個人這麼容易氣死，還在這個當口死氣，本就值得懷疑；那之後，繼夫人王氏馬上就病倒，從此卧病在床，聽說她死的時候容顏憔悴，儘管當時靈堂點了不少線香卻掩不住她身上的臭味。至於小王氏，這些年她一直病著，至於得了什麼病也無人知曉。只是在她得病期間，王家一落千丈，聽說大都產業都被謝家買了下來，後來成了謝珍妍的陪嫁。

余侯只有一個兒子，旁人以為他是深情才沒有納妻，若是他藉著這個由頭故意不納妾呢卻又暗中噁心小王氏設計她卧病不起呢？他的兒子又是以什麼心情取了謝家女子為妻呢？只要一想到這個，珠花背上就一陣發寒。幸好程府上一代沒什麼恩怨，她不用擔心什麼，要是她將來談及婚嫁的男人心有所屬，她也一定麻溜地滾一邊去，絕對不佔著位子惹人嫌。

馬車到達安國侯府時，已經到了不少人家，珠花來之前就知道會有許多貴夫人出現，至少謝珍妍的母親益陽長公主一定會出席，說不定還能遇上其他長公主和其他侯夫人，甚至可能會遇上武幗公，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不過武幗公素來不參加這些女人間的應酬，會來的可能性很小。珠花胡思亂想了一通后，已經跟着引路的丫頭到了後院。

她前世的時候也出去應酬，大部分是跟客戶一起吃頓飯，也曾參加過市級女企業家的聚會，她在裏面並不起眼，也樂得裝背景。一些領導她最多是見了市裏的二把手，其他的都是遠遠見過，所以這些級位高的女士組成的宴會，她兩輩子也是頭一次參加。

聽說侯夫人又病了，這次的宴會還是由世子夫人和原先管家的嬤嬤一起操辦的，這位嬤嬤是余侯生母的陪房，先前呆在鄉下莊子裏，是老侯爺過世后才從鄉下接回來的。

女眷這邊已經來了不少人，有些正圍着謝珍妍說話，有些則自己組成一個圈子站在邊上。見來的人是程府的，在場的女眷中有些人友好地看了過來，有些則打量了一眼便移開目光。

謝珍妍穿着石榴花暗紅蜀綿長裙，戴着紅寶石頭面，很是貴氣逼人。見過禮后，她倒是親熱地跟珠花寒喧了一句。

「這就是程三妹妹吧，生得真是水靈~」

見她態度誠懇，珠花差一點就信了，眯著笑微微一笑，她說道：「比不得夫人容光煥發，光彩照人。」

「還是個嘴甜的。」謝珍妍笑道。

略聊了幾句后，孫氏自發去了相熟的夫人那邊，本想帶珠花過去認認人，誰知謝珍妍拉着珠花去了另一位小姐的身邊，說：「這是徐家姐姐。」

珠花見到一位身材纖弱的清秀姑娘善意地對她一笑，在謝珍妍的介紹下她才知這是護國侯府的大小姐徐青青。護國侯徐侯爺徐虎也是草莽出身，跟程大山這樣的小頭目不同，他本來佔山為王的一方豪傑，手下兵強馬壯，還跟楊成堅打過幾仗，不分勝負。後來楊成堅派人遊說，徐侯爺這才歸降，跟在楊成堅左右，立下不少功勞。

除了安國侯余侯外，另外三位侯爺都跟着楊成堅南征北戰，定國侯和鎮國侯還是前朝大將，歸降楊成堅立功后才封的侯。不過鎮國侯世子去年街頭與人鬥毆橫死牽出了鎮國侯貪污侵地的案子，被楊成堅抄了家，這事還扯上了一位長公主。所以如今在這京中只有三位侯爺和兩位長公主。

珠花以前聽說過徐青青，徐虎是個重男輕女的，又喜新厭舊，如今的侯夫人已經是他第四任妻子了，徐青青是他第二任妻子生的。她的生母死於戰亂之中，也有人說是徐虎故意扔下了母女倆害徐夫人被殺，徐青青命大躲過了一劫，還找到了徐虎，那時徐虎已經娶了第三任夫人了。跟着徐虎在京城安定下來后，她的日子並不好過，直到徐虎娶了第四任妻子，也就是如今的侯夫人。

這個女人每年總能給徐虎找來一個他自己想找也找不着的絕色姬妾，徐虎自然不捨得換了她。封侯后他也知道名聲的重要，這姬妾可以常換，侯夫人還是得定下來，於是他的第四任妻子便穩坐侯夫人的位置，還為他生了三個兒子。

她向來只管自己的兒子，不怎麼管徐青青和徐虎第三任妻子所生的女兒徐藍藍，不過該有的份例也不曾短了她們。徐青青到了十七，她才想到給她找一門親事，她也沒有多找，馬上定了定國侯侯夫人娘家的一位庶子。誰知這婚事還沒有說完，二小姐徐藍藍就卷了財產跑了，聽說是跟着一個落第的書生跑的，徐青青的婚事便沒有成，還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說她因禍得福的也有，說她沒有家教嫁不出去的也有，護國侯夫人像是沒聽到這些傳聞一般，現在凡是有應酬一定會帶上她，一心想快點把她嫁出去，免得她和她妹妹一樣做出醜事來。

謝珍妍知她如今處境尷尬，其他小姐也許不會搭理她，就把珠花領了過去。珠花倒是與徐青青閑聊了幾句，知道徐青青的綉活不錯，誇了幾句后還說：「可惜今日來的是我，不是我二姐，不然你們可有話聊了。」

徐青青有些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她倒是見過銀花幾次，卻一次也不敢跟她搭話，銀花看着不太好接近，又穿得太過顯眼，讓人敬而遠之。

珠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轉了個話題，她向徐青青請教在場來的小姐都是哪家的。徐青青雖不曾與她們交談，但也說得出她們的來歷，數了一圈后，便見有幾位小姐走了過來，帶頭的是一位穿着一身鮮紅的小姐。

「這是定國侯府的嫡三小姐。」徐青青有些尷尬地說。

同樣是侯府的嫡小姐，護國侯府的嫡長小姐徐青青卻差點嫁給了定國侯府侯夫人娘家庶出的公子，說出去硬是讓徐青青在定國侯府的人面前矮了一頭。

定國侯府姜家在前朝就是有名的武將世家，出過不少名將，素有些囂張的名聲，跟武家相比很是高調。不過自從武家出了一個不可一世的武香香，姜家的氣焰就被壓了下去。論武力，姜家當時數得出的幾個青年將領合力都打不過武香香；論軍功，細數起來武家比姜家高多了。只是武家向來低調，且不像姜家那樣會生女兒。姜家的女兒許多都是與公侯結親的，上代有一位還嫁入宮中很是得寵，不過到了後來這個雖然得寵但無所出的女子還是被家族拋棄了。楊成堅還想留她一命送還給姜家，誰知武香香入宮放了一把火，把這位姜妃也給燒死了。

姜家哪敢跟武香香討公道，就算是群臣上疏皇上嚴懲武香香時，姜家也就跟在最後面叫了幾聲。他們早看明白了，皇上就不可能動這個手握重兵又是近親的武香香的。他們還怕引起武香香的注意，畢竟當年武家一事姜妃在宮中也是吹過枕邊風的。

枕邊風本就是姜家女的必學技，只是到了姜三娘這一代，這技用不上。姜大娘嫁給了一個朝中老臣的嫡長孫，誰知這位老臣在開國大典上受了涼之後一直卧病在床，不得不提前致仕回老家頤養天年，他們全家也跟着搬了回去，包括了嫁出去的姜大娘。姜二娘嫁到了鎮國侯府，鎮國侯世子當街鬥毆而死，後來又扯出別的案子，姜二娘和離后被關在家廟，一時不能出來。姜三娘的年紀本來是可以配給皇子為妃的，但是姜家可不敢把姜三娘嫁入皇家惹武香香的眼，甚至在皇子選妃之前還讓姜三娘在外面要低調。

姜三娘自認在外面憋屈了好幾年，也不知不覺把惹眼的銀花當成了假想敵，聽說銀花悄無聲息的訂了親，她仍不覺得解恨。她還沒訂親呢，為什麼程二娘能訂親！氣憤之下，她就想來會會銀花的妹妹，誰知見了面后，她很是失望。程家三個女兒還真是各不相同，程大娘沒有存在感，程二娘高調，程三娘——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