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節 秘密

到了金花大婚的這一日，程家人更是忙得團團轉，家裏只有大寶二寶因為還在服喪，不便出屋見客。不過他們也得了任務，就是守着院子，不要閑雜人等誤入後院。金花的嫁妝昨日已經都運過去了，滿滿當當的五十六個箱子打開時，讓圍觀的人很是讚歎一番，這裏面竟然還有一箱子古董字畫，更是讓人刮目相看。

這是程大山當初打仗的時候搜刮來的，他只知道值錢，卻不知京中嫁人家嫁妝里若沒些古董字畫是壓不住場的，也算是誤打誤撞。這些東西有時候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裏面還有一對花瓶，有人認出來是已經市面上已經失傳的珍品，很是讚歎了一番，讓秦三和程府的人倍感得意。

秦三找了一幫軍中的兄弟來幫忙，上午一群精壯的小伙過去程府迎親，他們穿着同樣的新衣服，走在路上很是顯眼。這也是珠花想出來的點子，尤其她還聽說秦三選的這些兄弟都是未婚了，她正好認了認臉，還指給銀花看。看到這樣青春有活力的鮮肉容顏，連她這個婚變過的老阿姨就動心了，銀花這種失戀過了三十三天的少女總會有些想法。

銀花倒是偷偷瞧了好幾天，事後珠花問起她有沒有看中誰時，她卻說她還是想選個從文的。這些從軍的小夥子看着精神，但是仔細看總是有些地方地方臟髒的，像是耳後呀、指甲呀……珠花聽了她這個理由，也是服氣。好吧，這眼神太毒，她這樣倒的確不適合找個武官。

中午的酒宴是請了外面的大廚到府里做的。孫氏平常嫌多的僕人們總算都有了用武之地，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參加酒宴的許多人都認得秦三，有一些晚上還會去秦三家喝，所以秦三躲酒的時候跟不少人約了晚上再喝。

相比之下，女眷那邊就沒這麼鬧騰。兩姐妹陪着孫氏招待客人，倒有人見着銀花小心議論幾句，銀花看在眼中倒沒有她想的那般難受。她本來規矩就不差，待人接物上讓人挑不出錯來，加上她最近的審美總算正常了一些，由珠花幫着準備的新衣又極襯她如今略顯清冷的氣質，倒讓幾家夫人留了心。

過了午宴，吉時一到，程大山親自背着金花上了轎。珠花看他一邊走一邊哭，雖有幾分感動，但還是想，秦府離程府不過走路十五分鐘的距離至於這麼難捨難分嗎？再說了，平常金花在家時，程大山也見不到她幾面呀？等自己出嫁的時候程大山會哭嗎？珠花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不由扁了一下嘴。

等她一側頭，看到孫氏和銀花也紅了眼，不由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捂了一下眼睛。等金花坐上花轎走了，孫氏在門口沷了一盆水。嫁出去的女兒沷出去的水，這可真是直觀。珠花忽地想起前世她結婚的時候，她的媽媽也按習俗沷了水。等她回門那天，媽媽偷偷地她說她沒把水沷完，她想什麼時候回娘家住都行。之後她倒沒有常回娘親住，畢竟她挺忙的，連回自己家的時間都少。偶爾回去蹭飯倒是常有，她一跟老公冷戰又沒有飯局就會回娘家。

對了，在她決定要離婚的時候，她的媽媽還跟她說，她早覺得這個男的配不上她，就是脾氣看着還行，讓她再考慮考慮。珠花能體會媽媽並不希望她的婚姻破裂，可是她到底沒能把婚姻經營好。也不知古人是怎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她自認沒有這個耐心。

程府這邊客人一走，便顯得有些冷靜。程大山和孫氏明顯情緒不高，來喝喜酒的李嬸陪着她。

「等你明年抱上大胖外孫，家裏就又熱鬧了。」

梁子媳婦前幾個月生了一個兒子，小名叫耗子，程府還讓人去送了禮。有了孫兒，李叔和李嬸整天笑得見牙不見眼。冬月里地里沒活，兩人還搶著抱孫子，若不是來參見從小看着長大的金花的婚宴，兩人都不想出門。耗子還小，若是再大一點，說不定兩人會抱着來參加婚宴呢。

秦三家裏沒有大人，若是金花生了孩子，倒是會繼續讓娘家幫着照顧。這在現代是很平常的事，但是畢竟這是古代，饒是孫氏也不好意思總去女婿家或者總讓女兒回娘家。好在兩家之間可以往角門走，來往不太容易被外人發現，儘管外人其實心知肚明。

到了三朝回門那天，秦三拉着厚重的回門禮陪面色紅潤的金花回程府。見金花笑得一臉甜蜜，珠花還想上去調侃幾句，沒來得及開口，孫氏就拉着金花進屋說悄悄話去了。珠花和銀花在外面對望了一眼，珠花轉着眼珠，沖銀花挑了挑眉。

「姐，你說娘和大姐在說啥？」

「你個孩子問這些做什麼？」

「好奇呀，姐，難道你不好奇？」珠花對銀花眨眨眼。

銀花耳根發紅，借口有事便走了。珠花暗暗偷笑，面色不改地去給大寶二寶教功課去了。孫氏叫住了金花，秦三自然有程大山叫住說話。秦三還記着上次喝多說錯話的事，在老丈人面前戰戰兢兢的。程大山又有心擺岳父的架子，故意說些重話嚇他。

「咱老程家就沒有納妾的規矩，你既然娶了我們程家的女兒，總不會越過岳父去納妾吧？」

「不會不會。岳父，你也算是看着我長大的，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怎麼能去做這樣的事呢？就是頂多喝大了嘴裏胡吹幾句，讓我做我是真不敢呀。」

「不敢就好。」程大山滿意地點頭，然後鄭重地交待一句，「酒以後還是要少喝。如果你要喝，就來這兒，咱一起喝個過癮。」

「好，我最愛陪岳父你喝酒了。」秦三一臉真誠地說，希望多陪幾次，能給程大山留一個他酒後的確愛說胡話的印象。

程大山不疑有他，中午的時候跟秦三一起喝了個痛快。金花出嫁那天，他都沒有喝痛快，那天他只喝了幾碗，等金花一出門，他就撐不住醉倒了。照理他的酒量不該這麼差呀，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程大山心下想，卻不知那才是他真實的酒量。

家裏也沒有別的客人在，孫氏便不攔著程大山多喝。兩人從中午喝到了傍晚才各自醉倒，秦三倒是見機表了忠心，儘管程大山沒有聽進去，孫氏她們卻是聽到的。金花聽了，面上露出嬌羞的神情，倒是讓珠花好一陣稀奇，她的大力姐也算是嫁對人，至於將來的生活如何，要靠兩個人自己經營，旁人再怎麼努力都是有限的。

等忙完了金花的婚事，府上也要準備過年了。珠花就要十三歲，這次她反倒沒怎麼期待，她就算不多病也不能怎麼樣，日子還不是這麼過？哪怕過了初三就病了，一直病到元宵節后，她也非常地淡定。就連大寶二寶如今也見怪不怪，不會再守在她床頭淚汪汪地看着她了，他們還會照顧她，喂她喝葯吃飯。珠花躺在病床上有時感覺好一點了，還會順便指導一下他們功課。

他們如今在世上並沒有親人在，正月也不用出去拜年，儘管程府的人對他們很好，他們最親的還是珠花。平時珠花總跟他們說要好好讀書，又愛問他們上課時學了什麼，他們對讀書的事也分外上心。如今在珠花生病的日子，他們會呆在她屋內練字，等她醒了第一時間拿給她，每次她總會誇他們的字越寫越好。許是春節時期練得勤，開學之後他們的先生也誇他們的字變好了，知道他們是勤奮的，教導兩人時也更加用心。

珠花倒不知道這一些，她正偷偷地忙着自己第一家店鋪開店的事。其實去年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身體要變好了，就打算開一家店。店面是她讓秦三幫她偷偷尋摸的，原店主欠了賭債正打算賤賣，當時正在長安的秦三收到風聲就告訴了之前跟他說過找一家在熱門街道的街尾有人流又不太顯眼的鋪子。那鋪子正好符合珠花的要求，秦三來問了一聲，珠花就把所有私房拿出來把店面買了下來。

她這些年幫着點心鋪想點心方子，存下了不少錢，錢一多她就決定要買鋪面，不管是自己做生意還是租出去總比放着生錢。如今長安城街道的變化漸漸明朗，原本就繁華的都城變得更加整潔大氣，甚至有股蓬勃的朝氣。珠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趁這個機會開家新穎的店吸引眼球。她是個容易知足的人，如今的生活對她來說她已經很滿足的，她的確想做點事，卻想着用不着那麼拼那麼顯眼。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她一向是懂的，這也是為什麼她寧可跟人合夥做點心，也沒想過自己做這門生意。

只是這樣到日子收錢的生活實在無趣的些，她也差不多想不出新的點心方子了，也是時候轉行做新的生意。當時，她比較想做的一個是零食——穿越之後她有許多時間研究吃食，她動手做的菜肴儘管味道都不錯，但也不是不可複製，拿着菜方子跟酒店的人精去合作或者自己開一家酒樓實在太耗費精力，所以她只打算做零食。只是她這身體時好時壞的，也不知到了真正的十二歲是不是一定會好，她不想太累，就放棄了從零開始研究零食，而是選了另一個她想做的行業——服飾，確切地說是內衣，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

作為一個現代穿越過來的人，實在不能忍受自己長大了只在胸前綁一塊布當內衣，她好歹也是做過內衣品牌的。她以前也親手做過內衣，想要重新開始做這行其實並不難，裏面有一些小零件，可以托她這些年認識的工部的巧手工匠找人來做。就是她一個十二姑娘歲怎麼去做，又怎麼營銷，到底是做大還是只做一家讓她煩惱了好久。

當她把店面買下來后，她去看了一眼店面，就很快把想法定了下來。路要一步一步走，她還年輕，哪怕失敗也沒什麼。她如今好歹是官家小姐，她已經不用像前世那樣為了撐起家裏拚命工作了。

過完年，珠花身邊的秋雲便出嫁了，她嫁的是府里的一個管事，姓錢。在她出嫁前，珠花便找她說過將來會選她當陪房的事，還會暫時讓秋雲管着鋪子。所以當珠花買下鋪子后，將來鋪子要如何經營，裏面的佈置又要如何，她都一點點說給秋雲聽，晚上她還會教秋雲記賬。等秋雲出嫁后一個月，珠花的第一家鋪子便靜悄悄地開了。

能當珠花的陪房秋雲自然高興，珠花是個好相處，又有主意，只要將來嫁的人不是太差，日子便不會難過。不過比她更高興的應該是她的男人。錢管事在府里是管花木的，程府的花木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便宜，那些名貴的品種府里不要也不願意侍候，所以他這個管花木的平時也沒有什麼油水，在高管家面前又還排不上號，做下去似乎看不到前途。

恰好去年他聽說府里小姐身邊的大丫頭要配人，大小姐身邊的丫頭模樣平平，二小姐身邊的又太嬌氣，三小姐身邊的倒是適合娶回家。他在秋雲和秋白中選了跟大小姐關係更好的秋雲，接觸幾次后，他便真的上心了。秋雲不但是小姐身邊的紅人，將來還是陪嫁，成親之後她還偷偷說以後會幫小姐先在外面管着一家鋪子，可見珠花信任她。這事秋雲跟他說的不可讓外人知道，他也沒有多問，這點規矩他還是懂的。

秋雲也實在不想讓他知道小姐的鋪子賣的是小衣，儘管珠花能幹，秋雲還是希望她可以嫁到一戶好人家。不過她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這間鋪子說不定是珠花拿來玩的，而不是真的想要賺錢。她會這樣想，不是沒有理由的。這家店的位置並不顯眼，開店的時候又什麼動靜也沒有，連鞭炮都沒有放上一掛，只把牌匾掛上便當是開門了。周圍的人家都是幾天後才知道這邊開了間鋪子，卻不知道店鋪里買的是什麼，因為牌匾上寫的是「某小姐的秘密」，這店難不成是賣秘密的？

有好事者想進門詢問，卻因為店門口遮了一半的布簾上寫着「男客止步」，不得不收起好奇。他們後來讓女人進店去探問了才知道店裏是賣小衣的，估計是店家自己都不好意思，這店才開得如此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