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往事，因果

崇正帝目光諱莫如深地看着他，唇線綳直，半晌，扭頭看向已經自顧找了位子坐下的太后。

他問道：「母後為何突然來此？」

太后沒有立刻回答，看向玉清嶸和玉夫人道：「你們先回去吧，哀家和皇上有要事要談！」

玉清嶸心中不甘，不願意離開。他不怕皇上生氣，因為他知道他不會願意承認曾經想對她的夫人做的事。

可是接到太后的眼色，他只好退一步，「臣告退！」

說完便扶著玉夫人離開。

御書房的門打開又合上，只剩下母子二人。

崇正帝看着太后，神色閃過一絲受傷，「母后就這麼喜歡和兒子對着幹嗎，在您心裏所有人都比兒子重要，您都要護着他們？」

太後面色冰冷，「哀家只是想站在對的一邊。」

「對的一邊？」崇正帝冷笑兩聲，指著外面，怒火高漲地道：「他們聯合起來欺騙朕，犯了欺君之罪，是對的嗎？安陽王府參與謀反，是對的嗎？在母后眼裏所有人都是對的，只有兒子是錯的，是嗎？」

一字一句，都含着無盡的控訴和憤怒。

太后閉了閉眼睛，道：「你為何不想想他們為何如此？」

崇正帝強調道：「朕是皇帝！即便有些事是朕錯了，可這麼些年朕已經在儘力彌補他們了，他們卻還不知感恩，欺騙朕算計朕！」

太后神色平靜地看着他，「你錯了你可以彌補，可是他們錯了就該死嗎？」

崇正帝：「朕是皇帝！」

太后神色哀傷語氣輕飄飄的卻含着諷刺，「你是皇帝，你掌握著整個黎國所有人的生殺大權，所以你要了毫無過錯的淑妃的命，你說你彌補了，可是你能把她還給邢老夫人嗎？」

崇正帝：「朕沒有讓她白死，朕給了她空白聖旨和免死金牌，她的一條命換了安陽王府上上下下這麼多條人命。」

所以他沒有動安陽王府，他知道那空白聖旨和免死金牌在老夫人手裏。

太后呵呵笑了一聲，「你總有理由，你殺了人你有理由，可別人欺騙你就沒有理由嗎，你捫心自問，如今發生的一切追根究底是不是都是你引起的呢？」

太后像說故事一般娓娓道來，「皇后和太子為何會反？還不是你從未真心待過皇后，沒有用心教導過太子，你對自己的兒子一直提防；老夫人和那慧能參與造反，還不是因為想替淑妃報仇；玉夫人欺騙你，還不是因為你當初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太后一字字一句句說的緩慢而清晰，毫不留情地揭開了崇正帝自私的面具。

「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你當年為了得到太子之位負了玉夫人娶了皇后，娶了她又不善待她，心裏繼續惦記着已經嫁了人的玉夫人，你不惜用卑劣的手段也要佔有她，淑妃無意中得知了這一切，你便要了她的命……如今這一切，都是你從前種下的因所結的果啊！」

崇正帝身子一晃，「母后，你……都知道？」

太後點點頭，「淑妃的死哀家一直覺得奇怪，直到昨天去見了慧能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淑妃死後沒多久慧能按照慣例進宮，一個宮女偷偷見了他把空白聖旨和免死金牌交給了他，說是淑妃囑咐安陽王府有難時再拿出來。

那宮女不是淑妃宮的人，淑妃宮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全都死在了那場大火里。

她只是浣衣局的一個小宮女，以前受過淑妃的恩，淑妃覺得她可信，而且不容易引人懷疑才把東西交給了她。

慧能看了東西自然會猜到淑妃的死絕不是意外。

此後多年他利用每次進宮的機會都在查當年淑妃死前宮裏發生過什麼。

淑妃死前幾天是中秋，三品以上官員攜家眷入宮一起參加中秋宴會。

一個宮女偷偷跟他說她看見了皇上和玉夫人從一個叫玉錦軒的地方一前一後出來，還看到玉夫人和她的兩個侍女都鬼鬼祟祟的。

所有人都知道崇正帝曾經和玉夫人有過一段過往。

慧能沒有把這當成一段簡單的風流韻事，而且他的直覺告訴他，淑妃的死可能就和這事有關。

每次進宮他都刻意去找曾經打擾玉錦軒的宮人聊天，真的被他找到了淑妃和玉錦軒的聯繫。

一個曾經負責打掃玉錦軒的宮女說中秋後淑妃曾經去過玉錦軒，在玉錦軒里還撿到了一枝簪子，她當即就認出那簪子是玉夫人的。

宮女當時疑惑，說不可能啊，這裏除了皇上沒人來過，中秋那天，魏公公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出現在這裏。

說到這裏，就連宮女自己都意識到了不對，嚇得臉色發白。

淑妃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自然心中也明白那天可能發生了什麼。

她自然不會傻到拿着簪子去質問崇正帝什麼，可是她卻把簪子帶回了自己宮裏。

就是這支簪子要了她的命！

崇正帝去她寢宮，竟然無意中就發現了這支簪子，自然也認得這是玉夫人的，問淑妃從何而來，淑妃當時年輕人又單純不會撒謊，當時就變了臉色，露出了破綻。

崇正帝為了自己的名聲自然不會再讓她活着了，但也有愧疚，便給了她空白聖旨和免死金牌作為彌補，用她自己的死換安陽王府榮耀平安。

這些都是慧能猜測的，但他確信八九不離十。

他還去玉家打聽過。

玉夫人和葉大娘同時生產那天他就在玉家。

他看到玉夫人生產完沒多久跑到下人房抱着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說：「身為公主縱然有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是也有很多的生不由己，你就做個普通人吧，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他猜測玉夫人是把自己的孩子跟下人生的孩子掉包了。

這麼多年他一直關注著葉冬陽，後來還勸邢老夫人讓孫子娶了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或許可以用她來要挾崇正帝。

……

至此，太后還有一件事沒能明白，那就是慧能說的，看到玉夫人抱着孩子說的那番話，難道她自己都以為當初她和皇上發生了關係，以為自己的女兒是皇上的種還和下人生的孩子掉包了？

皇后當初和太后說起一切的時候當然不可能告訴她自己故意讓玉夫人看到的假象，所以太后對此怎麼想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