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老照片
十年前五月十七號那天傍晚，韓明開着大巴車送客。車上坐的是一個劇組的工作人員，目的地是火車站。
鎮子不大，這一趟也就是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車子開到一半，駛到一條小路上，韓明遠遠的看到前邊路中間站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身材高大。
開始他還以為那是個過路的行人，可是往前開着他發現，那個人一直側身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穿着解放前國民黨的軍裝，帶着軍帽。
身後的乘客議論起來。
一個說：「這人什麼毛病啊，cosplay也不用站在路中間擋道啊！」
另一個說：「嗯，沒準是哪個劇組裏出來的，在這兒行為藝術一下。」
還有人說：「司機師傅離遠點，別是碰瓷的吧！」
這條路很窄，韓明就放慢了速度，準備從那人身邊繞過去。
誰知道就在這時，那個男人慢慢的轉過了身。當韓明和其他人看清了他的臉時，車裏頓時沉默了。
那張臉已經所剩無幾了——
在臉的正中位置，露著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穿透了整個腦袋。剛才側身站着看不出來，此刻他一轉過來，這張恐怖至極的臉正沖着車裏的人。
當韓明從男人臉上爛糊糊的大洞裏看到了遠方的小路時，頓時感覺褲襠一熱。
男人就這樣站着，黑乎乎的半邊眼眶似乎在盯着車裏的人們。
就在這時候，他周身忽然升騰起了一股黑氣，越散範圍越大。下一秒，他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朝大巴車撲了過來。
「啊——」不知是誰的一聲驚叫打破了車廂里的死寂。
韓明這才回過神來，他什麼也不顧了，第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跑。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
可是由於已經嚇破了膽，在男人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貼到車前擋上的瞬間，他下意識的往左一打方向盤，車子猛的竄出了小路，一頭扎進了旁邊的池塘里……
當韓明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他失去了雙腿，而車上的三十二個人，無一生還。
後來警察調查時，他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但沒人信他。雖然沒有酒駕，但出了如此重大的事故，他自然被吊銷了行業資格。
死者的家屬也三番五次的來鬧，韓明從此一蹶不振。
講述完了整個事件的過程，韓明深深的呼了口氣，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
「這就是那天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你們遇到什麼問題了，希望對你們有幫助。」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我和於健換了個眼神，心情有些沉重，都沒說話。
好半天，我點點頭，說：「謝謝你，韓師傅！」
我並沒有把我們的遭遇告訴他，免得徒增他的煩惱。
離開了韓明家，於健說：「咱們只查到一個韓明，了解了當年的車禍。至於那個穿軍裝的鬼東西到底是誰，還是沒有頭緒。」
我微微點頭，說：「可是要想到縣裏去繼續查，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時間怕也來不及啊！」
於健的眉頭皺的緊緊的。
「這樣，您先回去，看看馮導他們的情況。我再到老宅里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我說。
跟於健分開后，我直奔老宅而去。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天黑的透透的。老宅附近沒有什麼住戶，路燈也因為年久失修壞的差不多了。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摸索著進了大門。繞開前院的殘垣斷壁，我往後院走過去。
先到兩間廂房裏轉了一圈，看了看沒什麼發現。我又走進了那間廚房。第一次看到那雙黑色布鞋就是在這裏。
我用手電筒照着在屋子裏踅摸，除了板凳、灶台和銹透了的大鍋以外，再沒別的了。
就在我抬腳要往外走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嘩楞」一聲微響。響動不大，但在靜夜裏卻很清楚。
我一驚，趕緊回身，手電筒跟着照過去。原來是灶膛里胡亂堆著的幾根木柴，不知怎麼滑落了下來。
虛驚一場。
當我正要收回視線離開這裏的時候，恍惚間看到隨着木柴一起滑下來的，還有一個小紙片一樣的東西。
我走到大灶近前，蹲下身，撿起那張紙片。
原來是一張殘破的黑白照片。
我好奇的舉起來，用手機照着，仔細端詳照片上的內容。
這張黑白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老婦人，頭髮花白，慈眉善目，端坐在一把紅木太師椅上。她身後還站着一個人，但是這個人上半身的位置被燒沒了，什麼也看不清。
看來是有人把照片扔進了爐膛里想給燒了，但是沒燒完。
我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怎麼看都覺得這個老婦人很眼熟。
下一秒，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這正是那晚被我扶起來的老太太啊！
我心裏一陣激動，看來那老太太跟這宅子有關。她肯定是個關鍵人物。
我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無論如何，讓於健託人找鎮上的公安人員，查一查這個老太太的信息，我們必須得找她問個明白。
這時我習慣性的把照片翻過來，看看背面還有沒有什麼信息。然而當我看清背面寫的那行小字的時候，腦門上的冷汗「刷」的就淌了下來——
照片背面寫道：民國十四年春。
民國十四年？這特么是逗我的嗎？粗算一下大概是一九二五年，將近一百年之前啊！這老太太，百年容顏不改？
只有一種可能，難怪那晚她轉眼就不見了。
我立刻毛了起來，這個小小的古鎮，到底有多少鬼啊！
正想着，忽然耳後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那老太太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後！
她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看向我，嘴唇微微翕動，發出了蒼老而又沙啞的聲音。
「小夥子，又見面了……」
我感覺腿肚子都轉筋了。這老鬼堵在門口，我特么逃都沒路逃！
手下意識的摸向了后腰，我心說你特么要是來硬的，哥們今天就跟你魚死網破！
然而我似乎想多了。
老太太看上去並沒有要撲過來的意思。
「小夥子，你別害怕，我不會害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今晚現身來幫你的。」
哦？你說真的？
我還不敢完全相信她，那畢竟是鬼話。
不過我發現了一點，無念師父說普通的鬼身上的鬼氣人基本看不到。此刻這老太太身上就沒有。看來她至少不是個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