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被拷在椅子上，針頭扎進手臂的時候他只能喃喃的說着「不要這樣。」然後嗎|啡酮作用在大腦，讓他進入了一種暈眩的狀態，他夢見了自己小時候，父親收拾了東西離開家，有夢見了自己十八歲那年把母親送進精神療養院。

他難受，他憤怒，他愧疚。

——不敬父母者，就要將他治死。

「斯潘塞，堅強點。」在迷迷濛蒙的幻想中，他聽到有個聲音這樣說道，「堅強點。」那個聲音斷斷續續。

他知道這只是嗎|啡酮作用在大腦導致他產生的幻覺效果，但是那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卻異常堅定，「你能挺過去的，斯潘塞，堅強點。他打不到你的。」

「……cc？」

瑞德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面前的用冷硬表情望着他的嫌疑人，「你不是tobias。」他的眼前其實有些模糊一片，他本身有輕微的近視眼，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瑞德吸了吸鼻子。

「我當然不是他。」面前的人這樣說道，他的槍口對着瑞德，表情冰冷。

瑞德眯起眼睛，他還是覺得頭暈，「你是拉斐爾。」

面前的人不說話，只是安靜的往□□里塞著子彈，「做個選擇吧，你的組員，選擇一個。」

「不。」瑞德抬起頭來，盯着拉斐爾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到，「不。」

「或者那個叫cc的女孩。」拉斐爾說到。

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看上去弱小又倔強的男孩笑了，他一直在嗚咽，或者睜著那雙水汪汪的，看上去很清澈的眼睛惶恐又可憐可笑的看着他，但是在提到那個女孩的時候卻笑了出來，「你傷害不到她的。」

她在很遠的地方，你傷害不到她的。

黑洞洞的槍口對着瑞德的額頭，拉斐爾扣動了扳機，咔噠一聲卻說明了這是一發空槍，「選擇一個。」

「不。」他再次拒絕了他，腦子裏面飛快的想着什麼能夠提醒他的夥伴們找到自己的提示，當拉斐爾扣動第二發空槍的時候，他找到了最適合的。

第三發子彈不再是空槍。

他想起cc在之前和他說的，她擔心他出外勤該怎麼辦。

他還要在fbi呆下去嗎？他還有勇氣繼續呆下去嗎？瑞德想起elle離開時候的樣子。現在輪到他了。

直到tobias死去，他都在想這個問題。嗎|啡酮的效果在他的身上開始作用起來，他只覺得渾身都有些難受，他走到那個躺在地上的，可憐的一身都被他的父親給毀掉了的人身邊，把手伸進了他的口袋裏，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了同樣冰涼的裝着二氫嗎|啡酮的玻璃容器。

他把它們掏出來，放在掌心看着，他的心裏有種強烈的衝動想把這兩小瓶東西放進自己的口袋裏，腦子裏卻想起那個熟悉的聲音，「他打不倒你的。」屬於女孩的聲音這樣說道，這只是二氫嗎|啡酮注射后造成的幻覺。

瑞德這樣想到，依舊看着手上的兩瓶二氫嗎|啡酮。

他一直看着，最後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你打不倒我的。」他吸了兩下鼻子，因為毒|癮發作的關係他覺得自己有點想哭，但是他把那兩瓶東西塞回了tobias的口袋裏，「打不倒的。」他重複了一句，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向他的夥伴們走去。

他要回去。

他想念cc，也想念母親。

……

陸小熙咬着筆桿看着面前的作業，她現在已經很熟悉教授授課的語速了，所以做這些作業也沒有什麼問題，即使沒有瑞德給她補習也一切都能順利完成了。

說句實話她這幾天一直都挺擔心瑞德的，不知道他在那邊怎麼樣，但是她覺得在他工作的時候打電話去打擾他也許不是個好選擇，而且如果他要回來的話他會記得給她打電話的——嗯，這傢伙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忘記自己說的每一件事情。

聽說十月份有個動漫展來着，他的生日好像就在那幾天吧？他上次跟自己說過想要去看動漫展然後烤個蛋糕什麼的……嗯，還有咖喱飯……

她這樣盤算著要怎麼幫他過這個生日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她拿起一看，正好是瑞德打來的電話，「喂？」她輕鬆愉快的接起它，「瑞德你喜歡什麼口味的蛋糕？」

電話裏面好久沒有傳來瑞德的聲音，陸小熙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又問了一次，「斯潘塞？」她現在已經很習慣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謝謝你，cc。」那邊的聲音聽上去很疲倦，瓮聲瓮氣的。

「你感冒了嗎？」陸小熙心裏覺得有些不太對，連忙問道。

「不……我……嗯……」瑞德頓了頓，過了一會他抿了抿嘴唇，用那種聽上去好像是剛哭過的聲音對女孩說道，「我想你。」

「你怎麼了？你聽上去不對勁。」陸小熙心裏不詳的感覺又往上攀升了一個檔次，他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的，雖然有時候容易「qaq」臉又軟軟的萌萌的，但是她從來沒見過他用這麼疲憊的聲音說話。

「我沒事……嗯，不會有事的。」瑞德搖了搖頭，「我很快就回來了，」他像是扯開了話題似的又補充了一句，「我想吃櫻桃蛋糕。」

……這個時候想吃櫻桃蛋糕啊。「櫻桃派可以么？」陸小熙眨了眨眼睛，既然他什麼都不想說的話，那麼自己也不能再問下去了，他身邊的小夥伴們可都是優秀的側寫師，所以……自己應該不用那麼擔心他吧？

「可以。」瑞德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他不想讓cc知道自己染上了毒|癮，但是他決心不讓那東西把他打敗了，他會戒掉它的。

一定會的。

「嘿，小子，又在和你的東方姑娘通話嗎？」摩根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瑞德被那個嫌疑人折磨的時候他氣的恨不得把那傢伙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還好他們的吉祥物還完完整整的站在這裏。

瑞德抬起頭來，一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嗯……」他抿唇點頭，還是一副乖寶寶的樣子，摩根亮出一口大白牙笑着搖了搖頭，「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的，她對你來說很重要。」他想起這孩子在那混蛋提到「那個女孩」的時候突然笑出來的樣子。

他說，「你傷害不到她的。」

摩根覺得這樣很好，他那時候既為這個小傢伙擔心，同時也為他感到高興，心情複雜得很。

嗯……嚴格來說，十個不明嫌犯都比不上那個cc那姑娘一根手指。

在那邊陸小熙整個人都斯巴達了——櫻桃派……櫻桃派她做不來誒，雖然說派都是差不多的做法但是櫻桃真的處理起來好睏難的。

還是去弄個櫻桃蛋糕？

她再次發現自己有點選擇困難了。

過了會她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內德么？」還好她保存了餡餅店的外賣電話，那邊傳來大金毛軟萌軟萌的聲音，「嗯……這裏是餡餅店，請問您想點哪一個口味的水果派？」

「……櫻桃派。」得了，這邊這個聲音聽上去又是個沒睡醒的啊，「不對，內德我是cc。」她揉了揉太陽穴，「嗯……好吧，」她最終搖了搖頭，「我能定個櫻桃派么？大概十月九號來拿？」動漫展是十月七號的，就當提前給瑞德生日禮物了。

「……可是現在才九月六號啊。」內德的聲音聽上去依舊軟萌軟萌的，「還有一個月呢。」他那邊傳來一聲很響的聲響，「嗯……抱歉我掛了，我記一下……嗯，一個櫻桃派……地址等等發給我……」然後他就這樣嘟囔著掛掉了電話。

陸小熙無語的看着嘟嘟作響的電話。

……對哦，還差一個月她為什麼要這麼早的打電話啊？

都是瑞德的錯，他剛剛的表現太不正常了弄的自己都不正常了。陸小熙揉了揉太陽穴這樣想到。

瑞德到底怎麼了？她發現自己的思維沒有辦法集中在面前的作業上，於是只能合上它打開電視開始看肥皂劇。

然後不到三分鐘之後又把它關掉了，她有些煩躁的站起來，在屋裏踱步了兩圈之後，果斷摔門出去噔噔噔跑到了二樓用鑰匙打開了瑞德房間的門——他上次在自己又一次用鐵絲展現了開鎖神技之後為了防止她被人誤會幹脆把自己住的單元間的鑰匙給了她。

這孩子真是太甜了。

又甜又乖。

陸小熙這樣想着，打了個哈欠往瑞德的沙發上一躺，窩了進去——她要等他回來，雖然不會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他不願意自己說出來的話，但是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在他一回家就看到他依舊是那隻萌萌噠軟綿綿的賣萌茶杯犬。

……嗯，這就是個比喻。

至於瑞德，他在回到家的時候看到陸小熙的房間燈是關着的，於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單元間打開燈卻發現自己沙發上躺着個妹子，他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揉着眼睛爬起來的陸小熙，「你怎麼跑到我的屋裏來了？」

「給你看屋子還不行？」陸小熙打了個哈欠拉着毯子坐起來看着瑞德，「我的天你被打了？」她盯着他額頭上貼著紗布的地方，哪個混蛋居然敢打她的小茶杯犬！還敢打臉！出來單挑！保證除了臉哪裏都不打！

「……我沒事。」瑞德臉上一紅，默默地關上了門，順便慶幸自己猜到cc可能跑進他的屋子裏所以沒帶搶。

他看上去真是疲憊的不得了，但是他還是溫順的坐在了陸小熙的身邊，對着她露出了一個傻傻的笑容，「我……嗯，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他頓了頓，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真誠的望着同樣看着他的陸小熙，「cc，謝謝你。」

在那個時候，我的幻覺都是充滿愧疚的。

而你給了我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