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顧墨離開了妖界之後，就去了人界。

她在還是一截藤蔓時，就總是看着棠棣吃東西，後來被折下后，雖然青殊有給她帶過吃食，但那時因為她不會使筷子的緣故，並沒有吃上。

此後她心裏一直饞的很，所以剛一到人界，便將銀子送給了食樓。

在她大吃特吃了一頓之後，腰間荷包中棠棣給的銀子壓根沒有少上多少，但是她卻寶貝的很，一點兒都不想再花出去了。

儘管心裏是這樣想的，但因為剛到人界的緣故，她對於什麼東西都新奇的很，逛了一條街下來，手裏滿滿當當都是東西，而荷包卻是已經少了三分之一了。

顧墨想着不能再這樣下去，便將腰間的荷包接下，正欲往棠棣給她的納物袋中扔去，沒承想在她扔過程中，一個人突然撞了她一下。

「對……對不起！」那人回過頭來，滿臉歉意的對她說道。

「沒事，不打緊。」顧墨想都沒想直接說了這麼一句。

那人聞言直接轉身跑走了，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多的數不勝數，沒一會兒，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中了。

顧墨還奇怪他為何要跑着離開，想了很久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放棄了。

「誒？我剛才是要幹嘛來着？怎麼想不起來了！」顧墨低頭看了眼空空的左手，又看了眼滿是拎繩的右手，愣是沒有想起自己方才是在做什麼。

「哦！荷包！」她在街道中央站了許久，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是要將荷包放進納物袋中。

「誒？荷包呢？我剛才有放進去嗎？怎麼……我天！」她自言自語了會兒，猛然反應過來荷包丟了。

棠棣白日裏不能出來，只有在太陽落山之後，才能從柒玖的寢宮裏飄出來。

但因為她體內的修為被磨滅了很多，若是遇到那些不分青紅皂白就捉妖的道長，連防身的能力都沒有，柒玖便說要跟她一起出去。

對於這個，她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所以便化作了一個月牙，附身在了柒玖的手背上。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來過了，就算棠棣現在只是一個魂魄，柒玖也覺得很開心。但他面上並不會表現出來，他將棠棣附身的那隻手，攏在了衣袖中，絲毫沒有要讓它露出來的意思。

在經過人群的時候，柒玖下意識的便伸出另一隻手護在上面了。

棠棣現在是看不見的，但她卻能感覺的到柒玖時不時會輕輕的拍她一下。

「柒玖，我們這是到了哪裏？是在街道上嗎？我聽到了小販的聲音！」

柒玖聞言低頭看了一眼手背，在心中笑道:「什麼時候都改不了貪吃的本性！這街道上這麼多聲音，怎麼就光聽到了小販的聲音！」

棠棣笑道:「我本性哪裏貪吃了！在竹清境的時候，每日都是修鍊、修鍊！若是我不找些樂趣，那豈不是無聊死了！」

柒玖伸手在那月牙上點了一下，便聽見棠棣「哎呦」了一聲:「所以你的樂趣就是吃？」

棠棣撇了撇嘴，說道:「哪有啊！我只不過是吃而已，並不貪吃好吧！說到這個，自從我做了妖王之後，就沒再怎麼吃過人界的吃食了！」

「是妖后。」柒玖笑着糾正道。

「嗯？」棠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之前有一次，她和柒玖的對話。

「誰稀罕當你那魔后啊！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好聽！」

「魔后只是一個頭銜稱呼而已，你若是覺得不好聽，那我給你換一個如何？」

「還什麼？」

「你既然是妖王，那你這妖王頭銜肯定是不會扔的，我可不覺得你是那種嫁給我之後，就老老實實待在魔界的人，你這偌大的妖界，肯定還是要管的，那不如讓他們稱呼你妖后吧！」

……

棠棣記得那時候，她在聽到這個稱呼時，渾身上下都在抗拒。

因為好歹也是看過幾本話本子的，她那時直接就想到了人界的那些話本子中，會被人們稱呼為「妖后」是怎樣一個情況，當即便對這個稱呼無感了。

後來他們對於稱呼這件事，並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在柒玖糾正她應該是「妖后」時，她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像那時候她說的只不過是一個頭銜而已，所以她便沒有在意這個:「我說的是之前的事，那時我們又沒有成親！你瞎給我糾正什麼啊！」

柒玖笑出了聲來，眉眼彎彎的看着手背上的月牙，沒有說話。

他這個樣子，在旁人眼裏，就好像是買到了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東西，拿到手之後，便愛不釋手的一個勁盯着看。

柒玖原本樣貌就要比尋常人類好看上許多，這一笑，看起來便更是好看了。

街上的小姑娘們，時不時的便會偷看他幾眼，有的以袖，有的以扇，還有以手帕遮面的，只露出一雙眼睛來，暗含秋波的看着他。

這些棠棣都是看不見的，柒玖也因為只專註著和她說話，其餘的什麼都不去注意，所以便也不知道。

那些姑娘們見這俊俏的郎君，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們，便氣的直跺腳，恨不得跑到他面前，讓他看上自己一眼。

抓着那個事一直不放的逗了棠棣好一會兒，他笑道:「乖！回去以後我們再繼續說這個！現在還是辦正事吧」

棠棣「哼」了一聲，說道:「到底是誰不辦正事啊！」

柒玖聞言止住了笑意，頗為正經的說道:「那肯定不是阿棠娘子。阿棠娘子這般的正經，怎麼可能會不辦正事啊！」

棠棣被他的語氣逗笑，恨不得跑出來在他臉上掐一把，但現在她卻是不能出來，就算是出來了，也不能碰到柒玖。

一想到這個，棠棣就覺得很不開心，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施法找起了顧墨。

小院院邊的那些藤蔓和主人都是有心靈感應的，這心靈感應不需要多大的術法，就能直接使用。

但因為她現在不知道顧墨在哪兒，便施法加大了感應的範圍。

天氣已經慢慢變得炎熱，街道上的小販便就收攤的晚，一直到夜半之時，吵鬧的聲音才開始一點兒點兒減少。

柒玖漫不經心的在街道上走着，他原本是想和棠棣說話的，但試了好幾次，她都沒有回答他一句。

柒玖說的那些話，棠棣都聽到了，但她此時專心搜索著顧墨的身影，所以便沒有跟他說話。

眼看着街道上的小販都收拾東西回家去了，棠棣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柒玖看了一眼已經西斜的彎月，心裏不免擔心了起來。

不過這個擔心並不是對棠棣能力的擔心，而是怕她知道自己能用的時間不多，強迫着自己來今早完成。

他心裏一直想着這件事，就連身後何時站了個人，他都沒有察覺到。

「主子，屬下有一事稟告！」那人見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便開口說道。

柒玖聞言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看着身後穿着一身黑衣的暗衛，問道:「何事？」

那暗衛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然後這才說道:「妖王大人方才去魔界了，她說有事找你，讓你回去了之後，去妖界一趟！」

棠棣聞言停了下來，她皺起眉頭，奇怪那個棠棣是有什麼事，要柒玖過去，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想要開口，但在話到嘴邊之際，她又竟那話咽回了肚子裏去。

柒玖看了眼手背上的月牙，他感覺到了此時棠棣的想法，便伸手在那上面點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繼續留意著阿……妖王大人的事！」

暗衛應了一聲，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在他離開了之後，棠棣的聲音便傳到了他耳中。

「你說那個棠棣她找你有什麼事？」

柒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棠棣聞言撇了撇嘴，但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她閉上了眼，繼續找著顧墨的下落。

見她沒有了聲音，柒玖便察覺到了些什麼，他招來了一朵仙雲，坐上去之後，分出一魂一魄來，跑到了棠棣所在的地方。

在他手背上月牙的邊上當即便出現了一個太陽的印跡。

棠棣是閉着眼的，再加上修為耗費的過多，他都走到她身後了，她都沒有察覺到。

柒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許久，在看見她嘆了口氣的時候，他才走過去彎腰抱住了她。

棠棣被他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在他手背上用力打了一下:「幹什麼啊！嚇死我了！」

柒玖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別怕！為夫在這兒呢！」

棠棣翻了個白眼，說道:「就是因為你，我才害怕的！」

柒玖笑了聲，問道:「那為夫給娘子賠個禮？道個歉？」

棠棣拍開了他的手，然後轉過了身來。

柒玖見狀便蹲下身來，和她面對面盯着對方。

棠棣白了他一眼，問道:「進來做什麼？誒！不是！你怎麼又分裂了一魂一魄出來！？」

柒玖笑着看着他沒有說話，棠棣見狀便看着他，惡狠狠的問道:「柒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夠了？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人世啊？」

柒玖湊過去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不許再說這種話！」

棠棣這下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好一會兒，才紅著臉咳嗽了一聲。

「你害羞個什麼勁啊！平日裏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以前也沒見你怎麼樣，怎麼現在知道害羞了！」

「……」

天亮之時，柒玖帶着棠棣回了魔界，在他們回去之際，棠棣已經察覺到了顧墨所在的位置，但因為她的時間不夠了，便沒有直接去找她。

那個棠棣雖然說了讓柒玖去找她，但柒玖卻沒有絲毫要去的意思。

「一想到她找我肯定沒有什麼好事！我就不想去了！」柒玖還是那樣和棠棣待在一起，他在說完這句話后，便看着對面的棠棣問道:「誒？你說如果我以不想見面為理由，她會不會就那樣同意？」

棠棣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我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肯定會想到你不赴約是在忙着某件事，然後查著查著，便查到了我的存在。」

柒玖疑惑的看着她:「應該不會吧！你有這樣的腦子？」

棠棣:「……」

好一會兒棠棣都沒有再理會他，這期間柒玖一直在想着辦法哄她開口，但卻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阿棠娘子！為夫錯了！是為夫沒有腦子！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棠棣其實根本就沒有生氣的意思，但見他如此，便順着台階走了下去:「哼！算你識相！以後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可是就不理你了！」

柒玖聞言笑了起來:「好好好！為夫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說這樣的話！」

棠棣「嗯」了一聲，將脖子伸長，趴在了柒玖的肩膀上，後者便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裏，然後在她耳邊說着悄悄話。

天黑的時候，柒玖又將她帶了出去。

「一會兒找到顧墨的時候，不管她在做什麼，我們都要將她帶回去！」棠棣抬頭看着柒玖說道。

柒玖點點頭，應道:「好，一定將她帶回去！」

其實棠棣完全可以重新再折一段藤蔓的，但這其中有兩個原因牽絆着她。

一個是因為她不能碰到藤蔓的緣故，另一個最為重要，則是新折下的藤蔓，幻化出來的人形，不一定是她，就算是她也不會有顧墨最為和她相像。

柒玖帶着她去了昨夜找到的顧墨所在的地方，她這次直接附身在了柒玖身上，和她共享著一副身體。

在見到顧墨時，棠棣有那麼一瞬間都沒有認出來。

天都已經熱了，但她卻還是穿着一身厚厚的衣服，而且那衣服上很多地方都是破洞，棠棣看了眼她露出來的皮膚，上面髒兮兮的，她視線上移移到了她臉上，便看見她在看到柒玖時，眼中儘是驚訝之意。

「魔……魔尊大人，你怎麼在這裏？！」

柒玖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原本他是將說話的權利交給了棠棣的，但她卻明顯沒有反應過來，於是乎他便開口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不過，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柒玖見人找到了，便絲毫沒有了要在人界多待的意思，他問了問棠棣的意思，又問了問顧墨，然後帶着她們回了魔界。

等回去了之後，棠棣從他體內飄了出來，圍着顧墨飄了一圈，施法將她稍微打理了一番。

「怎麼回事？你離開的時候，我不是給了你銀子嗎？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了？」

耳邊突然響起棠棣的聲音，她疑惑的抬頭看了一圈，然後將視線落在了柒玖臉上:「魔尊大人，我剛才好像聽見主子的聲音了！」

顧墨修為不高，是看不到棠棣的，於是乎柒玖便打了道術法過去:「你沒有聽錯，她就在你面前。」

「嗯？」顧墨心中疑惑，正欲再問，視線饒過石桌對面，便嚇得站了起來，「主、主主主主人！」

棠棣見她如此模樣，便笑了起來:「怎麼？這才多久沒見啊！就不認識我了？」

顧墨搖了搖頭，然後看着她皺起了眉頭:「主人，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棠棣苦笑了一聲，方才還是她再問顧墨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現在就變成顧墨問她。

她嘆了口氣，說道:「這個說來話長，我這次找你回來，也正是因為這個！你聽我慢慢告訴你！」

待顧墨點了點頭之後，棠棣便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

在她說話的過程中，柒玖的視線便一直都停留在她臉上，待她說完了之後，他才收回了視線，故作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桌上的茶杯。

棠棣瞥了他一眼，將視線移到了顧墨身上:「所以說，我想請你回來幾日，像之前幫我的那樣，再幫幫我！」

柒玖在第二日午時去了妖界，他將顧墨變成了一根髮帶，鬆鬆的綁在頭髮上。

棠棣則像去找顧墨的那夜一樣，變作了一個月牙，柒玖原本是要分裂出一魂一魄陪她的，但被她呵斥了幾句后，就老老實實的將裂了一半的魂魄，重新送回了體內。

妖界的那些結界都已經沒有了，他便一邊和棠棣說着話，一邊往裏面走去。

在他走到大殿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道威力強大的術法朝他打來，他微微側了下身，便躲了過去。

「怎麼？妖王大人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的嗎？」柒玖神色一凜，看向棠棣小院所在的方向，冷笑了一聲，「好歹之前我們的關係那般……要好，就算是現在變成了這樣，也不應該收到這樣的禮遇吧！再說了，還是妖王大人你請我來的！」

柒玖面若冰霜的說出了這些話，但在心裏卻柔聲的和棠棣說着話。

「魔尊大人，您這雙面人的演技真是高啊！你說若是以後我們鬧彆扭了，你會不會一邊在心裏罵我，一邊說着好聽的話！？」

柒玖笑道:「怎麼可能！為夫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待阿棠娘子！」

棠棣「嘖嘖——」了幾聲，說道:「那可就說不定了！」

柒玖直接裂了一魂一魄，跑到棠棣面前，看着她一臉認真的說道:「不會那樣的！就算真的那樣了，也只會是一邊在心裏誇你，，一邊在說着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