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風晴
『兔子窩』土壤很鬆軟,少年抱着他的戰利品一路滾下來,除了一身黃土竟沒受什麼傷。
通道一路下來竟是豁然開朗,除了伸手不見五指,也沒什麼豺狼虎豹之物。
這哪是兔子窩,蟒蛇窩他都信。
少年心裏腹誹,難怪那傢伙不讓他細看,還說什麼下次再說,這明明是在給他下套兒,這個腹黑無賴。還沒爬起來大罵,又感覺從上面掉下來幾個東西。
少年連忙就地一滾,回頭一看,五雙綠油油的眼正警惕看着他,嗚嗚示威。
少年想也沒想,起身就跑。
他運氣很好,沒有一頭撞倒土壁上。
他這一跑,五匹順勢滾下來的白狼也疾追過來。
他糊裏糊塗地跑,跑得拚命,甚至超常發揮,連原本不會用的那口真氣都運行了起來,忽然腳下一軟,撲通一聲栽在了水裏,慣性離開了岸邊數丈。
狼在黑暗裏的視力顯然比少年好得多,這次可並沒跟着同甘共苦,在岸邊嗚嗚直叫。
少年嗆了幾口水,掙扎了幾下,索性他水性甚好,便浮了起來,還沒鬆一口氣,忽然聽到巨大嘩啦水聲。
在少年的迷茫四顧下,一條龐然大魚一口將少年吞進了肚子。
……
回到血都,與猶無意打了招呼,又安排了葉凡食宿,看了看隱影們的訓練,蕭風匆匆去了螭江那裏。
半路上,滾絮歡天喜地飛過來,似乎胖了不少,咕咕叫個不停。
沒多久,滄海也跑來,依舊似乎木頭人,就跟在蕭風後面。
風晴依舊沒醒,這些日子雖然勉強餵了些粥水,仍清減得厲害。
而按蕭風的估計,應該他離開最多三日便能醒的。
蕭風百思不得其解,詢問了螭江,得知這丫頭竟然是自己不想醒,換句話說就是她誤打誤撞入了天魔煉心劫。
蕭風既驚訝又無可奈何,這點,他幫不了她,只能看她自己。
……
春日清風,楊絮飄飛。
簡陋小院,一嬌柔婦人坐在門檻上攬著懷裏四五歲的女孩兒,面色略略蒼白。
「娘親!」
女孩兒攥住一簇楊絮,將手舉到婦人面前,「給你個好東西。」
婦人嘴角揚起笑意,「什麼好東西?」
「這個。」女孩兒攤開手,手裏的楊絮已經被汗水糊成一團,並不輕盈漂亮。
女孩兒呆了呆,癟起嘴,很委屈。
婦人嘴角笑意卻愈濃,伸手將楊絮捻起來,輕輕吹了,「很漂亮。」
女孩兒眨眨眼,咯咯笑了起來。
婦人笑意從唇邊暈染到了嘴角,抹去女孩兒嘴角的水漬,「晴兒,你要記得,晴日暖陽,很美。」
日子一天天過去,母女兩個生活得平靜安逸,直到入了秋,婦人忽然昏倒在地。
那天,還懵懂的女孩兒守在婦人身邊,手足無措,嚎啕大哭。
小村子太偏僻,偏僻得連個行腳大夫都沒有,一切都是熬,跟老天爭命,好在民風淳樸。
女孩兒依舊懵懂,好在有村民們熱心幫着照顧,還算自足的一家兩口也算勉強度日。
但婦人的身子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發憔悴,七日時間原本婉約的女子便成了皮包骨頭,村裏人都暗暗搖頭,心裏開始琢磨這個半傻的女娃哪家養著,反正自給自足,也不缺這口飯吃。
只是,還沒等婦人咽氣,小村莊里卻遭了災。
漫天星光下,十幾個黑衣斗笠人悄無聲息進了村,於是,整個村子再沒了人聲。
那夜,小小村莊里,火光衝天,遍地腥血。
一暗黑色勁衣中年抱着女孩子蹲坐在牆頭,靜靜看着。
女孩子依舊懵懵懂懂,也安靜看着。
滿村煙火塵埃里,十數個黑衣斗笠人漸漸聚攏。
「回稟大夫人,三小姐找到了。」
「帶上來。」有一刻薄女聲冷冷說。
帶上來的是一擔架,擔架上的女子骨瘦如柴,面目乾枯醜陋。
一斗笠人蹲下身仔細端詳女子的臉,忍不住低笑起來,說不出的譏嘲,「慧穎,你寧願落得這個下場也不願回家嗎?可他回來了嗎?家族疼惜你,即使你做了那般醜事也願意給你安排個好姻緣,你當初若乖乖打了那賤種,你若不跑出來,家族怎會給你下這些?撐了四年,家族找了你四年,一無所用,蠢貨!」
「那個小賤種呢?」她站起身來,冷冷問。
「回稟大夫人,找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找到。」
「哦,原來是早有了打算。」那斗笠人冷笑了下,「繼續找,我記得那小賤種肩上有一塊胎記的,似乎是紫鳶,她娘既然把她生下來了,她娘的債她來償。」
「是。」剩餘斗笠人齊聲應答,與擔架一起,很快消失在煙霧夜幕里。
牆頭上,女孩兒怔怔看着,一滴淚啪嗒落在男子手背上。
男子怔了下,摸了摸女孩兒的小臉,「記得他們,總有一天叔叔帶你去討債。」
之後,男子帶女孩兒去了另一村子,民風同樣淳樸。
時間一天天過去,女孩兒從孩童變成少女。
春風吹綠漪,暖日映潤林。
清晨,少女從林子裏跑出來,手裏捧了只剛褪殼的幼鳥,她似乎邀功般舉到男子面前,清脆說,「它掉下來了,我想送它回去。」
男子呆愣了半晌,看着少女清澈見底的眸子,滿心歡喜。
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那天,男子破天荒帶少女去了婦人的衣冠冢祭拜。
這幾年,男子一直不讓少女來。
之後,男子開始教少女識字,武藝,還會教辨識些藥材花香,也開始約束少女。
少女學東西不快,其實也不慢,但男子覺得少女拉下的太多,有時候會着急,甚至訓斥少女,好在她性子好,不怎麼耍脾氣,也不記仇,剛被訓一頓轉頭就能忘得一乾二淨,還可憐兮兮來跟男子道歉。
這麼平靜了十年,可能是沒什麼好教的了,男子便說,她該出去走走了,偏於一隅永遠不可能有大出息。
於是不再是少女的女子走出了村子。
女子從沒出過村子,一頭霧水,於是便在山林里轉悠,她只是不想忤逆男子,並不想去江湖。
正巧,有對主僕也在山林里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