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一夢春秋寒(中)

第一四七章 一夢春秋寒(中)

一劍長安第二卷廟裏廟外的江湖第一四七章一夢春秋寒一夢春秋寒

一個人影山巔不停的奔跑,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襟,滿頭的大漢。

他回頭看了看,只看到一輪太陽安靜的佇立在身後,立馬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的喘起來。

突然間,他寒毛乍立,一股寒意襲來。

他慢慢的轉過了頭,心砰砰直跳,看到了一雙銅鈴大的金色眸子和一個有一座小山大小的腦袋。

眼睛珠子都鼓了起來,嘴邊掛着長長的須,頭上的角顯得它更加的高貴。渾身金燦燦的,他甚至有種錯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映射的緣故,好像鬍鬚都變成了金色。

他嘴唇發白,嘴角不停的抽動,上下牙齒都在不停的打顫,嘴唇發乾,臉色蒼白,口中一陣陣苦澀傳來。

在他的面前時一個金燦燦的龍頭,沒錯,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生物。

他能夠看到它眼中的不耐煩和一絲戲謔,他能夠感受得到這條龍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要不然它一個吐息,自己便灰飛煙滅。

當看到龍頭那一刻,他完全的絕望了。

明明只要再翻過一座山,這條怪龍就不會跟隨着自己了,可偏偏在這兒被它堵上了。

巨龍渾身一片劍光,鱗片密集而不呆板,明明是無比堅硬的鱗片,卻有顯得順滑無比。鱗片鋪在他的身上,顯得流光溢彩。

這條金黃色的巨龍昂起了腦袋,張開了大嘴,牙齒之上還沾着絲絲猩紅,口水也被它拉得很長。

才張開嘴,一股子腥臭就幾乎把它給熏死。

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可正在此時,天空之上突然多出了七道人影。

他們的身上彷彿被渡上了一層青色的光芒,身穿白衣,背負長劍。

長發微動,身形纖瘦而瀟灑。

背上的長劍全都是青色的,他注意到劍柄之上畫着一個小小的黑白太極。

看見那個太極圖案,他立馬高興起來,他知道,自己應該是有救了。

那條巨龍看到來人,立馬放棄了他,一個甩尾把他給掃開,轉過頭看着這七人。

「你我兩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我在這人族小子的身上聞到了我龍族的血腥味,你們黑白道宮不會包庇這小子吧?」

巨龍口吐人言,眼中有些忌憚。

一人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會包庇。」

隨即轉過頭去對着他的同伴笑道:「師弟們,看來我們釣到了一條五爪金龍,而且還不能化成人形呢!」

後面的人立即大喜道:「把它獻給師父,師父破境和度過雷劫的把握便又大了幾分。」

巨龍眼中出現一抹凝重,他的尾巴輕搖,緩緩的向後退去,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立馬有人嗤笑道:「這你還不知道么?這人是我們弄來的,被我們餵了龍血,專門引你來的。」

「你們龍族不是不許血脈外流么,所以啊,我們就給他餵了龍血,還『恰巧』的被你發現,懂了么?真是條笨龍。」

巨龍看了看自己一直追的那個人,看了看身下的萬丈深淵,它知道自己和這個人都是被利用了。而且自己尚未成年,對付黑白七子中的一人都有些困難,更別說是七人。看來今日跑不了,要被人當做了藥材和寶物,用來破境和抵抗雷劫。

它眼中出現一抹厲色,尾巴再度一甩,就把那人捲入了深淵。

「這個人就當是送你泄憤了,反正凡人一個!」

眾人看着這條巨龍笑道。

巨龍冷眼看着面前的七位劍仙,金色的身體慢慢的脹大,金色的鱗片也變得有些紅色。

「快退!」

七人同時大喊,四散開來。

「它要自爆!」

一聲巨響,響天徹地。

頓時一陣陣血霧在空中炸開。

可七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在爆炸的一瞬間,一顆珠子之中,一條金色的小龍卧在其中,同時也掉落進了萬丈深淵。

……

突然之間,畫面一轉,只看到漫天的劍影和巨爪,天空都變得血紅,大地之上血流成河,戰火四起。

隨意的一擊,便是山河破碎,似乎殺得天空都有了裂縫。

一個老人坐在了座椅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厲聲說道:「修行龍皇功者,皆要殺盡黑白道宮之人,生生世世,不死不休!你可願意?」

跪在地上的年輕人,再度磕了幾個響頭,立馬說道:「弟子願意。」

「那好,那你立下血誓吧!」

坐在椅子之上的老者緩緩說道,依稀有當年那個凡人的模樣。

「我願修行龍皇功,並為師尊報得大仇,屠盡黑白道宮之人。我以自身血脈做誓,若我違反誓言,必當灰飛煙滅,血脈斷絕。」

話音剛落,天上降下一道紅色的光芒。

老者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弟子,隨後四掌相抵,把所有的功力全都給了自己的弟子。

「記住,凡是修行我龍皇功者,不論是人亦或者妖族,皆以黑白道宮為生死大敵!」

「如若不然,血脈盡毀!」

老人咬着牙說出了這句話,隨後大喝一聲,隔空一掌打了過去。

這一掌不知道打往了哪兒,隨後老人的身體猶如沙子一般,隨風四散開來。

……

聖皇的額頭冒出陣陣冷汗,最終緩緩的睜開了眼。

夢中所見的一切,都顯得不可思議。

若不是睡夢之中他聽到了《龍皇功》三個字,他真的不會把夢中的世界和現實聯繫起來。

在睡夢中,隨意一擊,便能山河破碎,隨意的揮袖,便能讓山河倒轉。

他抹了抹額頭的汗,緩和了一下心情,他記得入夢之前是吧伯奇腳放在了胸口的,可現在怎麼都找不到了。

他看向了一側,那裏還有一個金色的光罩,不過光罩的一側有一個小小的豁口。

聖皇看了一下身上,發現這個小道士沒有對自己做什麼,只是經常攜帶的一枚龍形玉佩不見了。

若是之前李道一的解釋讓他有些清楚了,可入了這個夢,便又讓他更加的困惑起來。

聖皇想了想,化作了一道金光,直街落入了長安城中的乾龍殿。

整個過程,除了李道一之外沒人知道。

除了他自己之外,也沒人會知道聖皇曾經出了長安,只是為了見一個小道士。

聖皇回來之後,便一頭鑽進了藏書閣,他想知道夢中的一切。

他隱隱覺得,夢中的一切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而且和《龍皇功》的出現脫不了干係。

……

李道一一路上背着他的背簍,遇到有城鎮的地方便歇息下來,一方面是可以在城鎮之中打聽一下消息,另外一方面,也要在城鎮之中騙一點錢,祭祭自己的五臟廟。

他每到一個城鎮,都會揚起他「算天機」的幡,找一個樹腳下,招呼著來往的行人算上一卦。

有不少人看着他年紀尚輕,認定他是騙人的,搖搖頭便走了;也有人聽得他說得像那麼點樣子,便會花上一些銀錢,聽他說道說道。

若是讓下邽的居民們看到他這個勤奮攬客的樣子,不驚掉下巴才怪。

他弄到一些銀兩之後,便把東西往客棧一丟,朝着酒樓走去。

點上幾個好菜,一壺酒,自個兒大快朵頤。這便是他的常態,不過吃飯的時候,他也會耳聽八方,眼觀四路。

他怕會有人來找自己麻煩,說自己算的不準。

這當然不準啦,若是幫每個人都算,他還要不要命了,反噬都足以讓他非死即傷。

他都是看着這些人的表情,衣着,根據自己的判斷,大致的說一下。

不過他以前在天機閣中學習的時候,並沒有學過察言觀色,揣摩人心。

他們可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可以知曉過去未來的人,怎麼會需要察言觀色,揣摩人心。

察言觀色,揣摩人心。那不是成了騙子了么?所以,天機閣並不會教弟子這些東西。

可當李道一出來闖蕩的時候,這才發現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重要性。

神仙也得吃飯,更別說他一個小道士。

他出來的時候,本來就沒帶多少錢,他也嘗試着去化緣,拿着一個葫蘆瓢,在竹筒的一側蒙上薄皮,做一個漁鼓。

每到一個地方,便要敲打着漁鼓,唱着一些道家基本的文獻,教化世人的同時順便讓自己肚子別空着。

李道一剛出來的時候,也這麼做了,可這讓他餓了好幾天的肚子。

他看到一些和尚,說兩句好話,鞠了兩個躬,便能得到大量的銀兩,心中有所不忿。

他李道一何許人也?

天機閣最出眾的天才,怎麼能夠卑躬屈膝的化緣。

他要的化緣是把別人當做自己的信徒,然後彎下腰把錢和大魚大肉送給他。

他可不想和那些光頭一樣,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

可別人一看他的年紀,怎麼可能讓他教化,而且他的態度極其的高傲,可讓他餓了好一陣的肚子。

最終,他不得已,只能靠算算命來維持生活。

而且,當他揣摩對了,別人便會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特別享受這種感覺。

所以,他打破了緣瓢,丟了漁鼓,認認真真的當個算命先生。

不過這也有壞處,有時候他收不住自己的嘴,滿世界的亂吹,有好幾次被人堵住,雖然傷不了他,可這也讓他有些丟臉,索性便自己小心一些,若是有人來找麻煩,拔腿就跑。

李道一吃飯的時候,特別小心,因為吃飯的時候最容易被人堵住。

「聽說了么?越州城大戰,南方部落全都跑了過來,聖朝的幾個小將戰敗,大皇子正帶着兵從南邊趕往越州呢!」

李道一聽到這個消息,略作思考,拿出了一個龜殼,丟入了幾枚銅錢,搖了搖,小心翼翼的鋪在了桌子之上。

他看着銅錢,皺起了眉。

「這卦象顯示沒問題啊,這場戰爭毫無懸念啊,然後軒轅老頭拿到一枚九龍符,難道我錯了?」

他摸了摸腦袋,隨後把寬大的袖子放了下來,手指之上現出青光,輕輕一動,便在空中形成一個小小的八卦圖案。

他掐着手指頭,再度算了算,隨後放下了手,嘴裏嘟囔道:「我道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是有條小相柳搞鬼,不過這些改變不了結局。」

他知道自己沒算錯了之後,輕哼了一聲,便放心的吃起肉來。

過了六七日,他一路騙,一路吃,終於到了垂江。

他此番前來是找徐長安的,雖然他們沒見過面,可李道一確信,只要看到,他便能認出來。

他在垂江逗留了幾日,差點要活不下去了。

他一直被人追,還是一群官兵。

李道一有些委屈,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不就是幫那些親人上了戰場的婦孺們算上一算而已,而且自己也沒收高,最多就是五個銅板,結果被官兵追了好久。

他自然不會認真幫那些人算,畢竟算命一事,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偷窺天機。算一點大事的走勢還好,若是算細了,特別是算到每個人身上,這代價可不菲。

李道一不過是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安撫一下那些士兵的家眷,就被人給盯上了。

而且盯上他的理由也讓他有些鬱悶,這群腦袋有問題的官兵說他疑似探子!

他可不能讓小嘍啰抓到,若是讓小嘍啰抓到,只怕還見不到徐長安,就被人給打一頓,然後關起來。

李道一可不會犯傻。

既然都如此了,他想了想,那自己還不如直接找上門去!

這徐長安的住所不是什麼秘密的事,一打聽就能打聽到。

他自然不能大搖大擺的走進去,門口守衛也不會放他進去,也不會讓他見到徐長安。

他想了想,只能趁夜出動。

夜風陣陣。

沈浪正被關在小屋子裏,他正在拿着毛筆一筆一劃的抄著書,抄的書都是一些私塾里會教的。

沈浪雖然是太守之子,以前沈奉遠也請了不少先生教他。

可惜的是,他若不敢學,那些先生怎麼敢強迫於他,更怕他去太守跟前告上一狀。

所以,日久天長,那些先生便和他達成了一個協議:他怎麼鬧騰不管,也別欺負他們。只要沈浪別捉弄教書的先生,他們便去和他父親說好話。

沈浪聽得他們都服軟了,自然應允。

可現在跟了徐長安,每日功課必須完成,徐長安還會不定時的考校。

很多東西,徐長安雖然自己背不下來,可偏偏要求他能文能武。

他有些憤然,肯定是徐長安小時候被人逼着學習,所以現在才報復在他身上。

徐長安近些日子一直來不及管教他,他們退守垂江,徐長安住了一個普通的宅子,士兵駐紮在城外,趙晉也在城內住下,不過他們兩人每天都要出城去大營處。

即便晚上回來,徐長安也匆匆忙忙的去趙晉住所,兩人幾乎黏在了一起。

徐長安最近誠心和趙晉學習兵法和管理,趙晉看得徐長安如此認真,也不吝賜教。

這樣一來,沈浪以為他能輕鬆了。

可徐長安卻讓小白成為了他的監督者。

而且小白比徐長安更加的嚴格。

他要是完不成,寫不好,小白不會撓他,可會跳到桌子之上,給他一個后蹬腿。

別看小白小,一個后蹬腿足以讓沈浪飛出去幾米遠。

而且經常會對沈浪拳腳相向,它雖然不用爪子,但也能把沈浪揍得鼻青臉腫。

最為氣氛的是,他去告狀,徐長安居然幫貓不幫他!等他回來,便又會被小白揍!

他嘆了一口氣,希望今日別再被揍了。

他本就不學無術,除了讀書,其餘什麼事情都懂一點。

今天一早,他給了小白一個好東西,讓他去研究,也不知道能不能讓小白忘記來揍自己這件事。

天色將晚,小白的叫聲由遠及近。

沈浪打了一個冷顫,立馬低下頭,藉助這搖曳的燭光假裝認真的學習。

小貓走了過來,他低着頭不敢看。

小白跳上了桌子,軟軟的叫了兩聲。沈浪從沒聽過如此溫柔的小白,甚至懷疑小白今天出去是不是被閹了?

他抬起頭,看到小白的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

小白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張白色骨牌來,沖着沈浪擠了擠眼。

沈浪立馬大喜,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道:「你是讓我陪你玩?」

小白點了點頭。

沈浪放下了手中的筆,立馬說道:「可你只有一張骨牌,玩不了牌九。」

這骨牌是沈浪早上丟給小白的,只想用來引開小白的注意力。

不然他就是發會呆,都會被揍上一頓。

小白叫了一聲,跳下了桌子,沈浪見狀立馬跟了上來。

沈浪拿了燈籠跟着小白走到了院子裏,小白朝着牆角叫了叫,隨後沈浪立即會意,走了過去,朝牆角一看,發現裏面有一包東西。

打開一看,沈浪喜出望外。

是一整副的牌九,甚至連篩盅都有。

沈浪看了看,說道:「就我們兩個人,玩不了啊,四個人才好玩。」

小白聽了,立馬低吼一聲,把白色的小爪子握成了拳,朝着他晃了晃。

沈浪心裏一寒,摸了摸自己還在淤青的臉頰,立馬說道:「能玩,能玩,我當庄,咱兩比大小。」

「可賭注是什麼呢?」沈浪眼睛滴溜溜的轉,他把注意打到了小白的身上。

小白也有些疑惑,它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賭的,總不能用貓毛和他賭吧。

「要不這樣,你輸了我輕輕敲你腦袋一下,我輸了,你打我一拳。」

小白歪著腦袋,覺得好像沒問題,自己還佔了便宜,便點了點頭。

沈浪奸笑一聲,藉著月光和燈籠,把牌碼了起來,隨後搖骰子派牌。

一人一貓,一個四張骨牌。

沈浪看到手中的牌,心裏一寒,可他咬咬牙,他想賭上一睹。

他把牌配對放好,隨後看了看小白,發現對方已經放好。

一人一貓開始比牌。

牌才放下,沈浪看了看說道:「你輸了,按照規定你要讓我敲一下。」

小白看了看自己放下的牌,有些疑惑,明明看到那幾個賭鬼說這對牌最大的。

不過,它現在求教於沈浪,只能願賭服輸閉上了眼睛,探出了小腦袋。

沈浪乾笑一聲,挽起了袖子。

才欲動手,頭頂突然傳來了聲音。

「本道爺看不下去了,沒想到你這小屁孩連貓都騙。它的明明是至尊寶,你的不過雜九,你怎麼就比別人……貓大了?」

李道一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立馬改了口。

小白聽懂了李道一的話,眼中充滿了怒火,跳起來照着沈浪的下巴就是一拳。

沈浪捂著下巴,滿臉怨念的看着李道一。

「你這道士哪裏來的?你懂牌九么?」

李道一哼了一聲說道:「老子在山裏打遍師兄弟無敵手,算命之中賭術最好的!」

說完之後,還衝着沈浪揚了揚下巴。

「貓兄,這小子沒賭品,揍他!」

李道一自來熟的把小白叫做「貓兄」。

小白越想越氣,差點被小屁孩騙了,跳上來又是給了沈浪一拳。

沈浪捂著嘴,突然間問道:「你是哪裏來的?這裏是元帥暫居地,莫非你是?」

「有刺客啊,抓刺客!」

沈浪立馬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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