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茶樓里的老儒生

第一百一十章 茶樓里的老儒生

一劍長安第二卷廟裏廟外的江湖第一百一十章茶樓里的老儒生在眾將士的疑惑之中,徐長安和姜明開始了掃蕩土匪的活動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他們明明是來征戰越州的,怎麼最後打起了土匪。

可姜明成名已久,徐長安不久之前才帶着五千人救了幾萬人,風頭正盛。

雖有疑惑,可也沒反對的聲音。

姜明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每攻下一個山頭,他都會在那個山頭上發會兒的呆。短短半個月內,他們就已經攻下了十多個山頭。

看着一切進入正軌,安和走散的士兵也回來了大半,糧草補給也充足,破城的日子近在咫尺,徐長安也準備回朔方。

可這時候,陳平的一封書信送進了安和。

信中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本前途無限的讀書人去做了探子,最終卻被剝了皮,釘在了南鳳大獄牆壁上的故事。

陳平別無所求,只希望破城之日,姜明和徐長安能夠還這個讀書人一個全屍,讓英魂歸故里。

徐長安看着這封信,面無表情,可手卻微微顫抖。

平淡的幸福背後不知道多少人拋頭顱,灑熱血。

他最終把信放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我想親自走一趟,也正好看看裏面的情況。」

看似隨意,卻用這不可否決的態度。

姜明拿起信,看完之後放了下來,按照常理來說,陳平也沒提什麼要求,只要破城之日前去搜尋一番便可;可徐長安做此決定,他好像也沒什麼反對的理由。

只是他身為統帥,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你是西路軍元帥,不能妄動。」

徐長安洒然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我這個元帥全靠你們幫忙,沒了我,朔方的士兵不會亂,沒了我,這征越仍在繼續,李孝存之前說得沒錯,其實我就是來混個軍功的。」

姜明嘆了一口,抿了一口茶,偷眼瞧著徐長安。

「朔方有韓士濤,若我和郭汾不動,朔方不主動出擊,垂江方面也不會有動作。」

徐長安猛地抬頭,看了一眼姜明,後者卻低下頭吹了吹茶,再度抿了一口。

「我可奉勸你注意一點,作為西路軍的主帥,別妄自行動。」說着放下了茶杯,背着手離開了。

徐長安看着那道背影,露出了一絲微笑。

……

南鳳安靜得有些不同尋常。

姜明準備送一批探子進去,至於怎麼送,他也想好了。

越地逃出來的人眾多,其中不乏一些原本就是南鳳的原住民。

當那群老人聽說已經入了土的半截身子還有用,自告奮勇,群情激奮,願意奔赴南鳳。他們這輩子被越地耽誤了,可他們不希望後代也和他們一樣。

這一日,南鳳的城門口莫名多了一群老人,聲勢浩大,哭聲悲天動地。

柳承郎和陸江橋在城頭冷冷的看着這群老人,由於哭聲過於大,城內的不少人都知道了這事。

他們都目光殷切的看着城頭的兩位大人物,自打兩位大人物來了之後,雖說有了戰爭,可他們的日子確實比以前好過了不少。

「你怎麼看,江橋兄?」柳承郎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

陸江橋看了看城下,皺起了眉。

城下聚集數百位老人,一眼望去,盡皆老弱病殘。

他們這些日子,沒有再驅趕寇匪進城,這突然冒出來的難民,想都不用想,姜明搞得鬼。

可他們明明知道這是敵人的手段,卻沒有辦法阻止。

若是不許他們進城,才建立起來的好感肯定毀於一旦。

可若是許他們進城,那便多了很多的不確定性因素。

「這姜明好手段啊,擺明的陽謀,偏偏我們還不得不跳進去。」

柳承郎突然說道:「可若放他們進城,難保其中不會混了幾個探子,你可要知道,這大牢裏牆上的人皮都尚未乾吶!」

陸江橋轉過頭,看着柳承郎。

「可我們有得選么?」

「進幾個探子,無傷大雅,可若是百姓造反,只怕你我睡不安穩。」

柳承郎揮了揮手,王匯海會意,立馬推着他下了城門。

「放他們進來,讓暗影衛徹查每一個人底細,若有問題,可先斬後奏。」柳承郎的聲音自他背後傳來。

城門口有一條護城河,大門咯吱作響,一塊巨大的木板自門口放下,搭成了一座橋。

眼見得大門打開,那群難民蜂擁而至。

可剛到門口,便被一隊穿着黑色緊身服,配帶着短刀的女子給攔住了。

她們手裏拿着一本名冊,用這越地的方言和難民們交流着。

隨着進城的人越來越多,混在人群中的一個老頭開始緊張了起來。

他背微微佝僂,裸露着腳踝,腳踝上的污垢黝黑而發亮。他還挑着一擔東西,身子看起來很是孱弱。

看上去他與那些難民沒什麼區別,可他離城門越近,心便越慌。

他不懂越地的方言,那些能夠說越地方向的難民們都直接放行,可那些不會說越地方言的難民被一隊士兵給圍住,美名其曰,外籍之人,統一安排住所和耕地。

若是被士兵抓了去,只怕他等不到南鳳分的耕地和住所。

前面只有兩個人,這位老人手心微微出汗。

「儂住合地塞,故里有親否?」穿着黑衣的女孩子面露微笑,溫和的問道。

老人完全聽不懂這女子講的是何意,更別說回答了。

他想了想,急中生智,嘴裏嗚咽個不停,手臂不停的在空中揮舞,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女子皺起了眉頭,有些疑惑。

「啞巴?」這句話用的是聖朝的官話。

老人立馬點了點,女子皺起了眉,想了想說道:「先去一邊獃著吧。」

老人心裏微微嘆了一聲,正準備走過去,背後一陣驚呼傳來。

他立馬轉過了頭,只見背後煙塵四起,黑底紅邊的姜字大旗隨風飄揚。

「敵襲!」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城門口立馬亂了起來。

那幾個女孩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們只是負責查驗身份,可此時竟進退兩難。

陸江橋眉頭皺了起來,看着那面大旗喃喃自語:「到底是誰值得你大費周章的送進來?」

隨後揮了揮手,示意暗影衛撤了回來,那群一人一擁而入,湧進了南鳳。

……

議事大廳。

柳承郎和陸江橋喝着茶,兩人誰都沒說話,自打出了上次的事之後,就連王匯海都沒了自由進入議事大廳的資格。

良久,柳承郎抿著茶,低頭說道:「你不想和我說點什麼?」

陸江橋嘆了口氣道:「這姜明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可我想不通進來那人有何圖謀?而且值得么?」

柳承郎搖了搖頭,隨即說道:「我也想不通冒險進來有何圖謀,先把人身份查清楚,然後看看有幾個身份不明或者消失的。」

陸江橋喝了一口茶。

「當時姜明前來,雖然造成了混亂,我們控制了大多數人。」

「大多數?」柳承郎眉頭皺了起來。

「其實就一個人沒了蹤影。」陸江橋淡淡的說道。

柳承郎看了陸江橋一眼。

「以後別開這種玩笑。」柳承郎推著輪椅,離開了議事廳。

……

那老人進了城就把衣服脫了,躥到了小巷子裏。

他挺直了背,把多餘的東西都扔了,只留下那根扁擔。

洗了一把臉,把臉上的妝容去了,並沒有化成其它人的模樣,露出了徐長安的本容。

南鳳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只要自己別硬著頭皮去找事,基本沒人能認出他來。

徐長安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摸出了姜明給他準備的一沓銀票,他立馬朝着鞋店走去。

他買了雙尋常的布鞋,隨後買了套粗布衣服,轉頭把草鞋脫了,趁著路邊打鐵的鐵匠不注意,把草鞋扔進了火爐。

徐長安先換上鞋子,因為當時僅僅只處理了腳踝,身上其餘的地方則還是如同往日一般,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這個小小的細節便會暴露身份。

試問除了小孩子誰會全身上下白白凈凈,就只有腳踝顯得很臟呢?

徐長安換上新鞋,換了衣服,隨後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戰亂時間的客棧十分的稀少,要不是徐長安給了老闆一個無法抗拒的價格,老闆寧願關門,也不願意把房開出去。

徐長安進了房打整了一番,出了門,問清了附近的茶樓所在,便朝着茶樓走去。

茶樓是個奇特的地方。

不管世道如何艱辛,茶樓都能看得下去,甚至有些時候,時局越亂,茶樓反而越發的鼎盛。

茶樓是最好打聽消息的地方,有些時候甚至連村頭張三偷了村尾李四媳婦的事都能打聽到。

徐長安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挽起了袖子,拿着扁擔,就像一個「棒棒」。

「棒棒」是越地專門的稱呼,說得便是買苦力的人,他們隨身帶着一根扁擔,若有人需要搬運重物,只需招呼一聲,他們便立馬把東西搬運到指定的地點,雖然苦些,可好歹也能活下來,這便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若是沒有生意的時候,棒棒們便會找一個茶樓,叫上一壺最便宜的茶水,然後聽着那些人高談論闊。

一些落魄的文人最喜歡在時局混亂的時候針砭時弊,也有些大談治國之道,雖然大多數棒棒們聽不懂,可強行記下幾個詞,也夠他們回去吹噓一番了。

徐長安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叫了一壺最便宜的茶,聽着那些人談天論地。

「誒,你們說說,怎麼聖皇一打來,這韓家反而減了我們的負擔呢?」幾個窮酸文人在靠中間的一張桌子上討論,身邊圍了不少人拿了幾個凳子乖乖的坐下,頗像聽教書先生授課的學生。

一個稍微年長的老儒生滿臉的得意,摸了摸鬍鬚,微微一笑,但就是不說話。他穿着破布褂子,指甲也老長,指甲里還塞滿了黑色的污垢。

「您老有什麼高見?」幾個年輕人看到了老儒生的模樣,知道他在故意賣關子,必須要有人捧著,這窮酸老儒生才會說出自己的「高見」。

「咳咳!」老儒生咳了兩聲說道:「你們想,這韓家為什麼突然就給百姓減負了?」

眾人搖頭。

老儒生看到這副模樣,心裏洋洋自得。

「國富則民強,民強兵才強,這韓家壓榨了這麼多年,整個越州,這麼大的地方,那得收多少銀子啊,他們肯定富起來了,富起來之後,那便要聚民心。」

隨後,他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轉,接着說道:「你們想想,聚民心是誰最喜歡乾的事?」

有人小心翼翼的說了句:「帝王?」

此言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甚至有些對越地未來並不看好的人低着頭快步走出了茶樓。

徐長安搖了搖頭,看這儒生的模樣,他原本還以為是個高人,沒想到狗屁不通。

經老儒生這麼一說,茶樓頓時散了大半,妄議官家,弄不好會惹禍上身,眾人唯恐避之不及。之前被人圍住的老儒生,瞬間成了瘟神。

徐長安嘆了一口氣,看看瞬間冷清的茶樓,搖搖頭,提起了扁擔,便往外走。

他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炙熱,轉頭看去,那老儒生直直的盯着自己。

不管怎麼說,聖朝的儒生地位始終要高一些,畢竟夫子廟可是聖朝舉足輕重的機構。

徐長安鞠了一躬。

「老先生有何見解?」

老儒生嘿嘿一笑:「老夫頗懂相面之術,看公子樣貌,並非池中之物吶!」

徐長安微微一笑:「多謝老先生吉言,不過在下只是一個苦力,並非什麼池中之物。」說着舉了舉手中的扁擔,然後大步走出茶樓。

「小兄弟,且聽我一言!」老儒生立馬追了出去,只看到徐長安的一道背影。

最終,他只能沖着徐長安的背影喊道:「小兄弟,你我有緣,不日必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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