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群星之獸的歡歌（三）

「你可真是問了個不怎麼好解釋的問題啊，法西尼卿。」

似乎有些苦惱該怎麼向他解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深淵的帝王發出了一點也不符合他身份的糾結哼哼聲。

「你是知道的，法西尼卿，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並不能算是人類，甚至在整個帝國已知界域中都找不到與我存在親緣關係的物種。在這一點上，研究院的大家一直都很疑惑，對不對？」

「是的，陛下。可是這和……」

「聽我說完，法西尼卿。」

他溫和，但是不容拒絕地阻止了法西尼的發言，「從我獲得了『自我』這個概念的那一刻起，我就無比深刻地明白一點，我，雷吉-艾納和其它所有生命是不一樣的。」

這種不同位於更加深入的，凡物無法觸及的領域，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他的身體與靈魂仍然屬於這個世界，但是卻又奇妙地具備了部分更高維度的特徵，而這正是他那不可思議力量的來源。

如果將這個世界比作一個精細度極高的自主運行戰略遊戲，那麼雷吉-艾納就是這個遊戲唯一的玩家。

至少在他看來如此。

只不過他這個玩家的身份並不完整，始終欠缺了點什麼，一些相當重要的，但是他無法發現的東西。

「我很難向你們解釋那種感受，因為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清晰回憶起完整的過程，就彷彿那份記憶被留在了更高的維度世界中。」

他的聲音里透著淡淡的失落，隨即又轉為某種不加掩飾的興奮：「但是現在，隨着對這種晶體的解析，我終於找到了帶領所有人一同升維的可能性！這意味着什麼，你應該很清楚，法西尼卿。」

「我們，是虛假的么？」副院長的思路微妙地跑偏了一些。

「不不不，」他連忙否認，「我們的存在並非虛假，只不過是不夠『真實』而已。就好像沒有煮熟的夾生飯，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四周的全息投影突然劇烈模糊晃動了一瞬，一個法西尼無比熟悉的身影從佈置在高能臨界空間中的實驗室里走出。

他並非人類，這一點任何人在第一眼看到那華麗身姿時便可以毫無疑問地確認。

那是理應只存在於畫家筆下的神奇生命，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夢幻之美，無論是哪一個物種，秉持着何種的審美觀，他都是最為完美的那一個。

隨着他的動作，憑空落下的淺藍螢粉令兩人頓時為之神智一清。法西尼驚訝地發現，他身上由於連續進行了多次長程躍遷而導致的基因疲勞癥狀居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面對兩人驚訝的眼神，他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沒什麼，只不過是剛剛發現的一些有趣使用方法而已，類似功能的設備已經在開發中了，應該很快就能投入生產。」

「先不說這些了，我帶你去看看升維計劃的前期準備吧，魯法斯老師也在那個實驗空間里，到了那裏，我再試着解釋一下吧。」

……

這是一個相當美妙的小小意外，至少風裏希是這樣認為的。

故事裏的人物有一天突然想着讓整個故事成為真實世界的一部分，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有些怪怪的。

也不知道那個小傢伙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呢？說不定會很有意思吧？

漫無邊際地妄想着正在玩捉迷藏遊戲玩的不亦樂乎的狩天厄之後可能會出現的表情，她的臉上逐漸浮現起促狹的笑容。

不過這個所謂的深淵帝王——好吧，這個名字真的很讓人無語——本身說不定也正是這個夢境世界的命運之子呢。她這倒真不是胡亂猜測，即使只是一個臨時被演化出來的夢境，這個世界依然擁有着幾乎所有構成『世界』的要素，而這也正意味着它同樣是可以誕生出『世界意識』這種既不科學也不魔法的古怪東西來。

這種始終處於模糊狀態的非獨立人格意識總是會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就好比如說：它不想死。

理所當然的，它能夠知曉自己的終末之日何時到來，當創造了它的那位偉大者厭倦了這場遊戲之後，它便將消失。而作為一個勉強算是擁有了『自我』的意識個體——儘管這種自我無比淡漠，很大程度上甚至可以等同於這個世界中所有生命的精神集合——它很明顯不會願意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去。

因此在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下，它開始了自救行動。

風裏希查看了這個內部時間已經流逝了整整三十年的世界的所有記錄，從這些記錄中，她彷彿親眼看到了一個稚嫩而笨拙的新生意識如何磕磕絆絆地學會討好自己的創造者。

近幾年來，狩天厄所扮演的那位林登萬遭遇的各種巧合劇情是越來越驚心動魄蕩氣迴腸了，照這個趨勢，它還真有那麼一點可能多糊弄上幾年時間。

不過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誰知道什麼時候狩天厄會突然冒出一個新念頭，直接推翻了重來。

「也就是說，這傢伙是命運之子的概率居然還超級高了？」

她的神色有一點點古怪，這樣看來，雷吉-艾納的願望說不定真有那麼一點可能實現。

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本宇宙會不會允許這種行為。

大概是不會吧。

儘管已經被她和蘇行，還有那些淵獸，以及可能存在的某些傢伙折騰了好一陣子。可是本宇宙的體量放在那裏，也就是個銀河系的範圍出了點甚至算不上什麼太大的亂子。

然而這個夢境世界之中摺疊了足足有數十萬光年的龐大時空，這其中的智慧生命浩如煙海，想要把他們都帶出去……說實話，祈禱蘇行突然發神經伸出援手的概率估計還比較高一點。

「那麼，在知道了真相之後，你會怎麼選擇呢？」

雖然是名為『深淵』的帝王，可是這個雷吉-艾納意外的居然是個好好先生呢，這樣子，才會更有意思啊！

不過，還是先等他們能夠撐過蘇行的這一次放鬆行為吧。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在數萬光年之外的深空，由純白火球帶領着的瘋狂群星正在逐漸接近這片宇宙中最繁華的星域——帝國首都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