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星艦（終）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成功的突襲。

......

幾個小時之前。

儘管為飛翼提供後勤保障的基地位於重重嚴密防禦之下，但這種防禦針對的更多是那些自由橫行的異常體生物。反抗組織？倒不是說他們不重視，實在是這些人完全不具備這種能力啊！

別看那些特工被吹的神乎其神，可是要在沒有內應的前提下潛入這種完全與世隔絕的軍事基地，這根本就是把所有守衛都當成死人了吧。這些沒有接受過任何正規訓練的平民——而且大多以體力弱雞為主，最多也就是打着標語什麼的在基地外圍一公里的隔離區嚷嚷幾聲罷了。

所以他們的選擇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光明正大的正面突入。

想要達成這個除了莫斯庫洛斯之外所有人都不認為存在任何可能性的目標，如果單隻以阿爾德蘭上的技術水平來說，那可能性理所當然是無。

但是當『機動要塞-自由一號』的偉岸身影呈現在人們面前時，也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了。

在莫斯庫洛斯的描述中，這是一座他無意中發現的『超古代遺跡』——蘇行突然發現，這可真是個上好的大筐子，啥東西都能往裏裝，而且別人還沒辦法證明真假，它具備着等同、甚至超越於星球管理委員會所獲得遺跡之上的技術水平。

更重要的是，「從這裏，我得知了真實的歷史。」

環顧四周，莫斯庫洛斯說着已經在自己房間里練習過上百次的謊言，「即使我們佔領了斯塔西婭，也無法改變我們的命運，最多二十年，更多的異常體生物就會湧入這個星系，如果我們還不能攜起手來共同面對這場危機，那麼等待着我們的，只有滅絕。」

作為蘇行友情贊助的機動要塞，自由一號想要偽造出一些所謂的『證據』自然是易如反掌。等到他出示了這些證據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某種癲狂之中。

到底是發現自己被欺騙之後的羞惱，又或是因為自己參與進了這種歷史性事件中的激動，那都已經無所謂。莫斯庫洛斯暗自握了握拳頭，雖然有點對不起這些大孩子，他們所知道的『真實』也不過是另一個謊言，但是至少比將這場毫無意義的屠殺繼續下去來得好。

「所以，我們必須阻止這場屠殺，並且讓更多人知道這些事實，我們必須讓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明白，阿爾德蘭人的反抗永遠不會停止！」

……

衝破第一道防線意外的輕鬆，兩米二高的外骨骼裝甲提供了良好的防禦與速度，還有足夠強大的火力。這讓僅有三十人的突襲小隊得以在防禦者反應過來之前就越過了長達一公里的地雷區域，迅速翻越五十米高的圍牆，沖入了基地內部。

這座後勤保障基地實際上分為兩個部分，外圍完全由阿爾德蘭技術建造的防禦圈，這個部分縱深達到了五公里。

而佔地十平方公里，零落分佈着大量意味不明的石柱與古怪建築物，看起來更多的像是某種祭祀場所的，則是根據超古代遺跡中發現的資料建造出的停機坪與維護中心。

「這種東西……真的能夠對飛翼進行維護？」

「這裏該不會是什麼邪教的祭祀場所吧？」

「當初電視裏頭介紹的那些廠房哪去了？這和宣傳的完全不一樣啊！」

瞬間爆發出的疑惑與不安令小隊內部通訊頻道一片嘈雜，每個人都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只是單純地無意義叫嚷着，試圖緩解心中的惶恐。

如果單隻是這麼一個略有些古怪的場所，那麼他們還不會如此不安。然而只是駐足於此，某種無形無影的壓迫感便油然而生。那是來自於天性中的恐懼，從遠古一直流傳至今的基因殘留。

好吧，實際上就是生命位階的絕對壓制。

由焚天墓，也許是司天鐸，親手製造出的『遊戲道具』，哪怕只是隨手之作，但也依然殘留着來自最高位存在個體的影響。

只有莫斯庫洛斯依靠來自震澤君的庇護免疫了這種無形的精神壓力，他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可靠的未來。

五公里的縱深距離對這些擁有着明顯超出了防禦一方預料的高速小型作戰單位而言，只是讓他們多花了那麼幾十秒。以高亞音速衝鋒的小小機甲集群便刺穿了這被認為是堅不可摧的防線。

整個過程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火力點做出了反應。更糟糕的是，當他們進入核心區之後，投鼠忌器之下，作為防禦者的一方更加不敢攻擊這些闖入者了。

環顧四周，莫斯庫洛斯心中驀地生出了一種使命感，他聲音低沉：「動手吧，我們可沒有太多時間。」

——————

「這就是他們第一次的出場了？感覺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糾結了幾秒鐘，震澤君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那麼具有史詩感，這更多的就像是一場大家都沒準備好的……鬧劇。」

「也許吧，」蘇行不以為意，「但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儘力了，不是么？」

他輕輕撥動手中小小的星系，沉默地注視着這些玻璃彈珠般的星球開始加速轉動。

時光如水，發生在兩個伴生文明之間的這場荒誕戰爭如煙雲般悄然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而這片狼藉中，依然有耀眼的光輝凝聚，全新的國度在兩個被完全推倒重建的地基上崛起，開始第一次向著星系之外邁出步伐。

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

隨口敷衍著氣嘟嘟的小姑娘，他細心維護著這段被加速的歷史穩定，畢竟他可沒有這個耐心去等待上十幾年時間。足夠有意思的開頭，以及波瀾壯闊的結局，這兩者才是令他回味無窮的美妙之物。

至於說冗長但又必不可少的過程，能跳過的話，還是盡量跳了吧。最多最多，在想起來的時候拿出來欣賞一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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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阿爾德蘭人與斯塔西婭人都沒有察覺到異樣，但整個星系的相對時間流速的的確確被加速到了外界的一百二十倍之多。

在核心區被第一次出現於世人面前的『第三方』組織打成一片廢墟之後，星球管理委員會的統治頓時陷入了某種難言的尷尬狀態。

無論他們如何聲稱將會儘快修復後勤保障中心，並再一次開啟對斯塔西婭的攻擊。由大型無人機群灑下的大量傳單與視頻資料還是給他們帶去了巨大的麻煩。

在這之後的幾年時間裏，他們遇到了越來越多的麻煩。暫時失去了外部壓力后，原本就不算穩定的統治遭到了來自諸多方面的挑戰。

最簡單的一點，他們無法證偽『第三方』組織所公開的那些信息，也無法阻止這些令他們恨之入骨的混蛋們毫不間斷的宣傳攻勢。畢竟相比起一直以來對於超古代遺跡遮遮掩掩的星球管理委員會，『第三方』組織所公開的信息是如此詳實，就算他們想要挑刺都無從下手。

而隨着始終肆虐於世界各地的異常體生物被逐一剿滅，甚至就連深藏於地幔層中的信標都被自由一號炸毀，星球管理委員會這個在特殊形勢下強行上馬的機構也面臨了自己最大的危機。

它的存在必要性……似乎消失了。

圍繞着權力的爭奪一直延續了數十年，這是一個相當誇張的時間跨度，一些人死去了，又有更多的人捲入這個巨大漩渦之中。到了最後，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清它最開始的那個目的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來自斯塔西婭的雪茄形太空船進入阿爾德蘭同步軌道，從天而降的火雨驚醒了沉浸於權力遊戲中的阿爾德蘭人，於是，戰爭開始了。

在已經五十多歲的『救世主』統領下，劫後餘生的斯塔西婭人爆發出了遠超想像的力量。

阿爾德蘭人在勾心鬥角的時候，他們忙於災后重建；

阿爾德蘭人陷入內戰的時候，他們開闢出了全新的科技路線；

阿爾德蘭人……

總之，他們在毫無意義的內耗中浪費了寶貴的四十年。而斯塔西婭則在這四十年中獲得了新生。

這場『緩慢』的戰爭持續了十年，沒有人是勝利者。阿爾德蘭滿目瘡痍，斯塔西婭奄奄一息。

到了最後，再沒有誰會去關心這場戰爭到底因何而起，又將會將兩個國度帶向何方，他們只是單純而又麻木的重複著這個過程。

仇恨成為將二者緊密相連的牢固鎖鏈，最終將一切燃燒殆盡。

星艦的殘骸遍佈了整個星系，漫長拉鋸戰中，他們幾乎掏空了兩顆星球以及鄰近小行星。

在這荒蕪中，新的文明正在萌芽。

——————

早在數十年前就已消失在人們視線中的莫斯庫洛斯注視着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該如何形容。

有一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釋然。

作為也許是這三十億人中唯一知曉所有秘密的那個，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他欺騙了所有人，將所有責任都推在了那個並不存在的『幕後黑手』身上，甚至可以說，是他一手導致了阿爾德蘭之後的亂局，並間接導致了那場令無數人死去的悲劇。

但是他意外的並沒有感覺到什麼負罪感。

他聽到了兩個，也許是三個聲音在談論他。

一個男性的，慵懶而無謂的聲音：「這傢伙基本上算是廢了，接觸了太多的神性信息流出，他的存在基礎已經被扭曲成了神使一類的東西，現在的他，只能說是小震澤在物質世界的某種延伸了。所以出現這種精神狀態再正常不過，他都不是人了，你又怎麼能期待他還保留着所謂的『人性』呢？」

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誒誒誒？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沒特別注意他，憑什麼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啊？！」

一個溫柔的，令人不由自主地相信着的聲音：「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就讓他作為永遠的守望者，注視着這兩顆星球，一直到他放棄為止吧。」

於是，這個小小星系中的故事就這麼告一段落。

……

「我總覺得你是在偷懶。」

小姑娘相當不開心，加速之後的歷史怎麼看怎麼不好玩，這讓她總有一種不盡興的感覺。

「你覺得呢？」蘇行並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他有一種預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像這樣輕鬆了。不過他並沒有告訴震澤君，小孩子嘛，總得讓她開開心心的才對。這些麻煩事情就交給他和風裏希這兩個大人來處理好了。

「不祥的預感？」

風裏希古古怪怪的笑了笑，「也許吧。那麼，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裏？」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繼續前進，未知之物自然會出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