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面對真實與……反抗（上）

閔夏實在奔跑，一直一直，竭盡全力的奔跑。

嫩綠草原正向著地平線外無限延伸，無比寬廣的前方卻沒有給他帶來一丁點安全感，他寧願自己此刻面對的是崇山峻岭也好過這一望無際的平原。

因為在他身後，正有整整五十頭只有在最深沉的噩夢中才有可能出現的兇狠魔怪咆哮着緊追不捨。

這是發生在編號0101的狩獵場鏡像中的一幕。而與之相似的追逐、逃亡，又或者是反擊，正在逐一上演之中。

……

「你覺得，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那麼他們會有些什麼樣的反應呢？」

面對蘇行看向她的詫異眼神，風裏希無意識地在空氣中畫了幾個圈，「怎麼說呢，這也是相當有意思的一個觀察角度，不是嗎？而且它也要比這場軟綿綿的狩獵刺激多了。」

她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人類，不僅僅是局限於他們那簡陋的物質軀殼，而是某種形而上的，存在於人類本質之中的東西。

「哈啊～」

嘆了口氣，蘇行突然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奈，他並不喜歡這樣，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

作為本宇宙中已知最奇妙的生命體，人類身上有着太多無法解釋的秘密。最簡單的一點，第五種力到底是如何與人類文明發生了一系列直到現在也依然是未知的反應，從而誕生出了虛空？

他揉了揉臉，「好吧，那麼你準備怎麼做？」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她一攤手，「只需要一個夢境，一個真實的夢。至於人選，那裏不是有很多嗎？」

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隻蘇行捏出來的『小可愛』正在濃郁的靈力環境中舒展開了它真正的形態。

這綜合了地球歷史中一切曾經存在過的猛獸優點而誕生出的凶獸能夠以高亞音速進行持續移動，一口密密麻麻的獠牙咬鋼嚼鐵易如反掌，厚實的毛皮與皮下柔韌的筋膜為它提供了可靠的防護，至少參與者們手中的各類輕武器是沒能對它造成什麼傷害。

「呃……我是不是把難度設的太高了一些？」他有些不確定，截止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參與者死在了這些小傢伙手中，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這只是一場虛假的死亡，恰到好處的記憶屏蔽能夠讓他們發揮的更好一些。

畢竟有壓力才會有動力，不是么？

「不過你說的對，這些確實是很好的人選。」隨意挑了一個幸運兒，蘇行將一份剛剛趕製出來的記憶塞進了他的腦子裏，「那麼，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待結果了，嗯？」

……

隨着那道冰冷寒光輕柔地在他眉心留下一點嫣紅印記，顧滄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就像是被浸入海水一般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湧來，輕鬆將他淹沒。

等待死亡最終來臨的過程漫長到了令他難以置信的程度，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顧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慢慢遠去。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一天？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有長江大河一般的記憶碎片洪流衝破了這片黑暗，裹挾着他翻翻滾滾流向不知何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某種強烈的刺激貫穿了他的身體與靈魂，重重喘息著，他翻身坐起。

沒錯，這是屬於他的身體，他能夠呼吸，能夠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能夠感覺到陽光照射在手臂上的溫暖，於是，他睜開眼，看到了所謂的真實。

在距離這個靈魂僅僅一步之遙的草坪上，一張圓桌被擺放在了青草幼嫩的尖芽頂端，隨着拂過的暖風一同微微搖擺。

「真實的虛幻？這種小技巧確實不錯。」

「不錯是不錯，可惜在你眼中就只不過是簡單的線條糾纏，如果你不關閉大部分感官，我甚至沒辦法將你帶進這裏。」

蘇行舉起手中的奶茶威化，「怎麼樣，來一杯？這是存在於我記憶中的味道，只可惜現在已經停產很久了。」

「我不是很喜歡太甜的東西，」她這麼說着，抬手就往杯子裏扔了二十塊方糖，「不過這糖不怎麼甜。」

「你覺得他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從『真實』之中醒來？」

「也許只需要幾分鐘，也許永遠都醒不過來，誰知道呢？」

蘇行漫不經心的回答着她的問題，他所編織出的『真實』確實飽含了絕大部分與地球變化有關的信息，但是這個小傢伙能不能經受得住這種衝擊，那就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搖了搖杯子，濃香奶茶瞬間被清澈泉水替換，從火星大氣中提取出的純凈水彷彿也帶上了那顆火紅星球的躁動，好吧，富靈能環境下，這並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

而就在他吞下這一口不斷沸騰跳躍、似乎擁有了生命一般的清水時，獃滯許久的那個靈魂突然發出了極其慘烈的哀嚎。

一瞬間，成百上千道一指長的細細創口將他割裂的體無完膚，迷濛血霧從這些創口中噴薄而出，場面一時之間無比血腥驚悚。

顧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些什麼，過於巨大的精神衝擊令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就連身體上那劇烈疼痛感相形之下也無足輕重。

「怎麼可以……憑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看起來這會是一個堅定的反抗者誕生的序幕？蘇行撓撓頭，思緒突然跑偏，要不要就這樣把他放走，然後培養一些反抗組織出來呢？仔細想想，那應該也挺有意思的吧？

他閉上眼，感受着這個靈魂中正在熊熊燃燒着的怒火與悲傷，脫離了激素的影響之後，這是更加濃烈的，存在於心靈層面上的巨大變化。

也更加的……美味。

「這種感覺……」風裏希伸出手，「物質與精神完全割裂之後，他所產生的一切情緒變化都只能基於由你所賦予的『靈魂』，真是美妙。」

搖著頭，她低聲讚歎，「由信息堆積而成的虛幻個體，在沒有物質載體的情況下同樣可以展現出如此富有感染力的可能性。果然，這一側要比虛空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