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真的，被你這麼說，我可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反而有點……噁心。」

一朵存在感無比強烈的墨藍鮮花在他手背上綻放，小小的可能性之獸一身鵝黃連衣裙，赤著雙腳，神色沉靜地跪坐在花蕊中，抬頭看着蘇行。

一個微妙的笑容在祂臉上一閃而逝，祂伸出纖細而潔白的手臂，按在了身旁的花瓣上，「那可不行啊，我的半身，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這因緣又哪裏是你們想要斬斷就能斬斷的呢？」

「看哪，」她指著那正在將整個虛空吞噬的蒼白人形，「那隻不過是個愚蠢而又盲目的殘渣，它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麼一個問題，既然所有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我，那麼憑什麼你們會產生這種錯覺：弱小如你們，居然能夠反抗我？」

「那也許是因為，他實在是太討厭你了吧。」

蒼藍的雷火從他手背上滾過，花瓣一片片枯萎落下，不斷有刺耳的尖嘯聲在他心靈中爆發，「你的造物果然也和你的審美一樣，令人作嘔。」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欣賞啊，我的半身，」虛幻的身影從他手背上輕巧地跳下，就彷彿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女，一舉一動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然而在祂腳下無聲咆哮著的灰白泥獸卻將這種安靜的美好破壞了個乾乾淨淨。

「你知道嗎，」仰頭看着那不知何時陷入了詭異定格狀態的蒼白人形，祂頗為感慨地說道：「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清楚這個世界上到底存在着多少個『蘇行』，以及與他有關的殘響、迴音、倒影之類的東西。」

自從那一千四百萬年的未來一直回溯至六十多年前的時間循環形成之後，不知道有多少個『蘇行』被遺落在了這個一直沒有被打破的循環之中。

「只要我，或者說我們，沒有真正得到那個我們一致認可的結果，那麼這個循環就必然會繼續下去，一直持續到唯一宇宙迎來它的終結。」

祂回過頭來，仔細端詳著蘇行的面孔，那是一張祂曾經無比熟悉的面孔，只不過現在已經不再屬於祂了。

「從人類的角度來說，你是平凡的，然而從你自身的角度而言，卻又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因為你是唯一宇宙主時間軸上所有『蘇行』的起點，是包括我在內所有已知未知『蘇行』個體的源頭。」

「那麼，你到底想說明些什麼？」

蘇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有種心累的感覺，為什麼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的『蘇行』都顯得那麼的……不正常啊！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像我們一樣度過那冰冷枯寂的漫長時光，如果你也曾經在漫無止境的虛空中獨自漂流了整整一萬年，而這一萬年又被成百上千倍的拉長了，那麼你也會和我們一樣，如此的……絕望。」

祂盯着蘇行的眼睛，低聲細語：「因為啊，人類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哪怕所有的都是『我』，可那最微小的一點不同，卻最終導致了一致性的徹底消失。」

「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只剩下唯一一個『我』的話，應該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吧，你說呢？」

祂再一次伸出手，從黑暗與混亂中牽出了被黃金之炎籠罩的大狗，「原本我是想讓它成為你的助手，去往那混亂的時空中統合起所有的『蘇行』，只不過沒想到第三世代的終末居然來得這麼快，我過於低估了你這個『起點』所天然具備的巨大吸引力，以至於導致了整個計劃的徹底崩塌，不過現在也還來得及就是了。」

沸騰的星河在祂手中翻卷咆哮，一整個原始大陸被破碎成無數星辰，又重鑄而成的重劍上星光璀璨，「風裏希那傢伙自以為能夠拖住我，為它爭取時間，可實際上呢，她也被我給拖住了啊！」

「你說的對，」蘇行退後一步，抬頭看向這個正溫和微笑着的……怪物，「只不過這裏有個小小的問題而已，為什麼你會覺得最後留下來的是你，而不是我呢？」

那是最古老的未知，是從『已知』中誕生，卻又完完全全沒有任何個體曾經接觸過的未知之物，它蠕動着從蘇行的思想中爬出，沿途留下了不朽不滅的光輝。

這是第一世代的殘存者贈予蘇行的禮物，也是那個只存在了七個小時的虛空雛形最完美的模仿，或者說，這根本就是它本身。

當『未知』出現在祂面前時，就已經成為了『已知』，這脆弱而渺小的虛幻光影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徹底阻擋了祂的視線，只有蘇行不緊不慢的聲音依舊回蕩，「這很可笑，不是嗎？我，我們理應早已超脫於物質世界，可實際上呢？物質世界的種種羈絆卻一直在影響着我們，無可解脫。」

「你想要的，我想要的，還有更多『他們』所想要的，都只不過是屬於我們各自的未來而已，然而在唯一宇宙觀下，沒有平行宇宙，也沒有真正的多元未來，因此我們只能去爭奪那個將會塌縮為唯一的可能性。」

他輕笑着，從自己的眉心處取出了一枚被曖昧不清的灰色霧氣籠罩的正方形晶片，「當初她把這東西給我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永遠也不可能用得上了，不過現在看來，只要敢於下那個決心，那麼這還真的是個能夠一勞永逸的好東西呢。」

……

「這是什麼？」蘇行疑惑不解地問到。

「大概是……無限的未來吧！」

風裏希撓了撓頭，把那枚晶片塞進了他的眉心，「那麼，你先忘了它吧，當你真正能夠用得上它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就會記起它。」

「這種東西，真的靠譜嗎？」

「你說呢？以一位神王的本質為裝葯所製造出的奇點，我估計吧，少說也能炸出那麼七八十個真實的未來分支。」

「你真的不是在逗我玩？」

「你這傢伙，廢話怎麼那麼多呢？到底要不要啊！」

……

「所以說，」他揉了揉額頭，「唯一對我而言才是混亂的時間線，真的是添了太多的麻煩了啊。有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才是已經發生的，而哪些又是被我所遺忘的。」

「那麼，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