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與我一同墜入深淵（三）

從不確定到確定；從難以名狀的不可知之物到可以被某些心智扭曲的信徒呼喚出衍生名諱的具體存在；從連本能也沒有的混亂渾沌思維聚合體到盤踞於物質世界之上的深沉精神深淵。它的存在性變得越來越具體，也越來越趨近於可以被智慧生命所感知的層次。

這正處於第二次『綻放』階段的魔神體內，仍然保存在一些很小很小，小到只有那麼幾平方公裏面積，天空高度不超過五十米的微型空間殘片。儘管這聽起來相當不可思議，不過這確實是事實。即使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依然有着生命艱難存活。

只不過這些生命到底還能不能被稱之為正常的碳基生物就完全不知道了。

拖着長長鱗尾，渾身鱗甲上不住滴落渾濁泥漿的半人半獸生物推開了村莊的大門，在他身後，七八個外形各不相同，不過都具備着部分人類特徵的生物魚貫而出，準備前往狩獵。領頭的生物反手關上大門，低沉嘶吼了一聲，領着其餘幾個生物消失在了村莊周圍蠕動着的黑暗之中。

雖然這由十數根粗大樹榦胡亂拼湊而成，又以石釘固定的東西只有外形勉強和門扯得上一點點關係，不過對於這些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中的遺民們而言，它能夠提供的安全感遠遠超出了它糟糕的形狀。再怎麼說，這些從無量量劫時留存下來的東西，自然而然的具備了某些奇特的『特性』。比如說：驅逐黑暗。

不過如果有個正常人看到這些遺民的話，他一定會覺得所謂的安全感完全就是個笑話。畢竟這些基本上只保留了一小半人類外形的生物完全與『弱小』這個概念扯不上關係。倒不如說，對於其它人，他們才是比較危險的一方。

由於在世界崩潰之時不幸受到了新生魔神的污染，他們發生了某種程度上的變異。這些僥倖的傢伙與代表了世界基本規則之一的『卡獸』發生了深入靈魂本質的融合現象。有的人融合了一張，有的人融合了幾十上百張，這種融合現象大大提升了他們的生命強度，讓他們在這幾乎沒有空氣、水源、食物的黑暗環境中得以生存。甚至開始有了那麼一點點文明復甦的跡象。

然而這勉強延續下來的族群依然逃不過滅亡的命運。隨着『它』的再一次綻放，手牽着手的矮小身影邁出了漆黑球體上陡然開裂的深邃洞口，隨之而來的奇妙變化在一瞬間影響了半徑五十萬公里的球形空間。當然，其中也包括了那些仍然在苟延殘喘的空間殘片。

在不久之前還有個名字叫做雲鼎大道君的道人如今已經只是低低滑翔於狹窄天空中的鶴翼樹人了，雖然他拼盡全力在量劫到來之時逃出了一縷殘魂，並幸運的在之後的規則異變中融合了自己的卡獸：松侍與鶴童。不過與其他遺民毫無分別，曾經高高在上的他也被困在了這狹小而貧瘠的空間中。

恐懼與怒火，還有失去力量的空虛感，以及斷開與天道之間的聯繫之後出現的無所適從，這一切都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內心。如果還是在規則完整的本界之中，這種程度的心魔對他來說自然不值一提，然而這裏是魔神進食之後的渣滓，又哪裏有條件讓他靜下心來去思考這一切呢？

詭異的波動在一飛秒間掃過了整個空域，它體內合計十一萬四千六百三十一個倖存下來的高級智慧生命體同時僵硬，風化。而後從那慘白灰燼之中誕生出了全新的生命，亦即是所謂魔神的『第一眷族』。

「雖然說，是你喚醒了我們。」有着如同流動水銀般雙眸的少年舉起了他的左手，無量光輝凝聚成鋒銳無匹的長矛。

「但是，你同樣讓我們遠離了我們的根源。」雙目緊閉，卻又在身後有着一十三顆晦暗水晶眼瞳的少女舉起了她的右手，無以名狀的渾沌蠕動成模糊不清的造型。

他們異口同聲：「作為喚醒我們的謝禮，永遠沉睡於虛空之中吧，虛偽的神明！」

少年擲出了長矛。下一個瞬間，它便出現在了『蘇』的額頭前，完全無視了銅牆鐵壁般的防禦，靜靜懸浮在那兒，而直到此時，虛空中才出現了明亮輝煌到將三人盡數籠罩其中的璀璨光芒。

「果然，應該說不愧是逆生的雙子嗎。」『蘇』用右手食指輕輕撥開了停留在額頭前的那一束『光』。雖然本體並不起眼，然而那實際上是以魔神的力量模擬而出的與正體毫無二致的創世光輝。真要被戳上一下，估計不大不小也得被強行拖入創世紀狀態中那麼幾秒。而在這種層次的戰鬥中，幾秒鐘，那已經足夠對手品一杯茶，看一本書，然後輕輕鬆鬆散步過來碾死你了。

他欣喜地驚嘆：「只不過是剛剛出生，就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種對於虛空的靈活運用，不得不說，即使是魔神，那也是虛空之中位於生命階梯頂端的存在。那麼，你呢？」

少女用手中無法形容的那個『物體』重重敲擊了虛空，就彷彿那是一片堅實的大地。令人心煩意亂的呢喃細語聲突兀地出現在了原本不應該有聲音這種東西存在的虛空中。

『蘇』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一朵滿溢着狂亂與污濁的螺旋之花粲然綻放。

「來自外部的信息入侵？」他搖了搖頭，「不對，應該來說，是你喚醒了我心中依然存在着的各種負面情緒。或者說，按照風裏希第三定理，魔性從未從我們身上離開，它們只會在適當的時間出現。」

「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與我進行接觸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他突然露齒一笑，「第二階段馬馬虎虎也算是完成了吧。來吧，兩個小傢伙，與我一起墜入秩序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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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打了個哈欠，拿起身邊的雜誌遮在臉上，擋住了午後明媚的陽光。她的嘴角有一絲微微笑意，接下來，你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呢？是將他們轉化為邪神，抑或是將他們封印在某個永遠無法逃離的自閉循環中呢？她真的是非常非常期待着答案。因為即使是她，也無法猜測出這之後將會發生的一切了。

「喂。」穿着泳衣的蘇真雪敲了敲她的頭，「不去游一圈嗎？」

「我想睡一會兒，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