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夢

人生相談僅僅持續了不到五分鐘，被蘇行拖入幻境之中的正神們便一個個面色古怪的各施手段以最快速度分頭離開，前往各自的神群之中進行彙報。

畢竟他們剛剛從蘇行那兒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實在有些太過於驚悚了。

「你就這麼放走他們了？」桃夭神色古怪，「我還以為你會在他們身上動什麼手腳呢。」

看着貓咪臉上那副吃驚的神情，蘇行不由失笑：「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那好吧，說說看，剛剛你都看到了些什麼？」

貓咪一本正經的蹲坐在蘇行身側，側頭想了想，「這個嘛喵……你應該是先用了某種神性領域的延伸能力，將這些傢伙都帶入了同一個幻境中，然後……和他們達成了協議！」

桃夭一臉「快來誇獎我我肯定猜對了絕對沒錯」的表情，尾巴翹起了圓潤的弧度，看起來相當的開心，似乎是因為它回答出了蘇行的問題的緣故。

「再仔細想想，難道你就不覺得這其中缺少了什麼東西嗎？」蘇行坐了下來，伸手輕輕撫摸着它的腦袋，笑道：「不要想當然的下結論，思考、分析，而後才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蘇行的手掌摸上它的腦袋時，桃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僵，它強行忍住了從蘇行手中逃開的衝動，挪動了一下姿勢，陷入沉吟之中。

他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桃夭有些無法理解，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不就是那麼回事嗎？蘇行提出了要求，而後他們答應了蘇行的要求。一切都顯得如此簡單。

不對！貓咪猛地扭過頭看着蘇行，驚訝的叫道：「這整個過程不對啊！為什麼他們完全沒有提出任何疑問，不對，為什麼在我的記憶里根本沒有你與他們之間交談的內容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桃夭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蘇行與那些正神之間的交談在它記憶中只剩下了簡簡單單一句蒼白的描述，完全沒有內容與當時的場景存在。而且仔細想想，那些正神離開時的狀態也有些怪異，他們似乎對蘇行所說的一切都深信不疑，半點也沒有理應存在的警惕與戒備。

貓咪按著自己的腦門，回憶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越是回憶，它就越是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只不過是過去了五分鐘而已，它已經記不清蘇行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如果不是特意去回想，它的記憶中就只剩下一個單純空洞的印象：蘇行與正神們達成了協議。

至於事情所發生的過程，已經徹底模糊不清，隨着時間流逝而更加淡薄了。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蘇行一臉的笑容在桃夭眼裏顯得格外可惡，它喵的一聲大叫，啊嗚一口咬住了蘇行的手掌，含糊不清的叫道：「快點，快點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這壞蛋！」

「其實說白了也很簡單，」蘇行抱着它站起身來，將另一邊手掌中握著的最後一點神力殘餘隨意拋出，劃出了一條銀光閃閃的曲線，他淡淡開口道：「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貓咪很好奇。

「在這個夢境世界中，什麼才是真正的『真實』。」

這是個粗聽起來挺有深度，可是仔細一想就會覺得相當蛋疼的問題。要知道這個世界雖然號稱是『夢境』，可實際上它與真實的高天原已經出現了少量的重疊，無論是概念上或是空間上，兩者都在不斷相互趨近著對方。

再加上夢境世界中那一整套神明班子的存在，神明這種超級生命體，哪怕只是一種思想、一個概念，都可以完整地承載他們的存在。也就是說，夢境世界中的神明與高天原中的神明，並不存在任何本質上的區別。

在這種情況下，考慮什麼是『真實』，那可真是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不過蘇行的問題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桃夭並不這麼覺得，即使相比起它來，蘇行只不過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後輩，可是他所做到的一切都讓桃夭無法將他與新晉神明這個身份聯繫在一起。

要知道，真的打起來，剛剛那群正神裏頭任意三四個聯手也都不是它的對手呢！

沉默著思考了好一會兒，貓咪搖了搖頭，「就我看來，這個世界之中無所謂什麼真實與虛幻，非要說的話，那麼我們兩個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存在方式活動的呢？凡是牽涉到了神明這種不講道理的生命的事情，都很難用二分法來做出解答。」

「你說的有道理，但也沒道理。」蘇行的笑容有些讓它害怕，那種笑容里完全沒有半點感情，就彷彿只不過是單純為了做出『笑』這個表情而牽動肌肉骨骼擺放出的模樣。『人』的感覺一點一點從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桃夭似乎在某個地方感覺過的巨大恐怖。

「對於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所有一切來說，他們都是真實不虛的。但是對於外面的世界而言，他們卻又只不過是精神與能量在神力作用下所產生的不穩定混合物，是比鬼魂還要稀薄數百倍、甚至可以說完全存在於不同維度上的虛幻靈體。」

「即使有着神明強行構建起兩個世界之間的聯繫，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哪怕是剝離了高天原上那些生命對它的認知，夢境世界依然是虛假的存在。」

貓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蘇行說的每一個字它都聽得懂，可是連在一起就完全不知所云了。

不過蘇行並沒有賣關子，他嘆了口氣，右手在面前輕輕拂過，「你看，這些是什麼。」

隨着他的手掌抹過空氣，就像是被潑上了墨水一般，一道漆黑深邃的裂痕緩緩出現在蘇行與桃夭面前。貓咪好奇地伸出腦袋，看向裂痕之中。

一道耀眼的電光閃過，嚇了貓咪一跳，再仔細看時，那哪裏是什麼閃電，分明是某個體形無比巨大的生物眨動了一下它的眼睛。

「那是什麼？」桃夭心有餘悸地縮在蘇行懷裏，相比之下，蘇行身上那種非人的氣質還是可以忍受的。

「那是你啊——」

「我不得不承認，天照姬真是一位相當強大，強大到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的神明。或者說，像她那樣的才是真正的神明，而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擁有了力量的『人』而已。」蘇行的聲音里透著由衷的喜悅，那種喜悅讓人恐懼，滿溢着某種瘋狂的求知慾。

「她徹底混淆了真實與虛幻，以她的夢境為基底，糅合了整個高天原神國之中幾乎所有神明的潛意識，或者說『神之夢』，構建起了這個美妙的世界。」

他看向一臉懵逼的貓咪，低笑着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做過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