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一章 決戰（2）
無休無止的狂風，一遍又一遍地從忘川河邊刮過。
不斷有驚慌失措的魂靈被狂風捲起，帶向不知名的遠方。
空氣中充斥着一股難以明說的異香，那是不朽木燃燒過後散發出來的味道。
狂風中，青月穩穩地騎在風生獸背上，手上的長弓再次瞄準了秦少禹的眉心。
「只要有我青月在的一天，你的奸計就休想得逞！」
秦少禹挑了挑眉，對其的威脅毫不理會，只是翻看着一張羊皮紙模樣的東西，那是剛剛的狂風帶過來的。
他無所謂的態度，惹得青月勃然大怒，可對方的實力擺在那裏，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於是扭頭喝道：「青妍，你還在等什麼？還不速速與我合體，共御強敵！」說完手上一松，金色羽箭朝着秦少禹激射而去。
秦少禹不敢硬接，身軀一陣模糊變形，已經在原地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河岸的另一邊。
青月見狀柳眉一豎，藉著風生獸的速度開始繞着秦少禹飛轉，同時手中弓弦急拉，從各個方位射出了金箭。
二人且戰且退，很快便去得遠了。
唐子昔如何看不出，青月是在為其爭取時間。
她低垂的眼瞼下，那對金中帶藍的瞳孔，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金黃色，眉宇位置也浮現出一個金色的火焰標記，與青月的那個標記幾乎一模一樣。
沒多久，她的身形也開始發生變化，又一會兒長，一會兒短，一陣清晰，一陣模糊，竟是在強行進行魂魄分離。
她與青妍融合已久，一時之間想要分開談何容易。
可要想讓青妍與青月的魂魄融合，她就必須先把屬於青妍的那部分魂魄分離出來。
這是一個極其兇險，也極其痛苦的過程。
此刻的唐子昔，不止身體在遭受巨大的痛苦，腦海深處也在進行着撕裂般的疼痛。
一個與青月面容一模一樣的女子，正揮動着手中的彎刀，奮力地劈砍著身上的七彩光鏈，那正是將二人魂魄連接在一起的融靈鏈。
融靈鏈的這一頭，一個縮小版的唐子昔，正驅使一顆白蒙蒙的珠子，不斷地修復融靈鏈拉扯給二人魂魄造成的傷痕。
二人居然是被這融靈鏈硬連在一起的。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二人的魂魄法力相當，而且都有完整的神識，所以不存在誰主導的問題，有時候連她們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誰的想法。
此刻的青妍已陷入半癲狂的狀態，眼見融靈鏈久劈不斷，居然將彎刀反轉，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插去，那正是融靈鏈透過的地方。
「不要！」
唐子昔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隨着『噗』的一聲悶響，融靈鏈已經被她一把抓住，直接扯了出來。
青妍痛得大叫一聲，身形晃動之下，差點就此潰散。
二人神識相連，唐子昔也好受不到哪裏去，同樣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怒道，「你不要命了嗎？」
好在隨着青妍身上的融靈鏈被扯出，禁錮她的那股力量也跟着消失，胸口的融靈鏈也自動消失。
她趕緊過去扶起青妍，連聲道：「你怎麼樣？」
青妍睜開雙眼，咧嘴笑了笑，道：「我成功了。」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唐子昔氣得話都說不圓了。
若是青妍沒掌握好分寸，又或者說她沒能忍住靈魂被撕裂的痛苦，別說分離魂魄了，恐怕直接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青妍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我必須儘快與青月合體。」
唐子昔聞言頓時語塞，對於九黎族與公孫軒轅的恩怨她再清楚不過，也明白只有與青月合體的青妍，才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
青妍抬手摸了摸唐子昔的臉：「丫頭，你的恩情，我怕是報不了了。」
「你說的什麼話。」唐子昔瞬間紅了眼眶，搖頭道，「你沒有欠我什麼。」
無論最初是在何種情況下接受青妍，但歸根結底，這一路走來，青妍幫她、救她的次數確實不少。
青妍微微搖了搖頭，道，「本想着只要修復了九黎壺，就能給你永生作為彌補。可沒想到……」話沒說完忽地臉色一變，胸口剛癒合的大洞再次撕裂開來，並且還在以恐怖的速度朝四周蔓延。
強行分離到底還是給她的靈體造成了巨大的創傷，雖然之前被她以法力強行壓制，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青妍，用盡法力也只能壓製片刻。
唐子昔見狀大驚，忙將手中的珠子遞到她的嘴邊，道：「快吃下去。」
青妍輕輕推開她的手，笑道：「放心，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說完努力坐直了身體，雙手掐訣，嘴裏開始念念有詞。
隨着一連串晦澀難懂的句子出口，她身上的傷痕開始以恐怖的速度癒合，破損的靈體也開始彙集靈氣。
「化靈大法！」唐子昔跟她相處這麼久，何以看不出此法的來歷。
她也終於明白，青妍之前那句話是認真的，這一次她是徹底地斷了自己的後路。
化靈大法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三大秘術之一。它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只要施法者還有一息尚存都能施展，而且能讓施法者的修為瞬間恢復到巔峰狀態。
可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慘重，須得以燃燒自身魂魄為代價。而且此術一旦施展便無法停止，這也代表施法之人，主動斷絕了自己所有的生機，再無退路。
可青妍此刻實在太過虛弱，咒語還沒念完便身形一晃，剛癒合的傷口也崩裂開來。
唐子昔見狀大急，有心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對方喝止，「不要過來！」
青妍咬緊牙關，再次坐直身軀，繼續念起了咒語。
每念一句，她的身形便淡上一分。
「別念了，求求你別再念了！」唐子昔淚流滿面。
她十分清楚，照青妍現在的魂魄受損程度，根本堅持不到化靈大法的完成。
另一邊，已經飛到半空中青月，見到唐子昔的異狀，心念微動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上浮現出焦慮的神色。
青月也是有心無力，她的法力因為長時間使用射日弓而幾近枯竭，加上秦少禹步步緊逼，她目前也只是勉強自保。
眼看着彙集到唐子昔周圍的靈氣漩渦再次潰散，青月終於按捺不住，唰唰唰連射三箭，逼退了秦少禹，緊接着眉心處靈光一閃，一朵青色焰花直接射向了地面的唐子昔。
秦少禹見狀身形微動，伸手就要去搶。
青月哪裏會讓他得逞，手中弓弦急拉不止。
秦少禹識得厲害，不敢硬接，當即身形暴退。
青月馬上追了上去，再次拉弦急射。
趁這個工夫，青焰花已經沒入了唐子昔的身體。
而得了這朵青焰的相助，青妍近乎透明的身軀終於穩定了下來，開始慢慢凝實。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空蕩蕩的忘川河邊，只剩下一個被乳白色的靈氣包裹的人形光團。
不遠處的半空中，那片黑雲密佈的地方，一青一紫兩道身影時隱時現。
倖存的魂靈紛紛冒出了頭，看着半空中的黑雲，眼中露出驚懼的神色。
這些魂靈雖然靈智未開，但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是有的。
「嘭——」
光團猛然炸裂開來，露出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高的自然是青妍，矮的則是唐子昔。
青妍滿面喜色，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我成功了。丫頭，我成功了！」
唐子昔紅着眼睛點了點頭，正要說話。
空中忽然傳來鳳鳴之聲，一聲比一聲急促。
「青月頂不住了！」青妍聞言臉色微變，身形一閃已經化作一隻金色鳳凰，展翅朝那黑雲彙集的地方飛去。
唐子昔正想跟上去幫忙，忽然眼前一花，大批的魂靈已經涌了過來，圍着她不停地盤旋。其中一隻純白的魂靈更是直接飛到了她的手上。
這些魂靈雖然不會說話，但唐子昔居然看懂了它們的意思，臉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真的在河底？」
魂靈齊齊點頭。
「還活着？」她追問道。
魂靈這一次有些猶豫，互相看了看，最終都將目光投向了唐子昔掌心的那一隻。
很顯然，這隻純白的魂靈是這群魂靈的頭。
它偏頭想了想，忽地沖着唐子昔的面門飛來。
唐子昔猶豫了一下沒有躲開，任由那隻魂靈沒入了她的眉心。
「嘩——」
彷彿撥開雲霧一般，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清晰無比，不斷閃爍銀光的河水也安靜下來，她藉此看清了河底的情形。
那是一個美麗無比的世界，到處都是飄飄蕩蕩還未完全成形的魂靈，銀光閃閃，觸之微涼。
那隻白色的魂靈也從唐子昔的眉心飛了出來，羽翅微微一動，那些還未成型的魂靈便紛紛飄了過來，沒入了她的身體。
唐子昔只感覺身體說不出的舒適，因為魂體被撕裂帶來的劇痛也慢慢消失。
這些魂靈竟是在用自己微弱的靈力替她療傷，這讓她又是感動又是不安。
就在此時，天空忽然開始下起了火雨。
一蓬蓬金青相間的火焰，如急雨一般從空中落了下來。
不少魂靈被這些火焰砸中，瞬間便化作煙霧消失了。
隨着火雨越來越密集，落在忘川河上的火焰也越來越多，河水的溫度開始慢慢升高，無數魂靈忍受不住高溫，紛紛飛出了河面，緊接着又被落下來的火雨砸中……
唐子昔見狀可謂是心痛難忍，顧不上白色魂靈的阻止，翻手取出青凝鏡，迎着火雨落下來的地方飛去。
青凝鏡果真威力無比，不止落下來的火雨被其吸納一空，便是已經落下去的火雨也被吸了回來。
吸收了大量火焰的青凝鏡開始發生著變化，唐子昔卻一心向著黑雲聚集的地方飛，絲毫沒有覺察。等到一陣劇痛傳來，低頭查看才發現，鏡框上的那頭異獸不知何時活了過來，正咬住她的手腕拚命吸血，連咕嘟咕嘟的吞咽聲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