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絕戶
木桌旁的三個小閨女已經吃的滿臉都是油汁了，桌上那些碗裏的殘羹剩飯被她們給「打掃」的乾乾淨淨的。
我望着她們，想着這幾個孩子乾瘦，想必是一直沒有吃飽飯的緣故。
等到趙氏端上湯麵，她們又直勾勾的望着我。
趙氏將她們趕到一旁玩兒去，我便故意只喝了一點熱湯，將面留給了她們。
趙氏哄著孩子吃了麵條，我卻發現她自己還什麼都沒有吃，就去洗涮碗筷了。
我本想跟進去幫忙，靈烏就回來了，嘴裏還叼著一個布袋子，朝着桌上一放，我攤開看到，裏頭居然放着一隻燒雞，和一大塊熏肉。
「主子，和那趙氏還有這些孩子一起吃些吧。」靈烏不但自己出去填飽了肚子，還給我們帶了吃的。
我麻溜的將這些吃的拿到了廚房，用刀剁吧好了之後，就讓趙氏和幾個孩子一起吃。
孩子們吃的滿嘴是油，呵呵呵的笑着，一臉天真無邪。
而趙氏則是再三道謝之後，小口小口的咬着孩子們沒有吃乾淨的骨頭，思緒好似飄忽不定。
「嫂子，你多吃一些。」我給她遞了個雞腿。
她卻搖頭，說什麼也不肯吃。
「嫂子，你怎麼看着不大高興？」我望着她。
她這滿臉的愁容，想掩飾，也是掩飾不住的。
聽到我如此問，趙氏突然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肚子，問道：「姑娘，你也是生養過的，你看看，我這一胎像男胎么？」
「啊？」我一愣，她的肚子圓圓的，就像半個西瓜，之前聽人說過，圓肚子一般是閨女，而且，我知道那是康寧的轉世，自然是個女孩兒。
「應該是個女兒吧。」我笑着說道。
「女兒？」她一聽，卻如臨大敵，面色驚慌的搖了搖頭：「不會的，不可能是女孩兒，你別胡說！」
溫順的趙氏，突然激動的叫嚷了起來。
見她情緒如此激動，我連忙改口：「嫂子，我只是隨意猜的，再說了，女兒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可我，已經生了五個閨女了。」趙氏凝眉，看向了我。
她告訴我，她在這秦庄，是出了名的，隨意在小道上打聽趙氏，就能找到她。
「嗯。」我應了一聲，因為確實是如此，我今日也是這麼尋到她男人的。
而這原因，就是在於，她能生養，不過生的全都是「賠錢貨」，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把自家的公公都給氣癱離世了。
這秦莊裏頭的人，在背地裏，都叫她的丈夫絕戶碾，就是因為她這肚皮不爭氣。
「五個女兒？這就三個啊？」我看向乖乖坐在一旁長椅上吃東西的三個小姑娘：「另外兩個？」
「夭折了，一出生就夭折了。」她抿了抿嘴，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聽了很是同情趙氏，一個女人，無法給家裏傳宗接代，這「罪名」可是不小的，她的男人完全可以休了她。
「嫂子，你也別太憂心了，很多事，是一早就註定的。」我寬慰着她。
她聽了卻眼眸一沉，不再說話了。
同她在院子裏休息了一會兒，天色徹底暗下，她便給我安排了一個屋子住下。
這屋子極小，放了許多雜物，不過如今能有個躺的地方就好。
靈烏等趙氏出了屋之後，就開口對我說道：「這女人，命中無子。」
「嗯。」我也點了點頭，方才她落寞垂目時我就替她看過面相了。
趙氏是苦命人，從面相上看，並無男嗣，而且晚年凄苦。
我將康寧放到床上，自己則是躺在了她的身旁，感覺疲乏的很，這些日子，沒有好好休息過一日，如今躺在這木床上，還能感受到夏季的炎熱，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好，是一種活着的感覺。
靈烏也累了，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睡的迷迷糊糊，卻隱約聽到了門外的吵鬧之聲，並且聲音越來越大，還伴隨着打砸的聲響。
我一個激靈就睜開了眸子，朝着地上的靈烏看去，發現靈烏已經到了房門口了，正朝着門縫外頭張望。
「怎麼了？為何如此吵鬧？」我問道。
「那趙氏的丈夫，好似在發怒正摔東西呢。」靈烏一邊朝外看，一邊說着。
原本，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我不好插手，可是外頭的打砸之聲漸漸停下，變成了打罵。
趙氏一開始還憋著，最後好似真的受不了，便開始哭了起來，我讓靈烏幫忙看着康寧，自己便推門而出。
院子裏，桌椅都已經翻倒在了地上，那屠夫此刻正拽著趙氏的頭髮，不顧她已經身懷六甲，抬手就捶打着趙氏的後背，疼的趙氏唉唉直叫喚。
「你幹什麼！快住手！」我一個健步就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屠夫揚起的手腕。
他的手粗大無比，還想將我甩開，結果被我狠狠的推了一把，跌在了地上。
「反了！老子打自己的婆娘，你個外人管的著么？」他有些惱怒，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
看着他這副混不吝的樣子，我有些忍不住，想替這個可憐的女人修理修理這個沒心肝的傢伙。
可趙氏卻擋在了我的面前，嘴角帶着傷的她，居然開口就說：「姑娘，我沒事，你回屋歇著吧。」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屠夫就一腳踹在了趙氏的腰際上，趙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索性被我抱在了懷中，可依舊被踢的眉頭緊蹙，十分吃痛。
「就因為你這不爭氣的！這次要是再敢生個丫頭片子，老子就宰了你。」屠夫叫囂完了之後，扭頭就回了屋。
而我扶著趙氏，卻發覺她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你怎麼樣了？沒事兒吧？」我一手扶着她，一手去夠地上的木椅，將木椅拉起之後，便讓趙氏坐下休息。
趙氏的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我突然想到之前她說產婆子說她月末才能生，如今這麼一打罵應該是要提前了，和閻世子說的完全吻合。
「嫂子，產婆子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把她請過來。」看着她一頭的汗水，我連忙問道。
而趙氏卻連連搖頭，一問才知道，原來方才她就是因為丈夫把請產婆的錢給輸光了，才發生了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