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夢境輪轉

當帝國守備艦隊那些方頭方腦的『崇山』型超級星艦拖着它們獨一無二的燦紫焰光從虛空中躍出時，『黑狼鳥』游梭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無論這些年輕人平日裏是如何對『崇山』土氣的造型貶低和嫌棄，當這些有着剛硬線條的龐然大物如綿延不絕的群山般緩緩從他們身旁駛過時，難以言喻的震撼以及安心感立刻將所有的恐懼不安抹去。

因為這就是帝國艦隊，於過去數十上百年中將一切人類之敵焚滅殆盡的星海最強軍勢。

沒有誰能夠阻擋它們前進的航跡，血與火共同鑄就的殲星武裝已經掃平了不知多少敵人。

……

「……然而，它們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究竟是什麼。」

猶如詠嘆調一般的語氣，少女神色麻木地朗誦着手中書本上的語句。

這是一本在這個時代已經相當罕見的紙質書籍，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在某些博物館里見到這種古老的信息記錄載體，而她手中所持書籍的歷史更是可以上溯至帝國剛剛踏入星空的古老時間點，但此刻少女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喜悅。

也許換做其它任何一個別的時間和地點，她都會以無比虔誠的態度來小心翼翼呵護它，只是，唯獨現在，不行。

如黃金澆鑄而出的文字在泛著藍紫金屬光澤的紙頁上蜿蜒而行，升騰起駭人霧氣，於霧氣中忽隱忽現的怪誕剪影張牙舞爪，耳畔似乎有莫可名狀的輕柔歌聲低低迴響。

只是稍微用腦子想想也知道，正常的紙質書頁上根本不可能會有如此的恐怖景象。

「……那是純白之星，一切的終焉，吞噬群星，扭曲時空，令森羅萬象盡皆歸於沉寂的偉大之物。」

豆大的汗珠沿着少女精緻的臉部輪廓滑落，在書頁上『嗤』地蒸發成一團小小的、變幻不定的雲霧。

裹着深灰長裙的風裏希百無聊賴地癱在她剛剛從後勤倉庫里找到的老式沙發上，完全提不起精神來。

少女手中的書本連通了這個夢境世界最深的根源，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可以將其稱之為狩天厄的潛意識面。

祂知曉一切，但也只是知曉而已。

「那麼，你覺得該怎麼改寫接下去的未來呢？」

少女下意識地抬起頭，「啊？」

這種事情，她一個普普通通的未成年人怎麼知道該怎麼做啊！這麼可怕的話題，不要牽扯到她身上啊！

「純白之星輕而易舉地摧毀了這支帝國艦隊，成百上千的星靈巨獸緊隨而至，在承平已久的帝國疆域中掀起了史無前例的恐怖戰火。」

撫摸著懷中抖抖索索的貓咪，風裏希歪了歪頭，「你喜歡這個未來嗎？」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啊！問題在於，幾分鐘之前，她還在自家那顆可愛的花園行星上享受難得的休假時光，學業繁重，好不容易才從她那個首府星學院院長的父親那兒摳出了這麼一段短暫假期，可現在突然告訴她，整個宇宙的未來就在她的一念之間！

如果不是她的心臟夠大，這會兒應該已經抽過去了吧。

我只不過是一個剛剛開始接受十二年高等教育的未成年人啊！

在心底里如此哀嚎著，名為海蒂的少女緊緊抿著雙唇，秀氣的眉毛也皺在一起，她並沒有愚蠢到去懷疑眼前這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女士的話語，哪怕她所說的一切聽起來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像那幾顆可憐的恆星一樣，被那根纖細的食指直接戳爆。

特別是在她自己親身體會過那種無比美妙而恐怖的感覺——一擊爆星——之後。

仔細想想，她居然沒有在那個時候就被嚇死，這還真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迹呢。

「我……」

海蒂嚅囁著，我不想這個世界毀滅，她原本是想這麼說的，但是有某種奇妙的力量阻止了她在第一時間將這句話說出口。

讓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沉寂有什麼不好呢？那個溫柔的聲音輕笑着，如羽毛撓動她的心尖，聲音中似乎蘊含着不可思議的魔力，令她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唯有在永恆的長眠中方能感受群星對汝等的無上眷顧，這是最美好的贈予，是祝福，亦是期盼。

從虛空而來的未知意志投影若有若無地在少女身旁飄蕩，雙唇輕啟間，每一字每一句都彷彿這個世界最高的真理。

「你是他的……哪一個片段？」

坐起身來，風裏希有些不滿地問到，「他只是剛剛入睡，你們這些傢伙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搗亂了？」

「啊哦~」

俏皮地眨了眨眼，這個與蘇行大約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輕女法師沖她輕輕搖了搖手指，「不是你想的那樣哦，老師。此身只不過是時間漪漣上的一點泡沫罷了，這個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宇宙於無窮盡的可能性中給予了此身一個機會，一個令你我得以相見的機會。」

「說實話，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收下過你這麼一個弟子。」

風裏希上下打量著這個自稱是她弟子的女法師，這傢伙有着相對於凡物而言相當不錯的力量，雖然走的並不是傳統的天庭神域天君路線，但她的力量勉勉強強也算越過了真神與凡物之間的那條界限。

不過也就只是如此而已罷了。

她缺少了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一些將『神』與『人』徹底分隔開的東西。

所以說，這麼弱雞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弟子呢？這不是在侮辱她的教學水平嗎？!

「總之，又是虛假時間軸之類的東西吧？」

她撓著貓咪的下巴，語氣失望：「我還以為是阿行哪個時間片段上的獨立個體呢，好歹那些傢伙也真正跨越了界限，具備了反抗阿行的可能性。」

「像你這樣的，」她搖搖頭，「不過只是夢幻空花而已。」

「老師總是對的。」

女法師也不生氣，她依然那麼溫柔地笑着，眼神流轉，似乎是在緬懷着逝去的時光。

「他的沉睡給了我們一次選擇的機會，至少，我們有機會可以真切地活在唯一宇宙之中。」

「那麼，代價呢？」來了點興緻，風裏希強打起精神問到。

「無論怎麼樣也好，讓唯一宇宙變得有意思起來，這是他的願望，同樣也將成為我們所有人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