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獵場

那是連光也無法逃離的幽深之淵，它在寂靜中蔓延，貪婪地吞噬著一切。

形狀酷似瞳孔的星雲從粉嫩淺紫過渡到了青蔥淺綠，那些柔軟而飄逸的雲霧狀結構在『它』的視野中向著四面八方無限延伸開去，彷彿鬆軟香甜的彩色棉花糖。

啊嗚。

覆蓋了數百光年的天體結構上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個直徑以光年為單位的巨大空洞。在這個範圍內，所有的氣體、塵埃、星球，全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只有那略顯出齒痕起伏的邊緣在默默暗示着什麼。

就像是……某個貪嘴的小孩輕輕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棉花糖那樣。

下一刻，無形無質的污染以光的速度從大空洞的邊緣向著星雲中擴散。

那是只能用『光怪陸離』與『荒誕』，或許再加上一個『瘋狂』來形容的景象，來自於食物鏈最頂端神袛無意識的舉動，製造出了這個空前巨大的……遊樂場。

從高溫塵埃雲中扭曲翻滾而出的是一條銹跡斑斑的古舊鐵道，它鋪設於彷彿肆意潑灑的顏料般狂亂的雲彩上，每一根枕木都生長著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乾枯根莖，就像是某種多足蟲一般。

但它實際上更接近於一條『蛇』，一條長度超過十光年的銜尾之蛇。

在也許可以稱之為它的『頭顱』的位置，漫長的鐵道逐漸開裂成參次不齊的兩半，美玉般的青黑色鱗片從無到有覆蓋出了大蛇的形體。

十二隻眼瞳中泛著渾濁昏黃，螺旋向外延伸的無底漩渦是它的獠牙與巨口。細長，但依然保持着鐵道模樣的蛇尾上點綴著不多的幾枚鱗片，從漩渦中蜿蜒搖曳而出。

數不清的火車頭奔行在這條無比漫長的鐵道上。

煙囪高高豎立，噴吐出滾滾濃煙的蒸汽火車；

方頭方腦，大燈皓亮的柴油火車；

線條簡潔流暢，安靜而迅速的電動火車；

而無一例外的，它們都被塗抹上了意義不明的混亂色彩，漫無目的的行駛着，向鐵道兩旁潑灑出鋪天蓋地的煙花與禮炮。

過山車、旋轉木馬、摩天輪……大大小小的遊樂設施從斑斕色彩中一點點生長出來，它們混亂無序地堆疊在一起，似乎那個創造出這一切的設計師從未考慮過一個正常的遊樂場是什麼樣的。

從天而降，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從星雲中緩緩浮現出了巨大的顏料團，油膩而富有光澤，鼓脹臃腫。

隨着它們的蠕動，光與水的色彩瀰漫開去，一座又一座宛若星辰般偉岸的古老城堡自虛無中躍出，構成它們的每一塊岩石每一片木板上都流露出徹底的衰朽與暮氣。從牆垛披下的漫長厚絨布上綉著繁複而精細的銀灰花紋，那是誕生於虛幻，也終結於虛幻之中的先古文明所留下的印記。

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它們的殘骸彼此拼接堆砌出了扭曲歪斜的巨山。

風格怪誕的崇山峻岭犬牙交錯，它們肆意狂亂地從你所能夠想像的任意一個角度刺出，緩慢，但是堅定的侵蝕著這個安靜的星雲，一點點將它拖入幽暗。

……

吧唧吧唧嘴，披着灰白大氅的清秀少年打了個小小飽嗝。

即使是如此強大的他，一口氣吞食了如此之多的物質與概念之後，也依然感覺到了微微的飽腹感。

真是難以想像，焚天墓老大所說的那些舉手投足就能將一整個河系當盤子砸人的怪物神明平常到底要吃多少東西。少年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這樣的大傢伙多那麼幾個，那麼宇宙的終結說不定也會提早降臨吧？

原因則是被神明們吃光了？

果然，只有像我這樣吃的又少又頂餓的才是這個宇宙真正的救世主吖！

剛剛被喚醒沒多久的淵獸少年握了握拳頭，要不……再吃一口？他抬頭望了望遠方的星雲，炫麗色彩填滿了他的視野。

好吃。

想吃。

那就……小小的，小小的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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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新星爆發所產生的衝擊波在過去數萬年時間裏擴散到了數百光年的距離上，它推開了幾乎所有氣體塵埃以及大大小小的天體，在太空中呈現出一個尺寸誇張的『空泡』。

兩個相形之下無比渺小的身影在空泡中似緩實急地移動着，向著那顆高維視覺中不斷向外拋射出大量第五種力衍生物的脈衝星飛去。

「真是可怕，」蘇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這東西，我居然有了那麼一點食慾。」

「很正常，我也有點想嘗嘗看它是個什麼味道。」風裏希語氣輕快，她話鋒一轉：「不過那個小傢伙的污染強度竟然達到了這個程度，真是有些意外呢。」

那是一顆包裹着厚厚雪白糖霜的奶油巧克力球，毫無疑問。切成兩半的嫣紅草莓點綴在它的頂端，底下壓着兩片翠綠嫩葉，強烈的電磁波輻射無休止地向外擴散，為這顆看似美味可口的巧克力球添上了幾許神秘色彩。

「能看出是什麼時候被污染的嗎？」

「沒辦法，它的時間線已經被徹底摧毀重置了，在我的角度來看，它只是在五分鐘之前剛剛才發生了那一場爆發。」

仔細端詳了幾分鐘，風裏希神情遺憾地宣佈：「污染進行的相當徹底，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倒是從這些產物上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是什麼？」

她笑的有點古怪：「難道你不覺得這些東西都有點眼熟嗎？仔細看，很容易就會發現的。」

聞言，蘇行再一次將注意力投注到了正以光速逃逸的這些古怪東西上。

粗看起來，它們並無不妥，只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第五種力下級衍生產物而已。可隨着他的繼續注視，籠罩在它們身上的神秘面紗便被輕鬆揭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是活着的。

「這可真是……一種新類型的眷族？」

蘇行不確定的問到，這種事情，有點奇怪啊！

「並不是，實際上我更願意將它們稱為本宇宙的原生生命，只不過它們之前一直沒有獲得明確的概念實體罷了。」

「哈啊？」

蘇行挑了挑眉毛，「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