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殺死自己（一）

「你知道嗎，艾希，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與你一同馳騁於這片星空之下了。」

素白岩塔的頂端，摩維羅對懷中明滅不定的光影如是感慨到，「我已經能夠感覺到死亡的逼近，帷幕之神的低語在我耳畔縈繞，所有一切都在如此明顯的提醒着我，時候，就要到啦。」

「這是我一百年以來所聽到的最好消息。」

空靈如群山千風般的輕柔嗓音在他心湖間鳴奏，「我始終相信，這個宇宙中是有因果報應存在着的，那些被你所毀滅的生命與星辰終究會在某個時刻向你掀起複仇的狂焰，將你這個沉溺於殺戮與破壞之中的惡魔焚燒殆盡！」

「吾友，吾愛，」滿滿的寵溺與無奈溢於言表，維摩羅攪動着光與影的分界，對她的指責不置可否，「帷幕之神在過去所投下的骰子旋轉出了無限的可能，我只不過是選擇了最適合我的那一條道路而已，只是這種小事，你為什麼要如此耿耿於懷呢？」

「而且，與我一同將那些曾經的燦爛與輝煌徹底踩在腳下的，不正是你么，我親愛的寒鴉？」

長久的沉默，光與影在他懷中混合成了晦暗莫名的混沌之物，直到某種微弱的衝擊感從外界傳遞而來，那個聲音才再一次響起，帶着難以言喻的喜悅與悲傷：「於是，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巡航了？」

「如果你對於接受一個不知道還是不是『我』的主人這件事依然保持抗拒，那麼，我想這應該確實是我，維摩羅，與你的最後一次同行了！」

這短暫的對話結束后十一分二十六秒，黑紅相間的天幕瞬息間覆蓋了以頓塔星係為中心零點五光年直徑的球形星空，波濤洶湧的血肉汪洋中，凶獸冠戴黑炎蹣跚而起，在這靈能之海中發出了震動星河的咆哮。

領主議會二十五人團十六席議員，洛瀚星域至高守護，血火的暴君，燃燼之魔，斬星者，聖賢-摩維羅，於此降臨。

……

「看哪，這就是……靈能機神啊！」

足夠的謹慎、良好的訓練，以及佩特拉船塢精湛的工藝，這一切的相加為洛瀚第一艦隊集群爭取到了一線生機。

他們成功地在靈能之海降臨前一分鐘完成了整支艦隊的緊急躍遷，逃出生天。

在距離這無比浩瀚的靈能汪洋近百光秒的位置上，只剩下三分之二艦隻的殘破球形編隊正在進行着忙而不亂的整編。至於說消失在緊急躍遷過程中的那三分之一支艦隊，只能寄希望於他們運氣足夠好，不要被拋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太空環境中去了。

塔因上將的臉色蒼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不過也確實如此，儘管詩嘉古爾的保護措施已經非常完善，可對於靈能躍遷這種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黑科技產物，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會對人體產生多少種、什麼樣的危害。

像他現在這樣只是失去了一條手臂，既算得上不幸，又不得不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說他不幸，因為像這樣的情況發生的概率只有不到千萬分之一，相比起緊急躍遷的使用次數，這種概率實際上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整個艦隊幾十萬人，和他一樣遭遇的也就不過五指之數。

說他幸運，因為其它幾個人都已經涼透了。只是失去一條手臂對於亞蘭人而言並不是什麼無法承受的損傷，只需要二十四小時，醫療艙就能夠將之完全修復。

只是現在並沒有這個時間罷了。

「摩維羅殿下……他不是還在度假嗎？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莉亞攙扶著自己的主官，語氣中滿滿的難以置信，「這個任務，難道是……」

「啊，你猜的沒錯，」微微點了點頭，塔因有些困難地用左手通過了驗證，將詩嘉古爾上的靈能觀測大廳開啟，「這確實是殿下的命令，只不過就連我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加入戰場。我原本以為會是……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們只需要在這裏等待結果就可以了。」

「結果？」

「是啊，一個結果，」他的表情意味深長，「一個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結果……」

隨着靈能觀測大廳完成了對指揮室的置換，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也不再是簡陋的數據與線條圖，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十分的現場畫面。

……

七頭十角的凶獸從血肉汪洋中完全拔出了自己的身軀，它就像是一顆活着的星球般龐大而威嚴，即使是在這不斷翻滾沸騰的無垠暗紅洋麵上，它的存在感也依然如此強烈。

強烈到了諾爾妮不得不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啊！在心底里無聲地抓狂著，少女聚攏身旁近乎實體化的靈能，將自己小心地隱藏在了滾滾波濤中。

帷幕給予所有能夠觸碰到它的人一視同仁的恩賜，這種恩賜的最頂點，就是所謂的靈能機神。

一種完全實體化、物質化，同時卻又保持着靈能所有特性的……不可言說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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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麼了嗎？」風裏希掬起一捧水銀般沉重的液體，笑吟吟地問到。

「第五種力？」

稍加思索，蘇行便做出了回答，「不，應該說是某種具備着第五種力一部分特徵的『規則』？」

「唔，差不多吧，不過也僅僅是差不多了。」

她隨手將這團液體揉捏成了一隻圓滾滾的倉鼠，又將它扔回了暗紅汪洋里，看着它艱難地在洶湧波濤中掙扎求存，最後被一個浪頭不知給拍到什麼地方去了。

「可這種事情上，差不多，其實就是差很多啊。」

「再仔細看看吧，看清楚，那個『你』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當你明白了這一點的時候，也就明白應該如何完美地殺死自己了。」

頭疼。

這是蘇行此刻唯一的感受。

風裏希的話聽得他雲里霧裏，完全搞不清是個什麼情況。不過，也確實有些奇怪啊，如果說身為『主角』的『他』連自我意識都不存在的話，那麼這個故事應該怎麼繼續下去呢？

所以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