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如何殺死自己（四）

塔因握緊了拳頭。

某種巨大的、突如其來的恐懼感在這一瞬間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令他渾身冰冷，汗出如漿。

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因為這與他每一次仰望那於星海中垂手而立的機械巨神時所體會到的幽深恐懼毫無分別。

那是在面對遠遠凌駕於自身生命層次之上的真正『怪物』時，從血脈深處復甦的悠遠記憶——塔因上將，或者說，亞蘭人這個民族的母星，四百六十一年前就是被一位靈能機神從星空中抹去的。

彷彿是在應和著那光輝一般，他看到被艦隊完全封鎖了的靈能躍遷點開始一閃一閃地亮起了難以形容的奇妙光芒，那是通常人們稱之為『星淚』的靈能高強度激活現象。

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一位，或者更多位處於完全狀態的靈能機神即將通過這個躍遷節點降臨在頓塔星系。他將帶來血與火與毀滅的終曲，當他離開時，唯有群星默然垂淚。

「準備緊急躍遷吧，莉亞準將，這裏很快就會成為兩位靈能機神之間的戰場了。」

塔因的聲音沙啞而低沉，莉亞準將驚訝地發現，她這位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長官這一刻彷彿老了五十歲不止，從他的每一個動作中都散發出了某種壓抑不住的遲暮感。

「還愣著幹什麼？」

他轉頭看向莉亞，眼神兇惡而狠厲，「難道你想成為『神』之間的祭品嗎？」

「是！我這就去！」

精明強幹重新又回到了莉亞身上，她一指頭戳在了終端屏幕上剛剛顯示出的鮮紅方塊正中，「激活緊急躍遷協議，倒計時十秒！所有人做好防衝擊準備！」

……

「那是……什麼？」

諾爾妮站直了身子，微張著嘴，神情莫名地注視着那道光柱。

一種熟悉感湧上心頭，就像是出了一趟遠門之後回到家中時的安心與舒適，那個正在隱隱約約地呼喚着她的，到底是什麼？

……

「我們似乎發現了一些比較……特別的東西，長官。」聖樹星域情報中心，分析員艾肯突然在虛擬大廳中叫到，「追索者發現了那兩個『人』的蹤跡，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遵從艾林拉斯的命令等候在此的星域情報局副長鮑恩立刻追問到。

「您還是自己看吧，這個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畫面接入鮑恩的終端后三秒，他立刻聯繫上了高精靈領主艾林拉斯。

「殿下，」儘管情況緊急，但是智能人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儀態，「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兩個高能生命的蹤跡。」

「哦？這次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屏幕的另一頭，高精靈艾林拉斯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就他所知，星域情報中心的效率一直以來都不怎麼樣，經常出現查著查著就把情報給查過了有效期的事情。不過對於這種強力部門，議會的老爺們一直抱有強烈的戒心，誰也不希望什麼時候就查到自己頭上來。再加上最近幾百年一直承平無事，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都已經做好了半個月之後才會得到迴音的準備，這一次倒是挺讓他意外的，居然這麼快就有了消息。

「只不過，殿下，那裏出現了一些不在我們控制之中的意外情況。」

「嗯？」

智能人低下頭，聲音平靜：「一位靈能機神殿下，以及一位即將完成覺醒的靈能機神殿下。」

「哈？」高精靈俊秀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你是在開玩笑嗎，鮑恩？我記得你的出廠設定里應該沒有這種東西的存在，難道你在這段時間裏已經獲得了第二次進化？」

「不，」這麼回答著主君的疑問，智能人將剛剛所收到的影像發送前往遠在數十光年之外的艾林拉斯座艦，聖樹星域艦隊集群總旗艦『羅斯洛立安』，「我的出廠設定中並沒有『開玩笑』這個功能存在，第二次進化對我而言也為時尚早。」他一絲不苟地解釋著，並繼續將更多追索者傳回的影像發送過去。

很快，在另一頭的艾林拉斯不得不承認了一個事實，他的某一位『同類』又開始了令他無比厭惡的『狩獵』了。

「該死的，距離上一次才過了多久，難道這些人就不明白什麼叫做收斂嗎？靈魂轉生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是真的，至多也就是個比較另類的新生之死罷了！」

作為長生種的高精靈從來都不屑於他那幾個所謂『同類』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這是一種愚蠢到了極致的行為。

捕捉一個又一個很有可能成為新的『同類』的個體，妄圖通過意識轉移來獲得永生，這簡直荒謬的令人無法呼吸！

要知道，每一位靈能機神的誕生都伴隨着無數的不確定性因素，哪怕是像瑟拉雅這樣的好苗子，又有着他的悉心教導，可是能夠成功出師的概率也還不到萬分之一。而瑟拉雅已經是整個聖樹星域過去二十年裏唯一一個擁有『資格』的個體了。

現在倒好，看樣子一場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鬼知道到時候會有多少不懷好意的傢伙在暗中窺探。

「只不過頓塔星系那個垃圾堆裏頭居然還藏了一架機神？這也未免有些太怪異而巧合了吧？」

自言自語着，命令智能人繼續保持關注后，艾林拉斯切斷了通訊，開始下達命令：「艦隊準備躍遷，目標：頓塔星系。」

這麼好玩的事情，他怎麼可能不去參一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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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實質的純白光輝如流水般在那個沉默佇立着的高大身影背後垂下，濃度高到肉眼可見的靈能微微閃爍著，向四面八方釋放出柔和而危險的波紋。

它就像一位穿着全覆式重甲的古典騎士，造型誇張的甲胄上蝕刻着的淡金色細碎絲線拼接成了滿溢着古老神秘氣息的花紋，大量簡潔有力的轉折與飄逸柔和的曲線共同組成了如火焰般升騰的甲片。

隨着它的動作，色澤絢爛的光流爭先恐後地從它的關節縫隙中迸射而出。每一道都足以令詩嘉古爾上的靈能檢測儀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蘇行神色沉重。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支流中的自己竟然是以一台部架機甲的形式出現的。哪怕這是代表了最高戰力水平的戰爭兵器，可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而且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從這個所謂的『機神』身上感覺到存在半點與他的聯繫。

「因為現在，至少是現在，這個支流的主角還是『他』，而不是我們。」

風裏希如此解釋到，「我們是偷渡進來的黑戶，在沒有動手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明確的影響之前，它是發現不了我們的存在的。也就是說，直到現在，我們還是沒有真正的融入這個世界。說的玄乎一點，那就是我們與這個支流世界並無因果。」

「好吧，那麼接下來呢？」

「別急，先看看經典的反殺劇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