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鑄星的……筆記本(中)

第661章 鑄星的……筆記本(中)

那是遙遠,無比遙遠,遙遠到就算是光也要在數萬年之後才能抵達的星海深處,匍匐於蒼白星辰之上的熾紅巨獸正向籠罩在朦朧光輝中的小小星河噴吐出純凈的離子射流,對比鮮明的紅與白為這個並無多少顏色存在的空曠宙域維持了最後一點微不足道的活力。

這裏原本理應是整個銀河系最為擁擠的地方,數百萬倍於太陽的質量被濃縮在了這個相對於銀河系而言無比渺小的空間中,銀心大黑洞。

可是現在,這裏什麼都沒有了。

從千百光年之外而來的恆星光輝就像是被某個不可見的怪物吞噬一般戛然而止,一個半徑十光年的完美球體取代了原有的一切,它貪婪地汲取著所有的光和熱,成百上千的恆星在這個過程中徹底死亡,提前數億年步入終局。

「第二世代的虛空殘影還沒能徹底來到這一側的世界嗎?」

盤膝而坐的灰袍僧侶從黑暗中顯現,它無視了足以扯碎一切有形之物的龐大引力場,微微傾斜手中漆黑禪杖,八十八顆勾玉一同鳴響,唯有微微扭曲的星雲光輝才知曉它到底做了些什麼,一次足以將中子星碾碎的攻擊就這樣消弭於無形,「果然,當我們身處於本宇宙時,第四面牆堅固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我們的同胞還沒有完全蘇醒,它們缺少足夠的自我意識作為養料,」熾紅的巨獸停止了噴吐,靈活地轉動着它的一千顆眼球,聚焦在了灰袍僧侶頭頂的殘破冠冕上,「你為什麼突然回到這裏?收集人類的思想,鑄造出足以點亮我等同胞心靈之火的智慧星辰的任務怎麼樣了?」

「失敗了,至少部分失敗了。」

「為什麼?」

「因為那個人蘇醒了。因為人類有了『靈魂』。因為我們一直不想面對的那個女人已經來到這一側的世界了。這些理由,足夠了嗎?」

長久的沉默之後,一團純粹由空間本身構成的扭曲從它口中被吐向遠方。注視着一顆紅巨星在千分之一秒里塌縮消失,只留下一個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的黑洞,巨獸從蒼白星辰之上爬起。

它的身體表面滿是遼闊如同峽谷一般的龜裂,暗紅的柔光就像是呼吸一樣此起彼伏,鮮血般的霧氣從這些裂谷中升起,在這片空無之中瀰漫出一片雲海。

「所以你就這麼逃走了,阿司?」

「差不多吧,不過你放心,至少我還是有威脅過他們的。」不無得意的說着,以司天鐸大僧正這個身份行走人類社會的淵獸『M』將一段信息傳遞給了它的同胞。

而後,毫不意外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是豬嗎?只不過是幾十年時間,你的腦漿難道是從你臉上那幾個窟窿里流光了嗎?我們把那一份力量留在地球上不是讓你這樣浪費的!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與彼世虛空進行聯繫,真正打通兩個時空結構之間的通路而留下的保險絲!你竟然就為了這種事情把它給用了?!」

金紅的烈焰從巨獸口中傾瀉而下,它的眼神恐怖到了極致,「那是我們唯一一次能夠直接聯繫虛空的機會!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一件事?!」

「啊?」

「這意味着,」巨獸一字一頓,「我們已經失去了最後的退路,從現在開始,沉睡於第四面牆之中的本體、在虛空的觸手、還有你和我,已經被徹徹底底的分割成了三個彼此無法干涉的獨立部分了!更可怕的是,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一點,那麼那個能夠自由往來於兩個時空結構之間的『因』完全可以將我們一點點撕碎,而我們卻毫無反抗之力!」

「啊?」

沉沉吐出一口氣,在身下星辰上掀起了數百個大小龍捲,淵獸『D』在這一側宇宙所有精神與物質的總和體,『未來爬行者』-焚天墓,終於再也無法繼續忍耐自己這個既愚蠢又懶惰而且一點也不會看眼色的同胞了。

「我以超越議會值班議長的名義宣佈,你,司天鐸,從即刻起返回地球,在十五個地球年時間內必須完成收集六十億單位智慧星辰的任務,如果完不成,」焚天墓的一千顆眼球上同時亮起了詭異的光,「你絕對不會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下場的。」

作為負責喚醒工作的唯一人選,焚天墓原本以為自己在這個唯有死寂相伴的地方默默付出總會得到一個好結果,可眼前的事實無情地向它揭示了命運的殘酷——除了它自己,誰也靠不住。

司天鐸擁有着所有淵獸中最為貼近人類的『特性』,這令它的一小部分微不足道的思念體得以以不同的身份行走於人類社會之中,從而擷取那些人類自身從未發現,但是又切實存在的智慧花火。

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任務,焚天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認為的。可就在這一刻,它突然發現,有些白痴真的是連這種任務都完成不了!

撓了撓自己光禿禿的頭頂,司天鐸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了傷害。這種完全就是由於不可抗力而導致的變故怎麼可以怪到它頭上呢?再說了,它也有很努力的去為了同胞們的蘇醒而收集那些智慧花火啊!

兩個陷入各自思緒的淵獸間維持着微妙的沉默,直到小小星河上突然濺起了一朵小小浪花,數千顆虛幻星球從無到有出現在一人一獸中間,撞了司天鐸一個踉蹌。

「這是什麼?」它五指圓轉,將這些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的星球握在手中,仔細端詳,還沒等它看出些什麼來,一條岩石般的觸鬚便從它手中將這些星球搶過。

「這些,是第二世代的殘影啊!」它的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驚喜,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可是為什麼呢?在相對時間軸上,我花費了整整五萬年也沒有讓它動過哪怕一次,」它猛地轉頭看向司天鐸,「你再仔細回憶一遍,來這裏之前都做了些什麼?」

「啊?沒做什麼啊。」

習慣性地試圖推卸責任,可緊接着司天鐸整個人就那麼僵硬了,一滴造型誇張的冷汗掛在了它額頭,「可能、也許、大概,我的某一個思念體似乎看到了一些東西。」

「是什麼?」

更多的冷汗爭先恐後地出現,它的光頭上彷彿突然長出了一片湛藍森林,司天鐸的聲音變得模糊而尖銳,就像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怖降臨在它身後,「它去參加了『因』的遊戲,它就坐在『因』的背後,它、它看到了群星被點燃的未來!」

——————

「嗯?哪來的小蟲子?」

微微皺了皺眉,風裏希反手一勾,從人群中扯出了一道黯淡光影。

「怎麼了?」

正在細細欣賞自己捏出的小傢伙是如何將候補使徒攆得無處可逃的蘇行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沒什麼,」風裏希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殘存的丁點痕迹,「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我好像看到一個淵獸的人類化身……之類的東西?」

「啥?」蘇行愣了下,回頭看向身旁懸浮在他肩膀高度的小小風裏希,她的眉毛擰成一團,小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糾結之色,看來,即使是對她而言,這件事也顯得相當微妙。

好奇心起,蘇行也看向了她托在掌心的那一坨灰燼。粗看起來,這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只不過是一小撮再普通不過的灰黑餘燼,你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的很多地方看到類似的存在。

然而奇妙的是,如果將視角轉移,從一百五十六公里之外看向它時,出現在觀察者眼中的赫然是一朵怒放的鮮花。而同時從十一個不同距離上對它進行觀測時,它的真面目就是一個正在逐漸潰散中的微小符文了。

「你沒發現嗎,它所攜帶的那種特徵,這確實是某一隻淵獸所留下的痕迹,」說着,風裏希抬起頭來,難得有些迷茫地問到:「可是,這不應該啊?淵獸什麼時候能夠來到物質世界了?它們不應該是只能以幽魂形態寄居在人類的夢境之中嗎?那也已經是本宇宙對它們的最大容忍了啊!」

「說不定剛剛這個傢伙也是在做夢呢?」

雖然對於自己的使徒隊伍裏頭混進來一個與淵獸有關的個體這一點略微有些不開心。不過蘇行很快說服了自己,這種事情畢竟是難免的嘛,那可是淵獸,從第一世代,甚至更早之前就存在於本宇宙中的古老強大概念,像這樣的老傢伙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技能的。

「你說的有那麼一點點道理,」風裏希沉吟了片刻,「也許他確實只是在做一個夢,也許,就連他本身都只不過是一個實體化之後的夢境,就像是某種質量投影。實際上這並非不可能,本宇宙的規則有些時候意外的相當寬鬆,只要你保持對它的『尊重』。」

很明顯,風裏希所謂的尊重實際上更多指的是『糊弄』,或者說,只要有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解釋,本宇宙規則在細枝末節上一向很大方,大方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

「但是,它們到底躲在什麼地方了呢?」自言自語着,她下意識地揪住了蘇行的耳朵,「難道真的躲在銀心了?沒道理啊,這些廢材有這種頭腦的話也就不會被困住那麼多年了。」

「想不通就別想了,」仔細分析了這個符文的構成,發現它根本就屬於那種徹底的自由符文之後,蘇行揮手驅散了這些殘留,「我有一種預感,它們說不定比我們還要恐懼終末之日的到來。」

「預感啊……」風裏希撇撇嘴,「算了,就這樣吧,等我有空了再來處理這些小傢伙,現在還是繼續放鬆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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