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除我之外，再無它物。

在這裏，只有這最為簡單明了的一條規則，甚至可以說連規則都算不上，根本只是蘇行心中感覺到的某種……必然。

他默默注視着那從某種空白概念背景中緩緩升起的黑光，當然，更確切的應該說，因為它的出現才界定出了種種明確的概念。

不過也沒什麼區別就是了。

光與光之間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在蘇行的自我感覺中，那隻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也許還不夠他安安靜靜的睡個午覺，「全」與「一」便發生了第一次碰撞。

「合眾為一，這是我們在漫長思考之後找到的唯一一個能夠在秩序層面上徹底吞噬你，並取而代之的方法。」

也就是在此刻，祂方才顯示出了幾分身為終極魔神的威嚴，「唯有完完全全的奪取你的存在，我們才能不受任何限制的前往彼世那個更加完美，更加豐饒，更加孱弱的世界。」

「在那裏，我們將得到新生。」

籍由著兩者之間的接觸，祂的聲音在蘇行思維深處轟然迴響，「我們鑄造命運，秩序反抗；我們掀起混亂，秩序平息；我們尋求着永恆的自在，秩序卻為所有一切繫上枷鎖；這亘古不變的對立與爭奪從未停止，從過去到現在，也必然將一直無限延伸的未來。」

漆黑的光輝上不斷有細小碎片剝落、蒸發，那是兩道光彼此碰撞之後所造成的損傷，也同樣意味着不止一位的魔神烙印將徹底消失，再也無法挽回。

相應的，蘇行所化身的光輝上也開始出現了細小裂紋，作為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魔神意志集合體的代價，他發現自己開始遺忘某些東西了。

在『第四面牆』之中所進行的戰鬥沉悶而無趣，兩道色澤不同，存在感也截然相反，但是卻有着同一個特徵，那就是：黯淡，的光輝緊緊糾纏在一起，幾乎快要分不清彼此之間的界限，細碎而耀眼的星芒在這默然無聲卻又激烈無比的廝殺中不斷迸射而出，環繞着這兩道存在感隨着時間推移一再縮小的光輝翩翩飛舞。

那是創世的光輝。

從他們這種幾乎達到了認知極限的生命形態身上掉落的任何一點碎片中都包含着足以描述出一個自洽循環生命體系的信息量，只要有一點點能量作為引子，甚至完全不需要也並無不可，就能夠在某個恰到好處的時間點上誕生出一個無比美麗的全新世界。

但是這並不夠，還遠遠不夠。

無論蘇行還是祂都深深明白一點，這一場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戰鬥只有在其中一方徹底倒下之後才會真正結束，而要讓他們真正『死去』，那將會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

漫長到足夠讓『世界』再一次從沉睡中蘇醒，讓虛空重新煥發出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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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希停住了腳步，在距離那個出口僅僅只有不到一步的地方，她突然不再前行，而是頂着突然沉重了千百萬億倍的壓力，轉過身去，看向了通道的彼端深處。

大天帝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被他們護在中間的天庭神域具現之龍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瘦的皮包骨頭了。

「你們先走吧，我得回去。」

她沉默了片刻，向著那個不可知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沉悶而劇烈的震顫轟鳴瞬間從她腳下爆發開去，同一瞬間，原本被籠罩在黑暗中的通道徹底撕扯下了沉靜的面紗，無窮無盡的惡意與殺機毫不掩飾的洶湧而出。

「走！」

第一拳印在了黑暗中，以之為端點的強烈光輝貫穿了他們所曾經過的所有地方，將一切黑暗陰影驅散。

所有的惡意，所有的殺機，所有那些在黑霧中蠢蠢欲動的未知之物被盡數清掃殆盡。

而作為代價，她身上所承受的壓力又沉重了無數倍，如果放在物質世界，這已經足以引起大規模的規則崩潰了。

風裏希只是皺了皺眉頭，抬手撣了下肩頭，漫不經心地將一層幾乎微不可查的灰影捏在了指尖。

這是從他們踏入這條通道開始就無聲無息地纏繞在了他們所有人身上的某種概念產物，它可以視之為這條通道，或者說這個時空結構本身的衍生物，一種標記。

她第二次伸出手，握掌成拳，憑空有一層層灰影從天君們身上飛出，被她握在手心。

所有限制在這一刻被徹底抹去，無需多言，大天帝們同時出手，所有人化作一團圓滾滾、光燦燦的金色圓球，向著那扇門之後激射而去。

「一路，順風。」

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她一步一步踏着瞬間崩塌灰化的道路，堅定不移地走向那個正與她產生著最強烈共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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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徵兆地，第三道光輝突兀出現在了已經接近終局的戰場之中。

這裏已經不再是蘇行與祂剛剛開始撕咬彼此之時的模樣了。

一個雖然簡陋，但是卻有着比虛空中任何一個虛空領都要堅實基礎的時空結構已然初具規模，它在虛無中極盡蔓延，覆蓋了縱橫數千萬光年，不，應該說，它包容了數千萬光年的時空。

這幾乎就是彼世宇宙的翻版了。

風裏希默默嘆息著，她的意志瞬息間跨越了這無比遼闊的距離，降臨在那隻剩下渺小如將息燭火一般的兩道光輝之旁。

他們，不，它們，在這漫長的廝殺中已經失去了幾乎所有一切，無論是有着千百萬位魔神人格記憶的祂，還是只有『蘇行』這一個的他，全都早已忘了它們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進行如此慘烈兇殘的戰鬥，以及，所有其它。

只是最後的慣性與執著依然驅使著這兩個原本應該是虛空中最為強大生命之一的個體的最後殘留緊緊糾纏着彼此，再不分開。

「我來遲了么？」

她在心中這麼問自己，無論怎麼看，都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他們之間維持着的微妙平衡是如此脆弱，以至於就連她也不能確定自己如果插手其中會導致什麼樣的結局。

「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呢？」第四個聲音低沉沙啞，「你在猶豫什麼呢？我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