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一切世界時空的源頭是虛空。

魔神同樣源於虛空。

但是如果當一個魔神斬斷了它與虛空之間存在的所有聯繫之後，會發生些什麼呢？

它消失了。

這是最為徹底的消失，當蘇行將他手中短劍刺入那同時兼具了柔韌與堅硬兩種特徵的漆黑軀體時，虛空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幾乎席捲了整個已知虛空範圍的動亂風暴於瞬間平息，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再下一個瞬間，因這史無前例的狂暴怒潮而毀滅於無聲無息間的虛空領們再一次出現在了當前時空結構中。

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除了那顆靜靜漂浮在虛空之中的純白世界依舊閃爍著微弱而雋永的光輝。

所有曾經看到過、聽到過、甚至只是感覺到過、被這場短暫而激烈戰爭影響到過的生命，無論他們是誰，有着多麼強大的力量或是崇高位格，全都徹徹底底的遺忘了與『祂』有關的一切。

如果不是因為風裏希所留下的力量此刻尚且無法被抹去，因而殘留了某些在現在看來相當古怪的痕迹，那麼簡直可以說，虛空已經恢復到了魔神從永暗黑淵中站起之前的狀態。

……

「那麼，我們終於可以好好的打一架了。」

虛空，第四面牆，唯一宇宙。

這三者的存在方式在三維時空視角下大概可以描述為一個厚薄嚴重不均勻的三明治，而作為『夾心』的第四面牆相對於其它二者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它更多的是一種信息態不可解析邏輯結構，一種與正常規則格格不入的『非理性』矛盾產物。

而此刻，剝離了與虛空所有聯繫之後的魔神正靜靜懸浮於此，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瘋狂，卻顯得格外……安靜祥和。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麼我並不反對，畢竟我從母體中誕生的唯一目的就是戰鬥，永無止息的戰鬥，一直戰鬥到無量時空再也找不到任何對手。」

祂的聲音柔軟而溫和，一點也不像是個有着無比猙獰外貌的魔神。反而更像一位好脾氣的青年教師。

祂看向面前依然只有小小一點的少年，「彼世的來客啊，我能夠看到你心中的迷茫與空虛，而我也同樣如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與我正行走在同一種類型的道路上，只不過幸運的是，你找到了能夠指引你方向的那個人，而我沒有。」

「雖說如此，可惜了，我們之間的戰鬥只能在某一個人倒下之後方才能夠停止，不然的話，我倒是挺想和你交個朋友的。畢竟，按照天庭神域的標準，你已經是一位真神了，不是嗎？」

耳後的羽翼微微抖了抖，蘇行有些不自然地活動了一下肩膀，「真是可惜了啊，讓我猜猜看，你應該是整個永暗黑淵，不對，它並沒有什麼整體又或是部分的分別，那麼，你根本就是在過去所有時間中存在過的魔神們所留下的記憶吧？」

因為有了自我，所以獲得了希望，也因此得到了哪怕是最為微不足道的那一點美好回憶，蘇行看着這盤膝而坐的偉岸巨神，心中有了一點點憐憫，「然而最美好的東西在破壞起來的時候也同樣能夠產生出最深沉的絕望，終極意志那個傢伙，還真的下得去手啊。」

時至今日，他已經能夠窺破某些秘密了。

所謂終極意志與魔神之間的關係，頗有些類似於風裏希的本體與她那足以構成一個超級文明體系數量的化身之間存在的微妙聯繫。

或者可以說，魔神最開始的那點『自我』，全部都是從終極意志中分化出去的種子。而這些種子發芽、開花、結果之後，就是它收穫那無以計數信息的時間了。

有意思的是，魔神們由於『天魔降格』的副作用而獲得的那些美好回憶，並沒有被它第一時間毀去，反而盡數被保存了下來，並以之為基礎製作出如今他眼前的魔神。

或者說，終焉之真神。

它意味着過去曾經存在過的那不知多少位魔神所殘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迹，同樣也意味着『美好』被殘忍毀滅之後的痛苦與瘋狂。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你能夠給予我一個安靜的終結呢，彼世之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光，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的光掩蓋了一切。

時間、空間、物質、能量、靈魂，所有一切基本要素都失去了它們的存在意義，在這驟然爆發的最猛烈碰撞中，一切都回歸可最原始的虛空。

那是曾幾何時由蘇真雪於一千四百萬年之後一頭撞進這個時代的時間線中，逆轉了所有可能性之後所誕生出的最純粹的『無』。

蘇行已經失去了他的物質軀殼，反正那也只不過是他隨手製造出的東西而已，在這『什麼都沒有』的狀態中，他此刻所呈現出的姿態是一道朦朦朧朧的光。

一道在大約三分之二位置上裂開了一個巨大空洞的光。

沒有了物質世界那種種規則的束縛與生怕出力過大打壞了瓶瓶罐罐的顧慮之後，他終於能夠毫無保留的動手了。

從『無』之中誕生了『有』，因為蘇行的存在本身就是『有』的最好道標，而這同樣以光的形式存在的『有』，是他的思想、意志、靈魂，以及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乃至於對於一切『可知』的認知方法的總和，將它稱之為另一個蘇行也不為過。

這光筆直向前，貫穿了虛無，將另一個『有』從『無』中輕輕巧巧地挑了出來。

那是另一道光，一道比蘇行所化身的光輝存在感還要強烈千百倍的黑光。

它彷彿由千百萬不同碎片拼湊而成，卻又沒有半點不和諧之感，每一個獨立存在又統一於唯一一個總體之下的碎片都散發着獨具特色的光輝，無需多言，蘇行自然而然明白，每一種光輝都代表了一位魔神的回憶，或者說，培育成熟之後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