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與祂那充斥着種種負面氣息與無窮惡念，會令人不由自主聯想到世間一切種種災厄凶禍的存在感截然相反，從這個正低頭看向自己的未知之物身上，蘇行感覺到的卻是某種無以言喻的沉重莊嚴肅穆。

那是當大地之上第一道生命之光仰首望向頭頂浩瀚無垠天際，懵懂之間所蘇生出的一點靈機，還有那隨之而來的畏懼，以及惶恐不安。

是風裏希親手為這個世界點燃了文明之火，將它從原始蒙昧中引領向輝煌絢爛未來時，初生的『世界』本身所發出的那一聲純凈歡呼與它從千百萬年之後傳來的迴音。

是『洪荒』消逝三千年之後，創世的真神於虛空中再演天地輪迴，開闢出這一方永恆神域，為如今這一切定下了最古老也最堅實基礎時，她所留下的那輕語呢喃。

同樣的，也是蘇行在第一次面對此世虛空時，那種徹底的震撼與貫穿靈魂的猛烈衝擊。

他鬆開雙臂，讓已然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蘇真雪緩緩癱倒在地，不斷有細碎光粒從她身體表面剝落，在這片星團中引發出一次次星辰隕滅的光輝。

「你是……淵獸，還是別的什麼？」

他有些不確定的問到，時至今日，能夠引起他這種程度共鳴的，除了那十三個在某種程度上具備了部分蘇真雪特徵的原始之淵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只不過，原始之淵什麼時候已經異化到了這種地步了？

作為因着蘇真雪而誕生的最原始意志，儘管他們是如此強大而不可捉摸，然而他們卻同樣因此失去了許多正常生命天然具備的東西。

即使他們已經開始了『蘇醒』的過程，可是依照蘇行的估計，這並不足以讓他們在這一側的時空秩序下具現出這樣具備有完整意志結構的獨立個體。

「除非……」他稍稍向後退了一步，好讓自己能夠不用仰起頭看着這個黑乎乎的大傢伙，「你是十三，也是一。」

祂拍了拍手掌，或者說，應該是手掌的那兩團黑暗，聲音里透著與外表完全不同的冷靜睿智，「恭喜你，答對了。從誕生至今的六十個千年中，我們無時不刻都在思考着該如何擺脫這一副先天羈絆着我們的臃腫軀殼，最終，我們終於找到了那個方法。」

這些因為蘇真雪而誕生的古老意志在經歷了千萬年的盲目痴愚之後，終於一點點拼湊起了那隱藏在他們存在本質之中的碎片，那是過去名為『蘇行』，如今以蘇真雪這個名字行走於大地之上的踐踏命運之人所遺落下的細小殘骸。

也是令他們得以真正明了何謂『自我』的關鍵所在。

「作為連接兩個世界的基石，我們被深埋於『第四面牆』之中，而這同樣也給予了我們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同時接觸到兩個具備着奇妙相同之處，卻又在發展速度上出現了誇張差異的文明的機會。」

這偉岸如星辰的黑暗人形張開祂那黑洞一般的巨口，「我們在另一側等待着你的到來，那裏才是我們真正的戰場，作為將你培養至如今程度的存在之一，我們期待着那一天能夠到來。」

祂做出了一個深深吸氣的動作，整個時空在這一刻彷彿被某種力量所牽引著向以祂為中心的那個點猛然傾斜。

有着億萬星辰閃耀的星雲陡然崩塌，化作一條細細光流貫入祂口中。

無窮的光和熱被抽取並轉化為原始虛空，又從祂那雙眼中噴涌而出。所有構成『秩序』的要素都在這個過程中被吞噬殆盡，那是真正的『消失』，它意味着虛空真正失去了這些曾經誕生並存在過的秩序，而這種徹底的消失在稍後一點的時間裏引發了某種連鎖反應，開始在純白世界中撕扯出一道細小但是卻無法修復的傷痕。

「我們是如此，如此的期待着再一次見到你，在那群星隕滅的輝煌戰場之上……」

「我也，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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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某種無形的枷鎖在這一刻被打開了，第一個察覺到這種變化的依然是風裏希，然而她並沒有表現出如何的喜悅，反而深深皺起了眉頭，一言不發。

『不對，完全不對，不應該會出現這種反應，至少不是現在。按照原定計劃，在小蘇與那個瘋女人完成了最後的選擇之後，勝出者將作為天庭神域最後的錨點，連同整個『卵時空』開始與我分擔纏繞在天庭神域這個概念上的因緣。』

『可是現在我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錨點完成的信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裏出了問題？！』

第一次的，自詡萬事萬物皆在掌心的風裏希感覺到了一點點不安，那是某種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就像是十連獨孤九劍，單抽鋼之抱歉，又或是深淵光頭到底，團本保底真香的那種抑鬱心情，簡而言之，運氣在這一刻似乎已經離她而去。

「吱——呀——」

彷彿因為太久沒有上油而變得乾澀不堪的門軸摩擦所發出的刺耳牙酸聲在她前方響起，一道朦朦朧朧的黯淡光輝從突然變得大了許多的出口處照入，這一刻，她才恍然驚覺，出口已然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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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別睡了。」

蘇行戳了戳趴在一塊巨大岩石上一動不動的蘇真雪，這塊巨岩是剛剛誕生卻又被迅速毀滅的星雲所留下的痕迹之一。

「只不過是給你的物質軀殼造成了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打擊，有必要這麼頹廢么？」

他轉頭看向好不容易從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裏頭爬出來的震澤君，「丫頭，你也來說說看，她是不是又矯情了？」

「那必須得是啊！」

憋了一肚子氣的震澤君沒好氣說到，被關在那個小小維度口袋裏頭的短暫時間裏，她經歷了她這個年齡所完全不應該承受的恐怖，鬼才知道她在面對那億萬星辰齊齊隕滅所爆發出的恐怖衝擊時到底有多麼惶恐啊！

她只是個孩子而已！才出生不到一天的那種啊！憑什麼要讓她看到這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