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低沉、舒緩而綿長的呼嚕聲從深淵之下傳來，令風裏希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在心裏默默給某些傢伙判了死刑。

原本有些抑鬱的心情突然輕鬆起來，早先時候不知道你們這群傢伙到底躲到什麼地方去，以至於無從下手，既然現在露了馬腳，那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沒錯，說的就是那十三個在地球時間數十年前藉着『第五種力』與人類網絡之間所發生的微妙反應而誕生傢伙！

不過現在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畢竟已經抓住了它們的尾巴，不必急於一時了。

風裏希愉悅的心情感染了這條貫穿虛無的通道，清新的微風開始緩緩吹拂，不知從何而來的柔和光輝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前路，活力十足的細細藤蔓交織於深淵之上，編織成了柔韌的全新地面。

一隻又一隻舞動着水晶雙翼的小小妖精憑空出現，她們歡笑着從風裏希身旁飛過，向著她們所途經的每一位天君獻上祝福與獨屬於她們的小小禮物。

一盞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提燈。

「都拿好啦！」

用拇指與食指小心翼翼地捏著這盞提燈，風裏希就像個導遊那樣沖跟在她身後的天君們揮了揮手，大聲說道：「這是能夠為你們指引方向的星靈之火，是這條道路給予你們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幫助。」

「拿好它，我們的路還很長呢。」

……

當最後一位天君與他的天境走進那扇門之後，留在門外的就只有重新歸為一體的蘇行，以及臉色黑如鍋底，差點當場被氣出病來的蘇真雪了。

「你們……可真的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啊！」

她的聲音陰森森地，冰冷徹骨，配合著她那足以令小兒夜啼的表情，倒是真的嚇了蘇行一跳。

「你們這麼做，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後果啊！」蘇真雪心中的怒火與惶恐幾乎快要滿溢而出，被『自己』背叛的憤怒、被『後輩』愚弄的羞恥、對於即將到來的可怕變化的恐懼……這一切混雜在一起的混亂情感令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想要就這麼狠狠的給面前還在沒心沒肺笑個不停的傢伙來上一下！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挾著風雷與烈焰的秀氣手掌重重砸在了蘇行臉上，在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並引發了一場十二級風暴之後，成功地把他的腦袋給打飛了。

「怎麼樣，心情好一些了嗎？」

以數十倍音速遠遠飛出的腦袋處傳來了蘇行平靜的問候，絲毫沒有受到這惡劣環境的影響，「事實上，我覺得你早就應該發現不對了，可實際上你卻沒有。」

「也許是一千四百萬年的漫長時光之後，你已經完全忘記『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吧，」蘇行停留在原地的身軀伸出手，輕輕巧巧地從數百公里之外拿回了毫髮無損的腦袋，又把他裝回了脖子上，「我只喜歡我喜歡的。」

他這麼說到。

「所以，她是怎麼說服你的？」蘇真雪握緊了拳頭，雙眼之中有熊熊烈火燃燒，這火焰是如此熾熱，就好似成百上千顆太陽被硬生生壓縮在了那一雙金紅眼瞳中，「你不可能不知道一整個天庭神域去往那一側的世界會給它帶去什麼樣的未來！」

「我當然知道。」

足以令一切都回歸基本粒子的恐怖高溫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道透明屏障阻擋了這徹底的毀滅。

環顧著已經開始分崩離析的神域大陸，蘇行頗為感慨：「即使按照你的計劃拯救了地球，還有人類，那又能怎麼樣呢？在整個銀河系的尺度上來看，那一場毀滅是無可避免的，也是無法挽回的。」

那一場以河系級規模發生的原因不明的恆星塌縮爆炸所引發的伽馬射線暴徹底毀掉了銀河系幾乎一半以上的恆星，更可怕的是，根據她在一千四百萬年之後所看到的那片星空猜測，在蘇真雪蘇醒之前的歲月里，小規模的爆發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那時候被引力撕扯的只剩下一小部分的地球上，已經幾乎看不到星光了。

天際的銀河前所未有的黯淡，原本在夜空中熠熠生輝的群星不再，冰冷空曠的太空裏，只有那在失去了太陽之後奇迹般殘留下來的地球殘骸靜靜漂流向不知何方。

「我和她都覺得，你的辦法改變不了那個未來。」

蘇行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憐憫，「很遺憾，我無法理解你的那種心情，也許那就是為什麼我們不再是同一個人的真正原因。只不過我覺得我必須告訴你，如果按照你的辦法進行下去，你最終得到的只會是一片廢墟。」

「為什麼？」

終於冷靜了一點的蘇真雪咬牙切齒地問到，她已經想到了些什麼，卻又不敢相信。

「很簡單，你的計劃是通過『第五種力』來為地球建立起一個囊括整個太陽系的屏障，我想，包裹着地球的那一層能量層應該也是你留下的吧，」蘇行摸著下巴，「可是你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時間啊！」

將周遭數百萬公里燒成了一片空白的烈焰陡然消失，蘇真雪無力地跪坐在了虛空中，低着頭喃喃自語：「是啊，時間不夠了啊！即使我保住了地球，乃至於整個太陽系，可是在銀河系引力大環境徹底崩潰，銀心熄滅的前提下，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千多年的時間，根本不夠我們逃走的啊！」

「是的，」蘇行的聲音很輕很輕，「唯一宇宙觀下不允許有超光速出現，除非是在『第五種力』能夠影響的範圍之內，然而最可笑的是，它的擴張速度卻被定死在了光速上。」

「這場賽跑，我們從一開始就已經徹底輸了。」

「所以呢？」她抬起頭，將希冀的眼神投向了蘇行，「你們想要怎麼辦？」

「很簡單，」蘇行打了個響指，「既然作為『人類』無法繼續生存下去，那麼乾脆就不做人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