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玻璃杯里的天空（四）

他揮了揮手，海面上便爬起幾隻由海水組成的淺藍海獸，環繞在小船周圍，如同真正的活物一般嬉戲起來。看着這一幕，蘇行若有所思：「這海水......也有點意思啊。」

眾所周知，海水之所以會呈現出一片蔚藍，簡單來說是因為它吸收了頻率較低的其它色光，而將藍紫光留在了最後，人類的視神經對於紫光又極不敏感，於是看到的就是有着深邃藍意的海洋了。

但是這裏的海水之所以會是蔚藍一片，猶如一塊巨大無垠的藍寶石一般，則是因為另外的原因。而這個原因眼下正被蘇行握在手中。

這是一個極為美麗的生靈，他從未見過有哪條魚居然能夠美的這麼震撼人心。就彷彿是將夜晚仰望星空時所見的那條銀河握在手中，無數明滅閃爍的璀璨藍色星芒組成了這條盈盈一握的纖細小魚，它就像是一團聚散不定的霧氣，如果不是蘇行束縛並強行固定了它的空間坐標，這條能夠自由穿行於現實和夢境之間的奇妙生物早就不知隨着哪個人又或是哪只生物的夢境漂的無影無蹤了。

逐夢之魚，這是藍龍洲賦予它的名字，這種幾乎不可能被捕獲的美麗魚類正是藍龍洲的海洋為何會藍的如此純粹的原因。

「一個殘片大陸內部後天人為製造出的魔力網絡，而這些魚則是它的外部接入埠。」見微知著，接觸過這條魚，以及它所連接着的藍龍洲魔網之後，蘇行完全可以想像出許多年後，藍龍洲的施法者們會是什麼樣的，當然，有個前提是他們能夠在『星辰聚合』中存活下來並且領悟這種力量。

……施法者們抱着巨大的水枕頭，枕頭上印滿了形象各異的逐夢之魚圖案，內里填充的是魔力含量高達百分二十以上的魔水——這是因為逐夢之魚只有在一定的環境中才會心情愉快並且停留那麼幾分鐘，而施法者們則要在這短短几分鐘時間裏從『魚』那兒下載相應的法術模板並且上繳相應數量的精神力，或者說，夢。

也就是說，這些所謂的施法者更像是某種意義上的飼養員，只不過他們所飼養的生物比較神奇，而且關係到他們的力量根基而已。

當然，這只是蘇行的一個推斷，也許它會成為現實，也許不會。不過至少此刻他可以確定一點，藍龍洲與尚未發現跡象的紅玫洲一樣，都是被特意改造成這副模樣的。

「你是這麼認為的？」撫摸著藍色海豚光滑的大腦門，嫦娥不置可否的問到，「那麼，我們暫且不論是誰做了這一切，單隻是先想一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就好比某一天天照突然發瘋把整個高天原給打了個粉碎，但是她卻又在每一個碎片裏頭設置了存在着微妙區別的規則。這種行為可以說是完全無法理喻，只能歸結為她真的發瘋了。

可是，一位神王真的會發瘋嗎？

「你知道一位神王發瘋意味着什麼嗎？」她自問自答道：「這意味着虛空中秩序一角的崩塌，意味着與他有關，由他而生的所有一切的毀滅。」

「所以，」嫦娥斬釘截鐵般回答到：「別的神王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無論風姐還是她，都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沒有任何可能性，就如同這虛空永世長存一般的真理。因為她們已經是秩序在虛空中的最極致體現，哪怕把她們泡在永暗黑淵裏頭，她們也不會墮落。」

「也就是說，除非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最後放棄自我的存在，才能夠讓變成這樣的破碎神淵在那個他無法面對的『東西』面前得以保存？」搖了搖頭，他難以想像到底會是什麼東西能夠逼得一位神王做出這種選擇。

畢竟風裏希給他留下的那幾乎無所不能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我也不知道，」嫦娥略有些憂傷地看向深海之中，她能夠看到，在那數十近百公里深的海溝底部，一個毫不起眼的水分子中，正有一段模糊不清的影像在反覆播放，而她此時此刻卻不能告訴蘇行她的所見所聞，因為與他們之前所有的發現不同，這也許是來自上一個世代的遺留，哪怕只是與外界產生了最為微小的一點信息交流，都會造成誰也無法預料的後果。

不過，這舞跳的不錯，歌也唱的挺好聽的啊。太陰星君，天軍之主在心裏頭這麼想着，悄悄應和著打起了拍子。

……

從普拉尼奇港出發的海藻馬車號商船上滿載着一千二百桶的托拉米爾葡萄酒，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消息。畢竟海藻馬車號的所有人，翻轉金幣商會會長，大商人羅根爵士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藉著這個機會讓這最後一批葡萄酒能夠在特圖港舉辦的拍賣會上賣個好價錢。

而他的身份、地位、財富，以及手中掌握著的武裝船隊足以保證這艘商船的安全。

因為任何曾經試圖從羅根爵士手中偷走哪怕是一個銅角的人，都已經毫無痛苦的去海底見他們的祖先了。

只不過事情總是會有例外，誰也沒想到這個名叫希爾梅莉亞的白頭髮少女居然會帶領着一群殘兵敗將般的船員，駕駛着她那艘無論怎麼看都馬上要解體的破船，硬生生打沉了三艘護航的十六門炮戰艦，追的海藻馬車號惶惶如喪家之犬。

所以海藻馬車號的船長兼這次交易的直接負責人，手握翻轉金幣商會百分之一股份的唐尼-沃伯格現在非常、相當、十分煩躁。

他倒不是很擔心這些貨物會出問題，因為如果對方是沖着葡萄酒而來的，那麼就有很大概率不會進行炮擊。也就是說，跳幫戰成為了最大的可能。

而在這艘船上一共有七十個精壯漢子，都是走老了海路的老海狗，手底下都是見過血的，有的甚至還和最精銳的港口衛隊發生過衝突並且活了下來。

有這群人在，他一點也不擔心會出什麼問題。

只不過他的尊嚴受到了傷害，蛐蛐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只有十七歲的女孩，竟然敢於對這片海洋上最大的商會之一動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