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點心戰爭（四）
刺骨的寒風吹過峽谷，緊隨其後而來的灰黑色霧氣如決堤洪水般將所到之處凍結成半透明的淺灰色冰晶。
一窩長著長長雪白絨毛的冰原兔在峽谷底部碎石灘中建起了它們巢穴，然而在這突如其來的黑霧侵襲之後，從冰晶中爬起的已然是十數只乾屍一般的深灰色亡靈兔。它們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的呼喚，開始向著黑霧源頭的方向蹣跚前行。
「有些奇怪，」蘇行轉頭看了看正好奇地觸摸著黑霧的嫦娥，黑霧在她手中不住掙扎，就彷彿面對着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竟然都有些褪色了，「如果按照剛剛我們所讀取到的世界背景，這個被切片了的世界裏是不應該出現這種東西的。」
名為『蓋提拉』的這個不完整大陸上，目前的主流應該還是以科技文明為主，輔以極少量的神秘體系能力。
它的技術水平大致相當於地球十八世紀左右，在某些領域略有超出，但是都還沒有脫離正常偏差範圍。對於自身世界的認知仍然局限在『這是一塊面積很大很大的大陸』這一層次。順帶一提，蓋提拉上並沒有所謂的『海洋』，幾個超大型內陸湖泊與連通它們的大河大江頂替了這一角色。
也就是說，人們還沒有發現這塊大陸的邊緣，同樣的，他們也沒有開始對於天空之上的探索。
至於說神秘體系力量，一天只能夠搓出一個乒乓球大小，溫度不超過三百度小火球的，大概也勉強算的上神秘力量了吧。倒是另一方面，在精神力的應用上，處於衰退期的神秘體系獲得了不小的進展。
一切都只差一個合適的契機讓二者結合起來，便能夠讓這塊大陸上的文明得到進一步的提升。
這所有信息，都是剛剛過去的半小時里，蘇行和嫦娥聯手潛入困住了他們的這個世界片段底層得到的最詳實信息。而由於世界的邏輯自洽性所決定，這些構成了世界基本框架的信息是做不了假的。
「有點意思。」觀察分析了大約三分鐘之後，嫦娥鬆開手，被她握在手中的黑霧此時已然完全褪去了顏色，變成了一團蓬鬆柔軟的棉絮狀物質，「不是什麼很特別的東西，但是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
作為構成這個世界的基石之一，靈力，或者用蓋提拉本土的稱呼：魔能，是一種很容易就會受到外部意志影響的能量。即使這種影響會隨着單位空間內魔能濃度的上升而呈指數形式下降，它同樣也在過去的數千年給這塊大陸留下了並不瑰麗但相當可怕的痕迹。
也許正是由於這一點，近代以來，魔能的惰性越來越強，影響魔能從而釋放出法術所需要的精神力強度也越來越高，而法術效果卻越來越差。
「很典型的被設計好了發展路線關鍵節點的世界模版，」她拍了拍手，無趣地抬頭看向天空中那顆橙色的太陽，「風姐的標本室裏頭至少存了二十個以上類似的剪影，沒意思。」
她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世界發展走向我大致上都可以背出來了，無非就是人類開發自然的過程中無意開啟了某些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封印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引發了新一輪的魔能活躍度上升，然後再來上幾個不同領域的弄潮兒，既得利益者與新生利益階層之間的衝突，再加上一點點愛恨情仇，一部大戲就齊活啦！」
「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蘇行不解地問到，「我們可是被那一陣空間錯位給扔到這裏來的，如果說它原本的目的是誘捕魔神眷族，那麼把那些魔物扔到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用呢？我可不覺得以這個時代的技術水平能夠對抗那些眷族的污染。」
「很簡單，這裏只不過是個緩衝地帶而已。」嫦娥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這些並不完整的世界實際上只是那個不知道躲在哪裏的神明真正神域的片段而已，只要有足夠的能量，隨隨便便就能從神域源記錄中截取出一兩百個來。把魔神眷族塞到這些片段之中，等到攢夠了一定數量。」
「boom——」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直接讓這些片段與魔神眷族一起消失在華麗的煙花之中，還真是省事的做法啊。」
蘇行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這種做法……感覺上並沒有什麼用啊。魔神的污染，哪怕是次一級的來自它的眷族的污染，也不是這種程度的能量衝擊所能夠同化的，倒不如說，這種行為反而會更加容易造成污染的擴散。這種事情，只要是接受過基礎教育魔神相關知識的都知道啊！」
「你也說了，是接受過基礎教育的人才會知道這些事，」嫦娥笑的有些邪惡，「難道你真的覺得堂堂天庭神域的基礎教育是那麼簡單的東西？那可是包括我的前任、前前任太陰星君在內的不知多少位天君一同摸索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知識。不是我看不起這個傢伙，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我們的常識啊！」
可以想像當這位不知名的神明發現了這種方法能夠避免魔神對他的核心神域造成污染時的心情，那一定是相當的喜悅吧。然而一個個血淋淋的例子告訴蘇行，這麼做無異於飲鳩止渴，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世界片段就會由於與本體之間的聯繫而將更加深層次的污染引入核心神域之中，這個完全不可逆的過程對於這位神明而言，恐怕也是一種相當艱難的體會吧。
「所以說，他已經完蛋了？」
「百分八十的可能性，現在呆在核心神域裏頭的已經是個半殘的傢伙了。」
蘇行臉上頓時就是一個大寫的囧字，「那我們還呆在這裏幹什麼？直接呼叫支援把他們一波帶走不就行了？」
「不不不，」嫦娥原地踱了幾步，「這裏頭還是有些地方不清不楚的，而且關於這個世界的真正情況目前還不明朗，再說了，都出來了，也就順路散散心吧。」
「好吧，這種事情你比我有經驗，你說了算。」蘇行聳聳肩，無可無不可的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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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蘇行二人着陸點數十公裏外的雪原中，一支規模不大的隊伍正在厚厚積雪中艱難前行。
這支小隊包括了兩輛一看就很專業的中型蒸汽裝甲六輪車，六輛由重型挽馬拉着的四輪馬車，以及一輛進行了特別加長的十輪軍用貨車。無一例外的，這些車輛上全都打上了蓋提帝國的軍方標誌——手握長劍的兇猛巨熊圖案。
這支從蓋提帝國與提拉聯邦（這個世界的模板化由此可見一斑——嫦娥語）邊境地帶一處溶洞中出發，向著帝國腹地前進的隊伍已經在這片雪原中行動了整整三天，出於某些原因，他們無法發揮出蒸汽裝甲車的耐力優勢，只能這樣一點一點的在漫天風雪中浪費時間。
不過幸運的是，從一個多小時前開始，持續肆虐了三天的暴風雪突兀地消失了，久違的陽光重新出現在人們頭頂，這意味着如果抓緊時間，他們還來得及在入夜之前趕到下一個預定安全點進行休整。
年輕的帝國少校、邊境戰鬥英雄，這支隊伍的保衛工作負責人，吉爾剛隊長從開道的裝甲車上跳了下來，重重踩進鬆軟的及膝積雪中。刺骨的陰冷立刻穿透了他的鹿皮褲子和麻布襯褲，讓他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吉拉、里爾，下來幫忙把除雪鏟和探路桿裝上，然後休息十分鐘，我們全速前進！」
從車廂裏頭下來了兩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士兵，他們一同從車頂上取下了一百多公斤重的除雪鏟，將其安裝在了車前方。
如果不是這場來的莫名其妙的暴風雪之中居然夾雜了許許多多細小堅硬的冰晶，而這些冰晶居然能夠在厚達十五毫米的裝甲鋼上留下痕迹，他們早就脫離了這場暴風雪，進入安全點了。哪裏用得着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的做着各種準備。要知道，那些來自提拉聯邦的追兵可是一直綴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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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嗎，」嫦娥的目光投向了遠方，「這個世界的發展節點之一已經來到我們面前了，接下來，波瀾壯闊的大時代即將拉開它的帷幕，怎麼樣，有興趣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與其說是去看一看，倒不如說是趁著這個機會去接觸這個世界隱藏在歷史中的那條道路吧。」蘇行同樣看到了遠處那支小小隊伍，以及更遠處那群開着類似於雪地摩托的載具的白袍士兵。
不是說好了這個世界的技術水平只有十八世紀左右嗎，裝甲車和雪地摩托又是什麼鬼啊！而且看那些士兵手中所拿着的武器，分明就是已經發展到了一定水平的魔能槍械，這哪裏還是什麼十八世紀該有的畫風啊！
「倒是讓你想明白了，不錯。」嫦娥頗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沒錯，儘管這只是一個世界的片段，但是它依然與核心神域之間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按照通用攻略手冊的指導，我們只需要在這些歷史節點上製造出足夠巨大的偏移，自然而然就會帶動這個世界片段從它的源頭上開始剝離。而這必然會引起那位神明的注意，當然，我可以保證他絕對發現不了原因。」
「再之後，我們就可以順着這種外顯的聯繫進入核心神域之中。」蘇行接着她的話說到，「不過你就不怕他反應過度，直接把這個片段給捏爆了？」
「那也得他有那個反應速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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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中，能夠對周圍三十公里距離內異種魔能信號進行粗略監測的探測儀上突然出現了一大團深紅色光點，負責監控的威廉下士驚叫出聲：「聯邦的白皮狗子追上來了！」
嘩啦！
吉爾剛拉了拉槍栓，沉聲道：「慌什麼！我們這裏可是有兩輛蒸汽裝甲車，就算是拿野戰炮來也打不穿我們的裝甲。而且距離安全點只有不到十分鐘路程了，只要一交火，那裏的哨兵立刻就會發現異常，援軍馬上就會到來。我們只需要支撐最多半小時，別怕！」
奔跑在貨車兩旁的大型馬車上，蘇行與嫦娥已經取代了車裏原本坐着的四名士兵，兩人面前懸浮着的圓形光屏之中，是從高空中以俯瞰視角顯示的當前局勢。
駕駛着雪地摩托的聯邦軍特別行動部隊已經接近了車隊二十公里範圍，按照他們的速度，再有不到五分鐘就可以與車隊發生第一次交戰。
「你能夠調閱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劇情嗎？」蘇行敲了敲桌子，「這個時代開端的時間跨度不知道有多長，如果持續個幾十上百年的話，萬一外面支撐不住，那我們的任務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這個片段對你我而言實在是太過脆弱，只需要一次相對長久的凝視，就會對它造成無法修復的傷害，所以我們還是安靜一些，先把這一段看完吧。」嫦娥挑了挑眉毛，似乎對於蘇行能夠想到這一點感到了驚訝，「不過等到這個節點過去，我們就可以試着參與到這個時代中去，你想好了該怎麼樣影響這個世界了嗎？」
蘇行注視着自己的手指，彷彿要在上頭看出朵花來，「既然接下去的大趨勢是魔能活性的恢復，那麼，如果我們把這個趨勢給帶歪了呢？比如說，原本應該變得強大的法師與騎士，還有那些異能力者，全都走上了另一條不一樣的道路呢？」
「我將在這個世界上播撒下全新的種子，靜待它綻放出完全不同的花朵。這種程度的衝擊，應該是足夠巨大而又處於世界安全閾值之內的吧？」
嫦娥輕輕鼓掌：「不錯，真的很不錯。至少作為一個新兵，你的思想和行動力都已經是上上之選了。不過身為凡物的過往依然束縛了你的思維，我們用不着這麼麻煩的去培養出一個新的力量體系，只需要直接把整個魔能體系握在手中，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