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蠢物

飛鳥靈活地穿行在黑暗之中，無數從繁茂樹冠上垂下的枝條不斷胡亂舞動着，在這連一絲光明也無的狹小空間中捕捉著這鮮活血食。

狂奔的巨大岩石迎面撞上了來自地底的淤泥濁水，純白色氣浪翻滾，在岩漿中綻放出絢麗的金色天花。

黑沉沉的雲山籠罩着刺破天穹的鋒利山巔，無數粉紅色閃電在雲層中肆意遊盪，隨生隨滅，卻又在它們短暫的生命中彰顯著自己強大的威能。

這個世界的一切切實存在，都隨着他的一個念頭而變化出無限寬廣華麗的景象。在這裏，蘇行彷彿獲得了造物主般的權能，締造萬物也不過只是他的一念之間。

然而只是下一刻，這一切又全都徹底崩潰成了無數細小的基本顆粒，它可以被稱為元氣，也可以被稱為基本粒子，或者是原始元素，又或是混沌初開天地未分之時的那一點靈機。

當然，這一切對於這個正在演化著無限可能的原始世界胚胎來說，並無任何區別。

只有在這其中的那一點冥冥真意逐漸蘇醒，覺悟到了「我」的存在之後，才有可能將這個不斷變化的世界塌陷為某種固定的形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在蘇行面前展現出那些他想要看到的可能。

從外面看來，光霧足足有數百平方米的面積，不過置身其中才會發現，這裏的空間已經無法用簡單的大小來形容了。

除了位於正中間的那一朵胚胎原點如怒放鮮花般奪目而絢爛之外，剩下的所有空間都處在一種不斷膨脹扭曲的詭異狀態之中。伴隨着蘇行的精神體一同降臨在這個空間之中的三個神性領域同時開始瘋狂運轉，對周圍的壓抑環境進行侵蝕與同化。

『源理論』是一切的根基，它是基於蘇行對整個數據世界的認識與猜測，同時綜合了他的思維方式以及主觀認知而誕生出的奇妙力量。非要說的話，這個神性領域是在以絕對唯心的方式強行解讀整個世界，並且將解讀的結果以相對唯物的方式展現出來。

在這個幾乎能夠承載一切種類力量的領域支持下，『真幻』與『生命』這兩個神性領域也開始了它們肆無忌憚的掠奪。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還沒有獲得確切的定義，而這卻正是『真幻』能夠最大程度發揮出它的力量的那種情況。

在蘇行眼中，一層層灰濛濛的霧氣無中生有般出現，將那熠熠生輝的胚胎原點緩緩包裹。即使過程顯得很是吃力，不過進度卻是肉眼可見的正在增長。

每一次霧氣變幻了它的顏色，就會有一小塊陸地或是海洋從胚胎中消失，而蘇行也同時發現自己的屬性正在隨之緩緩上升。只是短短一分鐘不到，他的基礎屬性就已經從全屬性15點上升到了全屬性19點，距離二星英雄這個級別也就只有那麼一線之隔。

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隨着『生命』的加入，整個胚胎原點中所孕育的那一整片大陸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偶爾還會在蘇行的觀察中突然變為某種死寂世界的大陸逐漸穩定了自身的結構，一點點出現了各種各樣豐富多彩的生命層次。

從最為微小的病毒，到身形遮天蔽日的巨大海中猛獸，一個又一個完整的生物鏈條在瞬息之間被『生命』藉助這個世界自身的力量重現在這片已經開始向著蘇行所想要看到的世界傾斜的大陸上。

而隨着這些不斷充實著這個胚胎的事物出現，整個還處於尚未覺醒狀態的世界被蘇行強行「催熟」了。而這種快速成熟的世界又反過來促進了蘇行自身的成長——他從這裏獲得的東西更多了。

這就像一個完美的循環，只不過僅僅對於蘇行而言如此而已。

對於尚處於發育之中的胚胎來說，這無異於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於是，這個還在懵懂之中的新生兒開始了自己的反抗。

憑藉着那來自天性中的本能，這個空間中發生著奇妙的變化。所有組成了這個結構體的基本單元全部在它稚嫩的意識驅使下，對蘇行表達出了最深沉的惡意。就彷彿連每一粒原子都在排斥着蘇行的存在。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高喊：滾出去！

「真是可憐的小傢伙啊。」蘇行深吸了一口氣，無數虛幻的光點以這個正在怒斥他的世界為依託，躍然而出，構成了他的身體。儘管這個身體還顯得十分薄弱而不穩定，但是隨着他的出現，整個空間似乎不堪重負般地發出了凄慘的哀鳴。

「我總算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了。」他的眼中無悲無喜，只有純凈的白金光芒流動，「從我進入這個空間開始，這一切在某種程度上都已經被直接打落了一個維度。或者說，咱們現在都只是一張白紙上正在作畫的兩個畫手而已。不過，我比你要有經驗的多，也見識的多。」

他有些不屑的揮揮手，將正在演化中的世界固定在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彆扭的階段上，所有的有機物與無機物全都停止了運動，這種靜止就像是他按下了暫停鍵，將一部電影停止在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因為按照這個速度，再接下去出現的，就會是具有高度智慧的文明生命體了。

「出來吧，小傢伙，你是逃不掉的，因為你的源頭已經沒油了。如果再晚一點的話，也許你可以真正脫離『京』的影響，而成為一個完全獨立的神明級生物。可現在，你只不過是個沒了家的可憐蟲而已。甚至就連我這個半路上插進來的傢伙所佔的份額都要比你多。」

蘇行話音剛落，整個空間就劇烈地震顫了十多次，一團看起來似乎綜合了千百種生命特徵的奇形怪物從虛無中墜落了出來，重重砸在蘇行面前。

「這就是你的真身？不對。」蘇行搖了搖頭，他突然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竟然把我投入這個胚胎之中的垃圾信息全部吸收了！難怪會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

「嘖嘖嘖。」蘇行幸災樂禍地看着正在地面上努力蠕動的噁心怪物，「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這就像是在墨水裏頭倒進了一滴純凈水，體量相差過大的信息對比之下，你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擺脫這種狀態。或者說，這個世界已經認定你就是這麼個怪物了！」

似乎聽明白了蘇行到底在說些什麼，它抬起了不知道到底算不算頭部的東西，發出了它這一生中最初，也許也是最後的一個聲音：殺——

「那麼，再見了。」

一團冒着寒氣的純白火焰落在這個世界原本命定的主人身上，只是一聲慘叫，它就被燒成了一團純凈的光霧。

蘇行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真是無聊啊，我還以為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呢，沒想到你就這麼——蠢！」

他張開嘴，將光霧吞入口中，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那麼，接下來就是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