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問答

「為什麼這麼說？」

糰子繞着岩漿肆虐之後一片廢墟的村莊遺址轉了幾圈，他沒有直接回答蘇行的疑問，反而問了個有點奇怪的問題：「你覺得，什麼是神？或者說，什麼樣的力量才配得上神的身份？」

思考了一陣之後，蘇行回答道：「大概是從量變到質變的一次徹底飛躍吧。就好比領主級生物對於下級生物的絕對壓制，又或者是在某一個方面上徹底超脫了一般性的定義？」他看着數據面板上的介紹，全屬性一百點，就可以進入四星普通，也就是所謂的神明領域。

「你說的只有一部分是對的。」糰子落在地面上，開始從岩漿池裏往外抓出一團團看起來烏漆麻黑的東西。那些是不明物質被熔岩浸泡之後的遺留物。

「所謂神明，在你原來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因為那些傢伙從來不懂得什麼叫作低調，更別提那麼大一個靈力層了。如果你的世界曾經有神明出現過，那麼這個世界必然會被他扭曲成完全不同的路線，也不會有靈力網絡這種東西輪到你來定義了。」糰子一邊說着，一邊將這些東西用力捶平攤開，讓它們暴露在陽光下。

蔚藍天空與十多公里之外那厚重的雲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媚的陽光照在這些發黑髮硬的東西上，漸漸地，有一縷縷淡淡的黑色霧氣升騰而起。無數細小模糊的面孔在霧氣中不斷哀嚎慘叫，彷彿身受無窮酷刑。

糰子看着這一幕，滿意的點了點頭：「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雖然還有一些技術上的細節問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東西的源頭確實是一個已經死亡了的強大生命。當然，是不是神明就不知道了。」

他向蘇行解釋到：所有神明，不管是通過哪種途徑晉陞而成的，無論他是強大還是弱小，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他們的身體與靈魂具備了初步的不朽性。這個概念在現實世界中或許有些難以理解，可是如果放到這邊的世界上來看就變得容易理解的多。很簡單，這就是對於力量表現形式的不同而闡發出的不同道路。

「那個世界的規則是實實在在的以科學形式被人類所認知，並不存在什麼感悟法則就能獲得力量這種說法，因為它的運行規律是內斂且不可更改的，至少目前來說是如此。而這個世界卻截然不同。」糰子將地上已經變成灰白色石塊的東西全都掃進了岩漿中，「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唯物的世界會長出一個唯心的果實來。或者說，這個果實的出現本身就是完全沒道理的。」

蘇行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這邊的世界上，精神是可以轉化為確實存在的力量的，而那些神明都是將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了某種東西，比如你說的法則上，從而獲得了不朽的特性，對嗎？」

「大部分對了！」糰子打了個響指，「這就是我之所以肯定這有很大可能是某個掌握了進化、生命這一類領域的神明遺骸的原因。即使是這麼嚴酷的環境，他的精神依舊沒有徹底消亡，甚至還能保存了這麼強烈的怨恨與憤怒。」

蘇行抬頭看着天空中的太陽，不知在思考什麼，沒有回答他。

在陽光的照耀下，這些哀嚎著的冤魂逐漸消失在空氣中，只留下一點點泛著光澤的黑灰。周圍若有若無的陰森氛圍也隨之散去，只留下他們兩個站在岩漿池邊。

蘇行看了好一會兒太陽，這才低下頭來。他朝着岩漿池用力一吸，一股無比精純的火焰能量就像一條金紅色小蛇般被他吞入口中。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蘇行皺着眉頭，斟酌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之前我就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不管怎樣，這個世界總是有哪個地方顯得不對勁，可是我又不知道到底哪裏不對。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

「之前我一直想把科學與不科學，理性與非理性，可知與不可知徹底分開，符文機械人也好，靈力網絡也好，都是這種思維方式下的產物。它們看似是兩種體系的結合，實際上根子裏卻還是互不相干的兩套東西。」

火狐鎧甲從蘇行身上滑落，自然地蜷縮成了一頭柔弱可愛的狐狸。它乖巧地叫了一聲，蹲坐在蘇行面前，抬頭看着他。

「首先是你。」

嘩啦一下，原本還剩兩萬出頭的數據幣直接掉沒了一半。

沒有憑藉任何外來力量，蘇行直接從空氣中抓出了一團明亮的純白火焰。

接着，他又隨手一握，從天空中取下了一道不斷蕩漾的光華。

「光與火，是聯通了萬物的最初起源。」隨着他的話語，火焰與陽光開始在他雙手之間合為一體，綻放出無量光輝。

「科學，是一種態度，一種方法，一種理念。是使主觀實際與客觀現實實現具體統一的方法。而神秘與之並無本質上的不同。兩者只不過是探究世界本質時因為外在條件不同而選擇的不同道路及表達方式。」

他將這團微微顫抖著的光輝溫柔地放進了小狐狸身體里，瞬間，如水般清麗的華光漫過地表，將周圍染成一片淺藍。

「我一直都忽略了一點，數據化這個能力才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存在。」他沖着目瞪口呆的糰子擠擠眼，隨手將自己的數據世界契合度直接加到了百分之百。

數據面板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振動，上面的文字抖得都出現了好幾重影子。幾十個彈窗密密麻麻的擠了出來，蘇行一一將其確認之後，璀璨的美妙星光無中生有地出現在他身邊，將白晝化為星空。

世界的本質在此刻對他慷慨地顯露出了全貌，在他眼中，那是無數由不可見的「弦」演奏出的華美樂章，藉由這樂章誕生出的原初之「點」構成了一切的基礎，遵循着和諧而完美的數學規律，這些「點」在虛無中搭建起了從無窮小到無窮大的所有結構。從微觀世界到宏觀世界，所有存在與不存在的事物都被確定了其可能性。

時間彷彿過去了一千年，又好像只有一瞬，以蘇行的認知為基礎，整個世界進行了徹底的重構。這是由「0」與「1」共同組成的海洋，亦即是世界之根基，萬物之源頭。一切都是如此直接的以數據流的形式層層遞進，某種超出人類本身所有感官的奇妙視角下，他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如果說世界是個色彩繽紛的萬花筒，那麼蘇行在這裏頭就是最鮮艷的那一塊天藍。在他身邊，有着幾塊不同顏色的色塊像行星圍繞恆星般緩緩轉動。金色的是奇迹，純白的是娜娜奇，黑紅的是拉格爾，淺藍的是糰子，變幻不定的則是代表了機人。

無以計數的「弦」同時顫動了一下，蘇行一個激靈，從這種超感官中離開，重新回到了「人」的世界中。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就是九，承載光與火的小九——」

星空收縮回了蘇行體內，清澈的輝光散去，小小的狐狸變成了一人多高的華美生物。淡淡的雲氣繚繞，讓它看起來仿如仙神臨凡。

「你做了什麼！你剛剛到底做了什麼！」糰子回過神來，在蘇行面前上竄下跳，緊張地問到。

「沒什麼，只不過從現在開始，在這邊的世界，我也算是一個神了。只不過，是一個真實實力只有二星精英等級的神明而已。」

在蘇行的數據面板上，新多出了幾條說明，這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那行暗金色的文字：數據世界契合度百分之百，獲得特級神性領域：源理論。

原本搭載在符文裝備槽上的變化符文與血肉符文已經消失在剛剛的奇妙過程中，為他增加了兩個新的神性領域，分別是一級神性領域：真幻與二級神性領域：生命。

他只是輕輕露出了一點三個神性領域的氣息，糰子就嚇的大叫起來：「快收好！別被凡世的規則壓制發現了，否則根據就近原則，你會被直接彈到高天原上去的！」

只是一次對視，糰子就明白了所有一切剛剛發生的變化，他的表情變得極為可笑，既扭曲又滑稽，甚至還有些說不出的恐懼。

「雖然說那些低級神都是可以通過使用類似於神意命運之泥板或者是封神榜這樣的東西來進行冊封，只要他們交出去的那一縷靈魂還在，就可以不斷再生，可是這種事情最低也要求是領主級生物才能夠有資格被封神的啊！」

他看着半點領主力量特徵也沒有的蘇行，完全不敢相信僅僅只是發個呆的時間，就發生了如此徹頭徹尾的變化。

「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所謂神明，就是像我這樣的存在方式！」

蘇行攤開雙手，從地面上緩緩浮起，「這個世界本身最完美的那一條規則不就是它自己嗎？所謂百分百契合度，說穿了其實就是將我與它進行同步，這與你所說的精神寄託法則又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說，這就只是一個身份證明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