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第四個選擇

這雙眼，測靈石記得。

在許多許多年之前，它曾藉由著蘇怡的化身在九州出現過，之後又隨着沈淑婷的仙逝而消失。

崑崙沒有能沈淑婷身上將這雙眼留下，而後也沒有從她的後人身上再發現這樣的眼——直到二十三年前，方景出生，這雙眼才重新在九州出現。崑崙的記載中，唯一與這雙眼有關的，便只有沈淑婷生前的好友留下的一句批語：

——左眼破虛妄，右眼觀輪迴。

現在想來，這雙逆天之眼沒再出現，應當是因為它已經徹底隱在了輪迴之中，只有在合適的機會，才會重新回到九州大地。

也難怪當初陸子嬰扛着入魔的風險，也要把黃泉帶出小自在天，為的就是保證輪迴道不斷，讓這雙眼繼續隱匿下去。

測靈石若有所思：「這雙眼有什麼特殊之處，讓你費這麼大勁也要把它留在九州？」

「這雙眼承載了佛陀和無名的力量，你竟然還覺得它不夠特殊？」

測靈石如果有眼，肯定已經飛了一斤的白眼給他，好在陸子嬰也只是皮一下，他笑了笑：「這雙眼本身是算不得特殊的，但它能讓特定的人看到一些在這世界之外的真相……」

「比如九州的真相，比如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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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神色如常地走出自己的小屋，他感覺身上有暖洋洋的陽光，所以擺出了享受的姿態。

但他並不清楚，他的頭頂並不是太陽，而是一塊赤紅的斑點，而在他遠處的天空已經變為了一片昏暗。

在同一個位置，有人看到了刺眼的陽光，有人身上卻已經浮現出被極夜侵蝕過的斑點。

有人走着走着便變回了嬰兒，有人卻在一瞬間踏入了從未見過的地點。

法則已經開始混亂了。

但這並不妨礙方景享受這虛無的陽光，他的周圍一片安靜，除去那天邊的褐紅斑點，他竟然是方家大宅中除去方楊以外最為正常的一個。

方楊身上藍色的光芒化作屏障將他互助，他飄在空中傳送到了方景的身邊，然後吃驚地發現，方景竟然在笑。

笑着笑着，他的身影開始拉長，面容漸漸變成了陌生的模樣。

他以手遮眼，只露出一個高挺的鼻樑和稜角分明的下頜。

方楊心頭一跳，覺得自己的某些猜測成真了。

他抿了抿嘴，道：「你果然就是陸子嬰。」

「你不用擔心，在我是六爺的時候，便只是六爺，是方景的時候，也只是方景——」

變成了陸子嬰模樣的方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笑道：「其實，這雙眼只是我的第四個選擇。」

他沒有說自己的第四個選擇的內容，一方面是因為法則的混亂很容易讓他的想法被某些巨獸聽到加以阻撓，二是因為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這個選擇成真。

【觀察者】方楊隱隱覺得這個選擇似乎與他曾經見過的【渡】有關。

但他也沒有說出口。

陸子嬰笑了笑，他的脾氣看上去比在測靈石面前的黑衣陸子嬰好得多，他望着方楊的方向：「其實，我更希望現在拿到這雙眼的小朋友能夠明白一件事……」

「你眼中看到的，也許只是假象，你所經歷的，也許並不是真相，你所以為的死亡，也許並不是結束。」

他把自己的最後一次同這雙眼的聯繫用掉了，只為了那個在山洞裏苟藏的葉辰送去了這麼一句話。

方楊心有所感：「這也是你做的謀划？」

陸子嬰笑着搖頭：「這其實是蘇怡給我的第一個選擇，雖然性格上出現了些偏差，但如果蘇怡沒有選擇說出仙界真相，他應當會按照蘇怡的安排，將劍主劍送到我的手裏。」

他突然笑了，不同於陸子嬰那向來穩操勝券高高在上的笑，他現在竟然有了幾分方景當初的溫柔：「如果是之前的蘇怡，想來明知結果的她也會任由無極布下算盤，任由葉辰去仙界白給……」

方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她會選擇看着。」

哪怕這個世界與蘇怡自己密切相關，她也不會多留戀一分，只會盤腿坐在尋仙崖上，以一雙看似靈動實則無情的眸子看着天地間潮起潮落，春開秋落。

畢竟，那是一個可以笑着提出殺死自己以換取不怎麼糟糕的結果的蘇怡啊……

話說回來，那個能給出自己這兩個選擇的蘇怡，是不是已經有了那麼一絲絲人性？

「喂！」【觀察者】方楊將陸子嬰從回憶中喚回來，他的神色有些不爽，「你的第三個選擇，是不是就跟現在的蘇怡有關？」

「對。」陸子嬰點了點頭，他雙目無神，方楊卻能從中看到印刻其中的小小身影，陸子嬰笑得極致溫柔，像是想起了最為開心的事：「因為我想讓她從尋仙崖上下來，想讓她好好地看一眼這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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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看到了。」蘇怡這麼回答，「我看到了九州的山川草木，看到了九州的鳥獸魚蟲，看到有人於絕境中為他人點亮火光，看到有獸願為九州的未來獻出所有，看到有人為虛無的信仰割捨自身……」

「看到有人視我為逆鱗，待我如親子，奉我為領袖……

「黃山府，昆崙山，落葉松林……你為我選擇的每一個地方，我都看過了……

「看過了生命誕生的欣喜，也看過了夕陽落下的餘暉，看過最多的便是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拼盡全力活下去……

「謝謝你，這個九州，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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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喜歡。」

尋仙崖下突然走出一個人。

他的樣貌極為俊俏，每一步都帶着點天然的道韻，他自虛無處走出，帶着一點高高在上的距離，他微微側身，向著蘇怡的方向露出一點笑容。

那人在尋仙崖碑前頓足，然後笑着點了點石頭上的劍痕。

一個消瘦的灰袍老者出現在他面前，看着他，臉上帶着一點顯而易見的理所當然。

「昆無告訴我南山秘境裏還有你的東西，我就知道你早晚會回來的。」

陸子嬰對他笑了下：「我可是一個合格的戰術師。」

一個合格的戰術師怎麼可能只在九州留下一具分身？

兩具也不可能。

還是三個保險一點。

老者撇了撇嘴：「幸虧我還記得這裏還有個尋仙崖秘境。」

陸子嬰笑了笑，對老者恭敬行禮道：「世人都知道昆無是九州第一坑貨，卻不知道，掌門大人您才是『坑貨』二字的祖師爺啊……」

眼前的老者赫然就是昆無念叨了很久的「老東西」，崑崙的前掌門——昆崖。

昆崖哥倆好一樣跟陸子嬰勾肩搭背：「我猜，一個合格的戰術師，應該也不止準備了兩個額外的選項吧……」

陸子嬰也笑，他沒有一點架子，笑得格外真誠：「承蒙掌門厚愛，子嬰確實有第五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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