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樸素的劍神
從蒼雲城搬遷至青山郡也有兩三個年頭了，其實白衛願意回去的話，也是可以和洛逍芙回去的。
洛逍芙當初在蒼雲城裏開了一家麵館，走的時候，白衛帶着洛逍芙來到了這江南之地，大概洛逍芙是北人的緣故，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年頭，或多或少的有些水土不服。
白衛這樣的灑脫人也沒有嫌棄洛逍芙有些病殃殃的身子，反倒是一直悉心照顧。
青山郡的郊外，風景秀麗，綠樹成蔭，林中有木屋。
木屋周圍，白衛開荒了一塊地，和洛逍芙生活在這裏，自己種菜，自己種莊稼。
江南的風水比較養人，當初有些憔悴疲憊的老闆娘，如今肌膚白裏透紅，就連原本有些臃腫的身子，也都窈窕了很多。
今天的太陽不錯。
洛逍芙和白衛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曬太陽。
白衛說道：「家裏沒有茶葉了，我打算等會兒出現買點茶葉回來。」
鐵牛這樣的神兵利器，被白衛隨意的放在了門框邊上。
一個天境高手，有沒有自己的神兵利器那是截然不同的，姬清泉沒有一柄神兵利器，就連獨孤信這樣的高手，也沒有自己的神兵利器，但是白衛有，依靠鐵牛的鋒芒，白衛面對任何天境高手，都能夠保持一份從容不迫的心境。
也正是這一份特殊的心境，讓白衛短短數年之間，進入了天境中期。
這樣的修行速度，是非常可怕的，當然了，也和當下靈氣復甦的大環境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和洛逍芙生活在一起之後，白衛開朗了很多。
洛逍芙說道：「我想起當初在蒼雲城的日子，我開了一家麵館，你每天都按時來吃飯，如今來到了這江南之地，偶爾回憶起之前的事情，也頗有意思，當初我知道你是一個劍客，卻不知道你是這麼厲害的一個劍客。」
白衛沒有說話，很安靜，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有些清淡，茶葉真的是不夠了。
洛逍芙繼續說道：「這裏被雲端之巔的人護衛的死死的，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過來，我們也沒有自己的鄰居，這樣的日子，似乎有些清淡。」
和天境高手做鄰居，是很多人的夢想。
白衛倒是不介意自己有了一個比較普通的鄰居，只是白衛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對於人情世故這些事情，實在是沒有多大的興趣。
洛逍芙對於人情世故這種事情，也有些厭煩，只是偶爾說說，不過和白衛在一起的日子，單純快樂。
一個天境高手，陪着一個柔弱的女人，生活在這裏，倒也詩情畫意，世人也不會想到，一個天境高手，最後選擇了一個麵館的老闆娘做自己的終身伴侶。
白衛忽然說道：「開春之後，我打算種一些玉米，本來想要播種一些小麥的，可是江南的水土，似乎不太適合生長小麥。」
南方人的主食是米飯，北方人的主食是面。
白衛雖然開荒種地，但也只是種點菜以及蘑菇之內的，不會大範圍的種莊稼。
當初元正給白衛的數萬兩黃金，白衛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花完，白衛花錢不是多麼的浪費，一切如常，普通人也看不出來白衛是一個特別有錢的人。
對於一個喜歡吃面的人來說，白衛只能去青山郡的集市上，購買從北方來的麵粉帶回來。
然後洛逍芙揉面煮麵。
不過隨着大爭之世的開始，南方和北方的局勢出現了變故，麵粉的價錢也是漲了又漲，白衛覺得有些貴了，可是喜歡吃面，也只能去買那些昂貴的麵粉。
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事情，是白衛年輕時候不曾經歷過的煩瑣事宜，反而人到中年之後接觸到了這些事情，也沒有覺得如何的厭煩反倒是覺得非常的有意思。
這樣的新鮮感，洛逍芙也不知道白衛可以持續多長的時間，每每想到這件事，洛逍芙的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慌。
有一天，白衛若是厭倦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那會不會也厭倦了自己？
洛逍芙說道：「既然你要種玉米，那就種玉米吧，不夠夠吃就行了，也沒有必要種的太多，太多了也會浪費掉的。」
白衛嗯了一聲。
正當白衛打算出門去購買茶葉的時候，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位錦衣玉帶的年輕人，配着一柄劣質的鐵劍，緩步而來。
手裏提着個小麻袋。
白衛打量了一眼，想了想，才想起來這一位是鍾南，是雲端之巔在江南之地的最高話事人。
鍾南來了之後，象徵性的微鞠一躬道：「晚輩見過白衛叔叔。」
本來想要叫一聲前輩的，可是叫前輩的話，顯得有些俗氣，叫一聲叔叔，也容易拉近距離感。
白衛沉悶的嗯了一聲道：「哦，坐。」
一邊說着，白衛的手伸向了旁邊的小板凳，就像是個老農民一樣，非常的接地氣，給鍾南拿了一張小板凳。
鍾南一時有些不太適應，自己都覺得非常拘束，坐在小板凳上，白衛給鍾南倒了一杯茶，茶香幾乎已經沒有了。
絲毫看不出來，這個人會是一個天境高手。
鍾南徐徐說道：「這一次來，也不知道前輩喜歡什麼，故此帶來了一些茶葉，來自於秦嶺深處的茶葉，乃是蘇儀先生親自採摘的。」
「要是有熱水的話，不妨可以泡一泡。」
一邊說着，鍾南將手裏的小麻袋遞給了白衛。
白衛接過來打開一看，聞到了一股別緻的茶香味，點頭道：「這茶不錯。」
白衛將茶壺裏的茶葉全部倒了出去，用熱水清洗了一番茶壺，手法細緻老道，就像是一個認真做家務的男人。
最後，催動真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茶壺裏添進的冷水催熟，水花沸騰，這才抓了一把茶葉，放進了茶壺裏，然後又將茶壺放在了桌子上。
鍾南從白衛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東西，這是一種厚重而又樸素的人情味，繁華鬧市裏，這樣的人情味，不說是千金難買了，恐怕萬金也很難買到。
本來以為白衛是一個陰鬱不羈的古怪人。
在想像之中，鍾南來到這裏，會有很大的可能不被白衛待見，看來情況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
茶很快就泡開了。
白衛重新倒茶。
鍾南看了一眼洛逍芙，說道：「晚輩見過阿姨，本來想着帶點胭脂水粉過來的，結果來的比較匆忙給忘記了。」
洛逍芙微笑道：「不打緊的，我平日裏也不喜歡胭脂水粉，你來之前，他準備去青山郡的茶葉店裏買茶葉，結果你來了，還帶着好茶過來了，事情還真的有點湊巧。」
鍾南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啊，真的有些湊巧。」
白衛對這茶葉還是比較好奇的，抿了一口，稱讚道：「不錯，是好茶，應該很貴吧。」
鍾南如實說道：「貴的話倒也不是很貴，是蘇儀先生從秦嶺里採摘的，要是叔叔喜歡的話，回頭我還可以帶來一麻袋。」
白衛道：「那感情好。」
洛逍芙說道：「既然鍾南公子來了，我就去灶房裏忙活了，米飯也是麵條？」
鍾南聽說過洛逍芙曾經在蒼雲城開了一家麵館，也很好奇洛逍芙煮麵條的手藝，說道：「麵條吧，這一段日子吃米飯，着實有些厭倦了。」
洛逍芙嗯了一聲便去了灶房。
兩個男人，總有一些事情要商量。
白衛道：「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鍾南一下子被問住了，這個問題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白衛的這個問題，有些突然，卻又如此的樸素。
鍾南思考了一些措辭，說道：「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戰爭又一次開始了，大周的百萬大軍來了。」
「這會兒在戰前做準備工作。」
「這一次來，也是想要請叔叔仗義出劍的。」
「我擔憂，黑龍王一個人雙拳難敵四腿，想要給黑龍王找一個幫手，南海里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可是他需要協助我鎮住整個江南的局勢，戰場上可以仗義出手的人，除了叔叔你，我也找不到別人了。」
「泰鴻和泰明一個在雲端上城，一個在瀚州，獨孤信前輩，在瀚州，秦嶺的黑雪公主倒是在雲端上城裏。」
「而今局勢兩面夾擊，情況非常的被動。」
白衛道：「那你估計打得贏嗎？」
劍客就是劍客，問問題的時候，如此直接。
既然如此，鍾南也不打算鋪墊了。
言道：「要是大秦那裏的天境高手不超過三個的話，雲端上城那裏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
「東面大周有兩百萬大軍，東方墨是天境高手，興許還帶來了兩個打下手的天境高手，以黑龍王的實力，一挑二應該不是多大的問題，到時候叔叔若是能解決掉一個的話，這一戰，就能打的贏了。」
戰爭已經進入到了天境高手出面，才能繼續下去的階段。
一方若是沒有天境高手的話，戰爭的形勢，除了一邊倒，還是一邊倒。
白衛聽到后，喝了一口茶，說道：「明白了，我什麼時候去戰場上？」
鍾南再一次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白衛竟然答應的如此痛快，不過轉念一想，白衛也在江南居住，要是大周的兵馬將江南摧毀的不成樣子，甚至有可能摧毀這裏的莊稼地，以及這裏的雅緻，白衛也會非常不高興的。
言道：「前輩要是不嫌棄的話，可否帶着阿姨去姑蘇城裏居住，這個地方暫時放任不管。」
白衛想了想說道：「可我打算開春之後，在這裏種點玉米的。」
鍾南：「……」
這個理由，倒也是一個正當理由。
白衛心裏想着，解決掉了戰爭后，然後帶着洛逍芙回來，在這裏種點玉米，等到秋天的時候，就可以吃玉米了。
鍾南沉思道：「暫住一段時間，這會兒距離開春還有點早，玉米也是三四月的時候種，來得及。」
「等到平陽之城的戰爭結束之後，日子也就差不多了。」
白衛嗯了一聲道：「也是。」
過了一會兒，洛逍芙在灶房裏忙活完了。
兩碗面擺在了桌子上。
在白衛的邀請下，鍾南進入了裏面的屋子，開始吃面。
白衛忽然間問道：「你吃面的話，能吃多少？四兩，還是半斤，還是八兩？還是一斤？」
鍾南吃了一口，面的味道確實不錯，酸辣麻辣都有，筋道酥滑。
說道：「沒試過，不過像阿姨煮的面，我最多可以吃半斤左右，我是偶爾吃面，吃起來特別香。」
白衛道：「當初在蒼雲城的時候，我吃了很多碗面，一直都百吃不厭，其實我在多年前，也是吃米飯的。」
「也許你不知道，很早之前，北方人吃米，南方人吃面，後來北人南下，將米飯帶到了江南，剛好江南的水土比較適合種植稻米，漸漸地，解決掉了南方人的口腹之慾，也順帶養成了吃米飯的習慣。」
這件事，鍾南就真的有些孤陋寡聞了。
不過北方也有不錯的大米這是真的，一部分北方人，也是以米飯為主食。
鍾南說道：「改變飲食習慣這種事情，大概是非常困難的吧。」
說到這裏，白衛像是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些事情，心裏莫名的有些沮喪，說道：「是很難，可有些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習慣的。」
鍾南道：「時間不能改變一切，而是人的心境改變了一切。」
白衛嗯了一聲，然後埋頭吃面。
鍾南也是埋頭吃面。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個人吃完了面。
白衛對洛逍芙說道：「收拾一下，我們要去姑蘇城裏居住一段時間，應該會在開春的時候回來的，到時候還要種玉米，你也好長時間沒有去城裏逛過了。」
「聽說姑蘇城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地方。」
洛逍芙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鍾南忽然問道：「叔叔以前有沒有去過姑蘇城？」
白衛道：「去過，但是對那裏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大概去了之後，才會回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
鍾南道：「也是，叔叔年輕的時候應該去過很多地方，遊歷過這個天下。」
白衛的確走過很多地方，不同於鍾南負笈遠遊，雲遊四海，感受地方上的風土人情。
也不同於元正計劃性那麼強的遊歷。
白衛當初的遊歷，是正兒八經的仗劍走天涯，瀟灑的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沒過多久，洛逍芙就已經收拾好了行囊，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都是一些日常用品，換洗的衣裳。
走的時候，白衛說道：「你剛送過來的茶葉，在這個木屋裏一直存放着，應該不會變壞吧。」
鍾南道：「不會，這個茶葉很有靈氣，可以存放個一年半載，不會有任何問題。」
「叔叔去了姑蘇城之後，如果喜歡，我可以給叔叔一麻袋的茶葉，順帶給叔叔配置一整套的茶具，叔叔想要怎麼泡茶，就可以怎麼泡茶。」
本來想着給白衛安排一些僕人的，可仔細一想，白衛也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人，以前是自己一個獨處，現在是和洛逍芙兩個人一起獨處，似乎白衛這樣的人，生來就不喜歡和別人為伍。
就連交朋友這種事情也不是多麼的上心。
鍾南一度懷疑，元正是怎麼認識白衛的，又是如何得到白衛信任的。
想來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鍾南步行而來，自然是陪着白衛一起步行，白衛也沒有自己的坐騎，當然了，白衛對於花里胡哨的坐騎，也沒有多大的興趣，雲端上城周圍的那個貔貅，險些成為了白衛的坐騎，但是白衛拒絕了。
一個人，一柄劍，一雙腿，走在這天地之間，坦坦蕩蕩，瀟瀟灑灑，也是修為與風景。
可惜大多數人沒有抵達這樣的境界。
可能也和性格有關係，白衛就是這種性格的人，純粹，可大多數人都不是那麼的純粹，故此就顯得白衛有些古怪了。
白衛不討厭鍾南，甚至能給鍾南搬來一個小板凳讓他坐下說話，那是建立在鍾南的心境比較純粹的基礎上。
換成別人來了，如果是林廣，如果是西蜀雙壁，興許就沒有鍾南這樣的待遇了。
鍾南自己一邊走着，一邊也在想這裏面的事情。
持樞不正的事情，不太可能在鍾南的身上發生，這些年來從南到北，鍾南見識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偶爾，鍾南會在猜測別人的心裏都在想些什麼。
可是愚昧蠢夫都只是在乎自己的想法，而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不懂得窺探人性。
這一點上，鍾南和白衛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也許是有着相似的遊歷生涯，鍾南第一次看見一個人的時候，就能夠大概感覺出來，對方的人品，對方的才華，已經對方的器量。
白衛也能夠憑藉本能的感覺認知到這裏面的事情。
可是仔細比較起來，鍾南還是比較客觀的，會通過具體的事情來判斷一個人如何。
但是白衛就不一樣了，完全是依靠感覺，不過白衛的感覺，從未失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