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蹊蹺

我去找江南的時候，當時他不在維修站，我給他撥打電話過去，那邊雖然是通的，但是並沒有人接聽，嘟嘟了好多聲，也不知道江南到底在幹什麼。

我問維修站的其他人，工人說，老闆江南很早就來了，吃過早飯之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便很匆忙地離開了。

聽了這話，我又詢問他知不知道叫他出去的到底是誰，卻並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

坐在江南的辦公室等著，一遍遍撥打着他的電話，依舊是沒有人回應我。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很燙。我索性站了起來，看着屋子裏的一切，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桌子上的煙缸里，有一個滅掉的煙頭。

看那煙頭的長度，估計才抽了一口，人就離開了。

看來，江南走的時候，一定很急。

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他還沒有回來，我決定不在等了，想先去月月那邊看一下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離開的時候，我看見有人跟我迎面走來。

他好像也是來找江南的，我一眼看過去，覺得他有些面熟。

再看一眼的時候，一下子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他了，昨天我去市區張發的那個修理廠的時候，看到的那幾個修理工種的一個。

這個人年齡大概四十多歲，應該是個老師傅了，他看見我從江南辦公室里走出來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應該是他也把我認出來了。

在跟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他有話想跟我說。

於是我乾脆不走了，跟他又回到了江南的辦公室。我們坐下之後，對方遞給我一支煙，我擺手說不用了，之後他自己抽了起來。

吐了幾口煙圈之後，他問我：「你昨天找張發，是不是想了解陸元的事兒？」

他姓周，老周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當然從這字裏行間里，我也能猜到他來找江南的目的，應該也是跟我差不多了。

於是，我問他：「你對陸元的死，是不是有自己的看法？」

吸完手裏的這支煙，老周才抬頭看向我，他並沒有回到我的問題，只是直接問：「那天你為什麼會到陸元出事兒的那個修理位，你是怎麼想的？」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老周，陸元的死，應該不是個意外吧？」

聽我這樣問，老周朝辦公室外面看了一眼，江南的工人正在修車，他的生意確實比張發好很多，看來張發之前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的。

技術工人這一樣，還是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陸元死的時候，你在現場嗎？」我問他。

遲疑了片刻，他低聲道：「在。」

我立刻又道：「跟我說一下當時的情況。」

老周的額頭突然浸了一些汗珠，他在喘息幾聲：「那天的事兒，真的很突然，一聲巨響始料未及，眼看一個活人在我面前死去，我至今也難以相信那是真的……

其實，陸元的死真的非常蹊蹺，就在前一天，我跟另外一個師傅，還按照慣例，將所有的千斤頂都檢查了一遍。這是車行的規矩，每三個月，必須做一次設備大檢修。

陸元當時的那個車位，就是我親自檢查的，一切都相當正常，絕對不會出現千斤吊頂脫落的現象。但是，陸元出事之後，我再去查看那個千金吊頂，卻發現那懸扣的地方，被人做了手腳。」

聽老周說到這裏，我心裏一緊，看來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樣，陸元的死不是那麼簡單。

「警察不是專業人士，他們來檢查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其中的問題，後來就匆匆結案了，陸元的死亡原因，被定義成了意外，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我盯着他：「那麼你呢，你既然對陸元的死又質疑，為什麼不跟警察提這個事兒？」

「我想過。」他說：「我跟張發說過，但是他卻說警察已經結案了，這事兒沒必要再提了。而且，我們後面發現，那一批千斤頂的質量本來就不太符合標準，當時購買的時候，廠家就說過有問題，只是他圖便宜，還是買了。

當時我們幾個工人師傅知道后，全都怒了。質問張發為什麼要購買這些不符合標準的千斤弔掛，張發解釋說，他也不知道情況會這樣，那些千斤弔掛廠家只是說有些瑕疵，按照產品報告上說，並不會出現這麼大的問題，但沒有想後果會是這麼嚴重。

這修理廠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如果張發出事兒了，那這修理廠肯定開不了了，我們這些人到不像陸元，有那麼多客戶可以帶走，我們要是出去自立門戶，根本養不活自己跟家裏人。

所以，我們選擇了沉默，為了有口飯吃。」

聽他說了這些，我真的是非常生氣，這個理由真是荒唐，為了有口飯吃，居然能罔顧一個人的死亡真相，而且這個人，還跟自己一起共事了那麼多年。

我問他：「那你現在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

「因為……」他遲疑了一下：「昨天你走了之後，陸元來找我了……」

「什麼！？」

聽到這裏，我突然間站了起來！

老周連抽了好幾根煙後跟我說：「昨天晚上，臨時接了一個活兒，一輛越野車過來維修，車主第二天要用，很急。他給張發加了錢，說一定要修好，所以我們幾個師傅臨時留下來加班。

那車的問題很嚴重，發動機的問題，車主就守在我們身邊，他說要等到我們修好才會走。

我們幾個修理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問題的出處。車主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給張發撥去了好幾個電話，問他到底我們行不行，實在不行就換人。

張發也很着急，在電話里卻不好多說什麼。

事情就這麼僵持着，車主後來困了，說他先回去，但是給我們下了通牒，說無論如何，第二天早上一定要過來取到車子。

車主走後，車子我們實在是還是修理不好。乾脆心一橫，想到那幾個師傅也是無理取鬧，於是便跑到辦公室去睡覺去了。

晚上我起來解手的時候，卻看見車位那邊傳來一些叮叮噹噹的聲音，是有人在修車。

我一開始還以為誰起來了，後來一想，不對啊，幾個師傅都在裏面。

走過去一看，我差點兒嚇得坐在地上，那個弓著身子修車的，居然是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