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作死

61 作死

見林彤看着死屍發獃,我暗暗嘆了口氣,後退一步,離她遠了些。

林彤身子明顯一震,疑惑地看向我。那自然是因為,脫離了和我的接觸,她就看不到兩具「死屍」了。

我轉身,一言不發快步出門。

林彤跟在我身旁,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這裏的村民,全都是鬼?」

我說:「也不全是,就像那個司機就是活生生的人。」

林彤低頭沉思一會兒,又問:「活人,和鬼住在一起?」

見我不作聲,她接着問:「瘋馬場子雖然和其他居民聚集區有點遠,但還算不上荒僻。如果這是一座鬼村,別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怎麼就不知道了?」

我扭臉看向她,同時向右挪回半步,又往後退了一大步,「你找車的時候,別的司機為什麼不肯來?還有,拉咱們的司機,不是也差不多說了,這瘋馬場子,不是普通地界,經常會發生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那司機在車上跟我們說瘋馬場的情況時,可不是用「奇怪」來形容的,而是直說這裏——有鬼。

林彤本來比一般人都要理性一些,但這趟到來,她先是被劉阿生蠱惑,跟着一連串的遭遇,都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特別是剛才,由於她的「失誤」,導致那對不那麼幸運卻真心愛着對方的年輕夫妻更加不幸……這會兒,她已經有些亂了。我哪裏還敢再跟她提「鬧鬼」這種敏感詞。

「你的肢體語言告訴我,你想要遮掩真相。」林彤忽然直視着我,說了這麼一句。

我愣了愣,嘖了一聲:「姐,有時候適當的『糊塗"會少很多麻煩,自己的麻煩,和給別人帶來麻煩。」

「呼……」

林彤吐了口氣,並沒有靠近,卻微微斜過身,踮着腳尖,往我肩后看了一眼:「你也看出來了,我現在心裏很亂。

呵,可我是學心理的,我比你更先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一直在不斷自我調整。小師弟,別怪我。這只是本能,就像你……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看到死屍,哪怕對方家屬全都證明是自然死亡,你親眼看到屍體,作為法醫,你還是會本能地觀察了解導致死者死亡的原因,對不對?」

我點頭,跟着扭臉向身後不遠處,盯着那裏的一棵樹,專註地看了好一陣。

「那裏有什麼是你不想讓我看到的?」林彤靠近我,但沒有直接跟我有肢體接觸,小聲問:「很可怕?」

我嘬了嘬牙,說:「樹上吊著一具死屍,看穿着,應該是個普通的鄉下老太太,能是這身打扮,年紀起碼得七十往上了。」.

林彤嘴角抽了抽:「都那麼大年紀了,居然還會想不開……」

「不是自殺。」

我轉回臉,又再繼續往場子中心地帶走。

「吊在樹上還不是自殺?」林彤追問不休。

我少有的耐心,沒有發脾氣。

原因不外乎兩點,一是像她說的,研究心理的人,一旦鑽牛角尖,比普通人更難自拔;第二點,也是最主要的一點,她是我恩師林教授的獨生女兒。

我受她影響,關注心理學資料那會兒,得知心理學專家如果得了心理疾病,治癒率可是遠遠低於普通人的。

林彤或許不怕死,甚至巴不得早點死,好再和她朝思暮想的隔世愛人再續恩愛纏綿。

可,林教授,那麼大年紀,總不能反過來照看一個得了神經病的閨女吧?

我對林彤說,這個村子裏的多數人,應該在某個時間段內,相繼死亡。而且,都是橫死,說白了,就是不得好死。

現在,我眼中看到的「人」,包括剛才那幾個,都應該是他們死前不久的「場景還原」……

林彤不愧是「問題大媽」,我忍着嗓子疼跟她努力解釋,她就劍走偏鋒,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我:

「一個村子大半是死鬼?你覺得在現代社會,這現實嗎?別說臨近多得是好事的人,就是機關單位也不會放任不管吧?」

我知道對着這麼個積極「自我治癒」的心理學高材生,繼續過多地掩飾只會造成她更深度地疑問。

於是,我當機立斷做了決定,側身避過兩個只有我看得到、匆匆追逐而過的傢伙后,停下腳步,正臉對着林彤。

「一,不是村子裏大半是死鬼,而是幾乎全部都是。有活人,但就我估算,絕不會超過三個;

二,詭事既然被稱為詭事,那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邏輯去想。你不懂、沒必要弄懂,那就別問。

姐,你可能只是單純地想作死,想早點見到那個你深愛的小老頭。這我理解,可你有沒想過,你要是早死,你是遂願了,林墨語怎麼辦?

你,還記得,林墨語是誰嗎?」

林彤一呆,愣怔片刻,咬咬嘴唇,沖我微微點頭:「弟,謝謝你提醒我。是我犯渾了。」

我淡淡笑笑,搖頭:「凡事別太較真兒了,別鑽牛角尖。誰離了誰,還不能過啊咋地?」

「徐潔呢?」

林彤斜眼盯着我。

我笑容驟然一斂,板着臉說:「別拿我說事兒!」

林彤反倒笑了,笑得有點苦:「行了小師弟,知道你怎麼個想法。我一直問這問那,問的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煩人精",其實,就是作死。

我想早點兒死,好早點兒再見到我們家那『老不死"。但你已經提醒我了,我不光是他朱飛鵬的女人,還是我老爸的女兒。

我承認,這次來,不全是被劉阿生騙,主要還是因為,我願意被他……

算了,你放心吧,我不會……不會再想不開了,為了,我爸……」

話音還沒落定,她突然對着我一歪脖子,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咋會是這樣呢?」

她這一句話,驚出我一身冷汗。

不光是因為她這一歪脖的動作,那脖子歪曲的角度,幾乎接近頸椎拗斷的程度。

更因為,她問我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和表情,全都變了。

臉還是原來的臉,但包括聲音在內的每一個細節特徵,都在明確告訴我——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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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倌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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