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黑牆
天打雷劈?
銀四這一句話,讓我不禁回想起了這些年的遭遇。
迄今為止,我做過「罪大惡極」的事,當屬求學時期利用半本破書招搖撞騙。
可是要說騙財,我是真的有付出,即便是裝神弄鬼,可我要的酬金低,除去擺道場做法事的成本,我收取的酬勞,僅僅是能讓我雖然不那麼體面,但還能溫飽安康的生活。
要說騙色……
在這方面,從來都是周瑜打黃蓋,你情我願。我,從未用鬼神之說、歪門邪道哄騙過哪個女人。
除此之外,我到底做錯過什麼?
如果真有滔天的過錯,遭受什麼樣的懲罰,我都認了。
可我沒有傷天害理。
但是,我沒錯過,老天還是像在和我不斷的「玩笑」。
現如今,就不說我最卑微渴求的平淡都得不到,也不說我無法和深愛的人在一起,就特么我本人身上,有幾天是特么的不挂彩的!
生活中、工作中,總是竭力想遮掩遍體鱗傷,那遮得住嗎?
我早就累了……
都特么混成這熊樣了,我還要遭天打雷劈?
好。
來。
劈一個,試試!
感官的喪失,加上傷痛的折磨,已經讓我開始變得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感覺銀四還在附近,我在心底冷惻惻說道:「如果達不到我預期的效果,那我剛才說的就不算!」
「好!我就聽你這一回。」銀四同樣陰惻惻回了一句。
隨即,周圍便陷入了沉寂,就只聽到我自己,和懷中季雅雲粗重的呼吸。
「你剛才對銀四說了什麼?」季雅雲稍許緩過來點便急着問道。
「你不是應該能『聽到"嗎?」
「徐禍!」季雅雲顯然怒了,「你真的很聰明,通過我說的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知道該怎麼『屏蔽"我對你內心的傾聽!」
我鬆開她,坐起身,左手抱住手指骨折的右手,不敢用力碰觸,只不停地大口吸着涼氣。
「你……你的手怎麼樣了?」季雅雲先是放緩了語氣,說到最後,卻又已經帶了哭腔。
「骨折了……顧不上管了。」我趕緊趁機由心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你現在怎麼樣?」
「我……沒事。」季雅雲說話有些有氣無力。
我卻更聽出她的吞吞吐吐:「你對自己做了什麼?」
「沒……沒什麼!」
我冷不丁伸出手,在她臉上抹了一把,感覺沾染到水分異物,湊到鼻端一聞,差點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辣椒醬?」
「是!」季雅雲猛地抬高了調門,「你現在看不見,我能看見,可我不能把我看到的形容出來給你聽!你聽不明白,就等於看不到,那還留着我幹什麼?留着我這雙眼睛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一時耍性子……一時意氣用事,就把辣椒醬抹在眼睛上,想要弄瞎自己的眼?」
火車上的乘客形形色色,免不了有重口味的,餐車裏有辣椒醬可不稀奇。
我只是沒想到,一向表現成熟理性的季雅雲,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幼稚」的行為。
理智告訴我,有些問題,不必也不能再深問了。
但有些疑問,卻必須立即得到答案。
於是,我又深吸了口氣,在心底問道:「現在你眼睛沒事了?剛才,你有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對方是什麼……什麼東西?」
「一開始沒看見。」季雅雲把我扶了起來,「後來倒在地上,我才看到……看到有一面黑色的『牆"。
那『牆"應該是被你踹倒了,但很快又壓了回來。
牆上……有好多隻眼睛,人的眼睛和動物的,都有。
那應該是人的鬼魂和畜魂結合成的煞牆,被那『牆"壓中,我們就都……所以,情急之下,我只好用了娟子前輩教授的野仙破。
煞牆是人和畜牲的鬼魂混合,畜生智力低微,普通法訣對人魂有用,對它們反倒不起效用。我只能招來野仙幫忙。」
「你成功了。」
雖然她的形容很蒼白,但我仍然能想像到剛才的情形。
一時數不清的人畜鬼魂混雜結合,煞氣融合成一面鋪天蓋地的牆一般狠拍下來……
我即便是看得見,也未必能躲得過。
而躲不過的後果,即便不是萬劫不復,多半也會被畜魂侵襲入體擾亂靈智。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能夠保持足夠的清醒,那也就真離死不遠了。
我問季雅雲,那些人鬼怨靈呢?
「都不見了。」季雅雲道:「對了,就在剛才,你把我撲倒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一隻白貓。那時候我勉強能看見,對,就是一隻貓,你手按在了貓身上,所以才會……
後來我急着施展野仙破,我不熟悉……只能更加專心致志。等念完法訣,我又和銀四繞騰……等我反應過來,煞牆就不見了,那些個紙人也都不見了。」
「知道了。」
我再次拉住季雅雲的手,「你眼睛真沒事了?」
季雅雲沒回話,只「嗯」了一聲。
「你剛才也『瞎"了,那時候是不是說過,你知道紙人們想表達什麼意思了?」
「嗯嗯!」季雅雲忙道,「它們應該是想告訴我們,某個地方出了大的狀況,必須儘快趕過去……」
我已經在拉着她往前走。
「你小心。」
她反超到我前邊,「應該是後半截車廂出了什麼事,可是它們不會說話,我還是不知道哪裏出了狀況啊。」
「我知道。」
「你知道?你現在想什麼?你想的太多、太快,我根本追不上……」
在季雅雲急切的追問間,兩人已經又回到了卧鋪車廂。
我在一個包廂前停下了腳步,側過臉,放緩心語的速度,對季雅雲「說」了幾句話。
「啊!」
季雅雲低呼一聲,卻並非是針對我,而是因為,我心語傳出的一瞬間,身前的包廂里,竟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哇……哇……」
沒等我再「說」什麼,季雅雲已經打開了門。
接下來,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我就只聽到季雅雲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車廂里有三個人。」
「一個中年男人,倒在地上。」
「他……他應該還活着!」
「這卧鋪上是個女的,蓋着被……」
「天吶!」
「這下邊有個剛出生的孩子!」
「她生孩子了!她在火車上生孩子了!」
火車上生孩子?
「終於找到了。」我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