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鬼差
看到老吊爺出現，我並不吃驚。
關鍵是兩邊這兩個嬌滴滴的丫頭，怎麼也會現身出來？
其中一個穿青色裙衫的，我已經很熟悉了，她是我從狄家老宅帶出來的那個寄附在銀元寶上的銀靈，寶兒。
另一個穿鵝黃裙子的，我許久沒見，但也不陌生，她竟是只在狄家老宅現身過一次的丫鬟，喜兒。
此外，我還發現，窗邊的那盞紅燈籠，又一次變成了陰慘慘的綠色。
不過這一次和先前明顯有些不一樣。
綠光的映照下，除了先前的幾個人和喜兒、寶兒，四周圍還影影綽綽的飄忽著許多身影。
「我滴媽耶，這回可真是到了陰間了！」靜海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有些失神的看着這邊，「這子，到底是人還是妖啊……」
「噓，別話！」瞎子狠瞪了他一眼。
這時，周圍的鬼影開始陸陸續續的朝着桌子這邊飄浮過來。
不等我反應，寶兒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的銀元寶，朝着最先靠近的鬼影遞了過去，同時把一根水蔥般的手指擋在唇前，朝鬼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再看喜兒，做着同樣的手勢，但是當鬼影靠近她的時候，她卻朝着寶兒指了指。
我被這奇詭的一幕驚呆了，直到老丁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還等什麼？開始吧。」
我回過神來，點點頭，朝前邁了一步，看着桌上的老吊爺深吸了口氣，把陰陽刀湊到他的領口，割開了他的袍子。
「我去！」
看到老吊爺顯露出來的身體，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不光是長了一顆狼頭，而是膝蓋以下是人腿模樣，往上身體的所有部位都長滿了灰白色的毛，活像個人形的狼精一樣。
「嘶……」老丁居然也像是有點嘬牙花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從靈台開始，把他的狼皮剝下來。不過他在柴仙懸魂索內困的時間太久，稍不留心，就可能山他的魂魄。唉，那也是在所難免。」
「他這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絕不會讓他再受傷害了。」
我沉聲了一句，再次深吸了口氣，將陰陽刀的刀尖朝着狼頭的頂門劃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漸漸的，我感覺像是回到了學校的實驗室，又像是回到了法醫室，無視周圍的一切，只是全神專註的用手術刀，將不該生長在人身上的皮毛心翼翼的剝離下來。
當最後一條腿上的狼皮被剝離以後，我才聽到周圍同時傳來好幾個長出氣的聲音。
「嚯！可算是完事了，再不了事，你就該破大財了！」話的是靜海和桑
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和尚和瞎子、楚婆婆都已經站了起來，同是滿臉緊張的看着這邊。
我剛擦了把汗，就聽喜兒和寶兒同時脆生生的道：「你們讓讓，都讓讓！」
靜海和瞎子都是一愣，緊接着就聽靜海「誒呦」一聲怪叫，一下跳到一邊去了。
當他跳開的時候，我才看見，他的身後居然還站着一個人。
這人約莫歲的年紀，竟穿着一身七二式的警服，戴着白色的警帽，正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我。
「大龍！」我脫口驚呼。
這人居然就是上次和我、段乘風一起登上那列綠皮火車的鬼乘警，周大龍！
「你還不讓開」寶兒抬手指著瞎子，跺着腳。
瞎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躲向一邊。
他身背後竟然也站着一個人。
同樣是個中年男人，卻穿着一襲青衫長袍，面帶微笑，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貴氣。
「樊公偉！」這次是瞎子先反應過來。
這人竟是我們幾個去內蒙的時候，在老鱉山裏見過的琉璃花的丈夫，樊公偉！
看到這兩個人，我腦子裏快速的閃過同一個稱呼鬼差！
在老鱉山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樊公偉的身份；從綠皮火車上下來后，段乘風告訴我們，和我們一起上火車的乘警，其實是陰間的鬼差。
看着這兩人，我心裏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不等我開口，身邊的喜兒已經湊了過去，笑嘻嘻的從袖子裏拿出幾個巧的金元寶，分別朝着樊公偉和周大龍手裏塞去。
樊公偉背起雙手，笑着道：「丫頭，就不能替你家主子省點錢財？」
周大龍本來是想伸手接元寶的，見他不接，有點訕然的也把手背到了身後。
這時，樊公偉卻伸出一隻手，朝着我面前的桌子揮了一下。
隨着他的手揮過，我剛才剝下來的狼皮連同躺在桌上的老吊爺竟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你們幹什麼？」我終於反應了過來，「法律不外乎人情，他才剛剛出來，就不能讓他和妻子孩子團聚嗎？」
我幾乎是沒過腦子的朝兩個鬼差大聲道。
鬼差是幹什麼的？
這兩人前來，根本就是來拘魂的！
樊公偉朝我笑笑，「的好，律法不外乎人情，可兩口子久別重逢，難道不應該在最好的時候相見嗎？」
著，轉過身，伸手在一旁的楚婆婆臉前拂過。
就在他放下手的一瞬間，我驚詫的發現，楚婆婆的臉和身體都快速的起了變化。
只在極短的時間內，原本面貌醜陋的楚婆婆，竟然變得容貌有幾分俏麗，那隻瞎聊眼睛竟也復明了。而且她的年紀竟也變成了二十齣頭的模樣。
周大龍看了一眼我還拿在手中的陰陽刀，抬眼朝着我點零頭：「手真穩，如果我活着那會兒，法醫的水平有這麼高，可能很多無頭案都會有結果。」
完，側身朝旁邊邁了一步。
他的身後居然又出現了一個二十多歲，穿着藍布中山裝的青年男人。
「明春哥！」楚婆婆……應該是年輕時的徐秋萍激動的喊了一聲。
直到這一對正值青春韶華的男女擁抱在一起，我才反應過來，青年居然是楚明春。是剛被我從狼皮下解剖出來的陰鬼。
等這對夫妻相擁著哭過笑過，樊公偉轉過身對我：「這兩人我帶走了，放心，就像你的，律法不外乎人情，無論是到了陰間還是輪迴轉世，他們一定會再續前緣。」
「不過……你剛才對陰間的遊魂散了那麼多買路錢，回到陽世，可能真的要破財了。」周大龍介面道。
「等等！」
我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徐秋萍和楚明春，猛地轉頭看向屋子的角落。
就見一個身形佝僂瘦的獨眼老太太，閉着眼睛，嘴角帶着微笑的斜倚在牆上。
「楚婆婆死了……」我失神道。
樊公偉笑了笑：「這麼些年，她在等什麼，你也差不多知道了？心在一起，生和死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兩口子一心記掛的兒子、兒媳……」周大龍介面一半，乾笑着搖了搖頭。
看着面前一臉滿足幸福的青年男女，我收起陰陽刀，抹了一把腦門上還沒幹透的汗，笑着朝兩人揮了揮手：「兩位老人家……不是，是……嘿嘿，你們兩口好好過吧，把這些年缺的恩愛全都補回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彎腰朝着我深深鞠了一躬。
徐秋萍轉動靈動的眼睛朝着兩個鬼差看了看，上前一步，看着我：「因為那兩人對我們全家有大恩，所以我真不能告訴你，借屍還魂的是誰。」
「無所謂了，總歸會水落石出的。」我笑着。
「帶她去蛟鱗河吧。」徐秋萍眼波微微閃動，突然聲道：「回了村子，一切就會水落石出了。」
樊公偉帶着兩人向門外走的時候，周大龍突然用標準的東北話對我：「陰間的錢也不是可勁造的，省著點花吧，不然你早晚窮死。」
眼看着四饒身影消失在門口，窗前的燈籠也變回了紅色。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都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我怎麼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呢？」靜海忽然捂著心口尖聲細氣的道。
「什麼？」我和瞎子都是一愣。
靜海沒話，眼珠轉動看向一個方向。
順着他的目光，看到角落裏楚婆婆的屍體，我的心也是猛一沉。
「快走人！」瞎子急着道。
我也意識到可能會發生什麼，見桌上還放着那一截懸魂索，抓起來就跟着往外走。
三人出了裏間，還沒出大門，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啪啪啪」的拍門聲。
「媽，我給你送飯來了！」一個憨聲憨氣的男人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彼此都只能苦笑。
打開門，已經亮了。
昨中午我在飯館吐的昏黑地時，迷迷糊糊見到的那個男人正端著倆一次性飯盒站在門口。
男人看到我們，先是愣了愣，隨即粗聲粗氣的問：「你們是誰啊？我媽呢？」
不等我們回答，他就一頭扎了進來，快步走進了裏屋。
「媽……」
很快，裏屋就傳來一聲哭嚎。
但是下一秒鐘，男人就怒氣沖沖的跑了出來，看了看靜海和尚，又看看手裏一直攥著尋龍尺的瞎子，最後徑直跑到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是你害死我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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