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雙壁的夜晚
營地里，夜色繚人，篝火更是如此。
西蜀雙壁圍坐在篝火旁，吳長峰和李清光兩位正在烤山雞。
秦廣魯的小眼神依然非常的陰鬱，因為這一次，西蜀雙壁不戰而勝的勝利，實在是有些過於多了。
不甘心的說道：「咱們西蜀雙壁這一次雖然面對大周的表現非常不錯，可是勝之不武啊。」
郭喜軍愣住了，一旁的辛曼給郭喜軍遞了一杯溫水。
言道：「老秦你以前，心裏不是只有成王敗寇嗎？怎麼在這個時候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以前的秦廣魯，不說在行軍打仗這種事情上了，便是日常生活都是非常的小心眼，目光格局有些狹窄。
小賬記得特別清楚，大帳有的時候不敢計，要麼就是容易在大事情上犯糊塗，有着疑神疑鬼的毛病，經常還把自己的嚇得半死，所以說，經常喝太子參，調養自己的身體。
成王敗寇，這一直都是秦廣魯心裏的準則。
不管黑貓還是白貓，能夠捉到老鼠的貓，就是好樣的，這是秦廣魯這一代人心裏根深蒂固的想法。
以往，不管是在戰爭上，還是日常生活上，亦或是賭場青樓里，秦廣魯的做法無論多麼的噁心，秦廣魯一點都不在意，因為他只在乎他自己有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現在變了，西蜀雙壁衝鋒陷陣，所向無敵，這是真的。
但不戰而勝也是真的。
後面有兩位大佬保駕護航，西蜀雙壁面對一連串的瑣碎戰役，就算不想贏，都非常的困難。
就連掛帥的人，都不是西蜀雙壁。
秦廣魯說道：「你知道嗎，我忽然之間想起了我第一次和元鐵山見面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我不是那麼的有自信，因為人家是武王，光是元鐵山這三個字，都足夠讓大多數的武將望而卻步，望其項背。」
「在和元鐵山會面之前，我動用了非常多的小聰明，可是想了想，我這點辦法，在元鐵山那裏，其實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於是乎，我找到了泰明，我帶着泰明去九真橋上和元鐵山會面。」
「當時我走路的姿態，都是雄赳赳的，結果人家元鐵山根本沒有在意過我，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現在的武道修為，人家元鐵山已經是泰明都沒有辦法戰勝的天境高手了。」
「我這一輩子，丟人現眼的事情沒有多少，那一次和元鐵山會面，算是一件丟人現眼的事情，甚至，那一次我丟了西蜀雙壁的臉，把你也給連累進去了。」
「也不知道是元鐵山心胸寬廣，還是說，壓根兒就沒有將我當做一回事，總之那一次，我非常的尷尬。」
郭喜軍安靜的聽着，畢竟能夠聽到老秦真心話的機會，不是那麼多。
老秦雖然心眼兒多，但是有些時候，老秦的心眼兒是藏不住的，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來了。
郭喜軍拍了拍秦廣魯的肩膀，安慰說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武王元鐵山也許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
秦廣魯卻說道：「但是我自己記得這件事，我這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件事的。」
郭喜軍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這到底是心胸狹窄，還是記性好，非常的難以判斷。
秦廣魯也認識到了一個痛心的事實，當初能夠在故國舊西蜀成就氣候，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原因，要說西蜀雙壁行軍打仗的本事，其實和大多數的將軍們，也沒有多大的出入。
只不過運氣好，天時地利人和都給佔據了，就成就了西蜀雙壁的美名。
這一次來到大周的戰場上，再也不是自己的主場優勢了。
因為東方明月的緣故，因為天境高手的緣故，這一次西蜀雙壁在戰場上的表現只能說是稀鬆平常，他們許多的技戰術，在這一次的戰役當中，還不足東方明月的名望好用。
而且，真正的大型戰場，雙方參與人數超過百萬的戰場，西蜀雙壁還真的沒有參與過。
秦廣魯忽然笑道：「在別人的眼睛裏，我們這一輩子也許非常的成功，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們這一輩子非常的失敗。」
郭喜軍也沉默了，但是郭喜軍的表現，要比秦廣魯稍微好一點，不說當初在大夏的所向無敵了，起碼現在，辛曼還陪在郭喜軍的身邊，這樣的一個大美女，願意跟着郭喜軍來到這紛亂的戰場上，這就是郭喜軍人格魅力的體現。
可是這一次的戰役，西蜀雙壁的名號雖然傳揚出去了，可事實上，他們等於是在大周的戰場上白撿了許多的碩大的軍功。
頗有些德不配位的成分在裏面。
秦廣魯已經開始為了這件事而自責了。
郭喜軍說道：「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會成為西蜀的將星，而不會成為整個天下的將星，按照當下的局勢發展下去，也許我們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成為傳說中的天境高手，興許，戰爭就已經結束了，這個天下，成為了雲端之巔的天下。」
「也是人皇的天下。」
秦廣魯說道：「這才是我比較悲傷的地方。」
「剛進入雲端之巔的時候，開始我有很多的幻想，心裏想着，元正肯定正值用人之際，而我們西蜀雙壁的份量還是不小的，可以輔佐元正，然後到了未來，我們可以成為元正的左膀右臂，帶着元正身邊的那些小兄弟們往前走，如李塵，如傅玄黃那一類人。」
「可事實上，我們的軍功的確是有，貢獻也大，不過和李塵傅玄黃比較起來，實在是不堪入目，甚至，我們丟了我們這一代人的臉，儘管我們獲得了很多的勝利，榮華富貴加身。」
「我們也沒有成為在天下戰場上，振臂一呼，就能顛倒整個戰場的傳奇人物，可是我們少年時期的夢想，依然還在，血仍未冷，可是未來，已經沒有我們橫刀立馬，縱橫天下的機會了。」
「對於將軍來說，對於我們西蜀雙壁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年輕的時候沒有做到的事情，想要在中年的時候完成年輕時候的夢想，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形勢比人強，比自己更加優秀的人，出現了很多。
就連元青，龍輝這些人，在這個亂世的表現，都已經超越了西蜀雙壁。
李塵和傅玄黃這些人，對於雲端之巔的貢獻更不用多說了。
郭喜軍忽然間說道：「大夏和大秦還沒有拿下，也許我們還會有機會的。」
秦廣魯苦笑道：「也許，沒有機會了，大秦註定會是傅玄黃和李塵其中一個人挑大樑，至於大魏，還會是雲端之巔年輕一輩的將軍們挑大樑，而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將軍，也許會成為守將。」
「比如說鎮守舊南越，鎮守雄州，亦或是，鎮守我們曾經的舊西蜀。」
提起舊西蜀的時候，郭喜軍的心裏一陣悲傷。
現在的舊西蜀，在元鐵山的發展之下，已經擺脫了曾經的貧窮，成為了一個老百姓安居樂業的好地方，可是這些事情，細算起來，和西蜀雙壁還真的沒有半點關係。
他們是多麼想為自己的故國做些事情，做一些實實在在的好事情。
可終歸，還是辜負了曾經的自己。
辛曼，吳長峰，李清光這三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現在打贏了戰爭，卻又高興不起來的西蜀雙壁，這一份悲涼的心境，其實吳長峰可以感覺到，因為吳長峰自己也是一個老兵。
老兵不死，只是會逐漸的凋零。
老兵，也不需要被人記住他的名字。
可是有些人的名字，註定會被記住。
郭喜軍忽然間苦笑道：「其實也還不錯，以後的史書當中，關於我們西蜀雙壁的記載，也許也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起碼我們在年輕的時候，在西蜀敗了，卻得到了一個西蜀雙壁的好名聲，後來棄暗投明，加入了元正的雲端之巔，起碼我們的人生軌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根紅苗正，頗為正統，想來在遙遠的未來，也會成為許多後輩們的榜樣，儘管，我們西蜀雙壁，並不值得被後輩們崇拜和仰望。」
秦廣魯聽到這話也笑了。
這個時候，烤山雞好了，香噴噴的。
李清光分別扯下兩條雞腿遞給了秦廣魯和郭喜軍。
吃着吃着，秦廣魯忽然說道：「你說，我們以後到底會當官，還是說，解甲歸田。」
當官有當官的好處，解甲歸田有解甲歸田的好處。
前者，可以讓自己的後代世代簪纓。
後者，可以在上了年紀的時候，體驗一下自在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這一輩子，西蜀雙壁從來沒有自在過，儘管在別人的眼裏，西蜀雙壁非常的瀟灑自在，但是他們心裏的苦，那些搖曳哽咽的理想，熱血，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郭喜軍說道：「還是當官吧。」
「當官不愁吃穿，萬一以後解甲歸田了，咱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那該如何是好。」
秦廣魯哈哈大笑道：「這倒也是，當初我們當兵，我們打仗，就是為了有口好吃的……」
兩個中年男人，為了這一口好吃的，在戰場上折騰了半輩子，現在終於有肉吃了，可是當初的許多人不在了，許多的理想，也消失不見了。
時過境遷，這個世界依然是那麼的陌生，彷彿再多的人生閱歷，都無法看清楚這個世界。
秦廣魯說道：「我忽然之間想要喝酒了。」
軍中有着禁酒令，將軍若是喝酒的話，會被一個問斬。
即便西蜀雙壁不會被問斬，接下來的戰場上，也沒有西蜀雙壁什麼事情了。
可事實上，黑龍王，泰鴻這些人，此刻就在中軍大帳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和這片營地里的西蜀雙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郭喜軍笑道：「喝酒的時候，我們幾個人也喝不起來，等什麼時候走到王巍那裏，我們再好好地喝酒。」
說起王巍，秦廣魯笑了，會心一笑，笑的特別柔和。
秦廣魯說道：「其實說實話，當年的王巍，目光格局在我之上，領兵作戰的能力其實也在我之上，唯一不在我之上的，就是武道修為不在我之上。」
「有的時候想一下，其實王巍才是最成功的那一個人，如今鎮守在華陽之城，算是走了從政的路子。」
「想來日後，也會官運亨通的。」
「我們還是武將，人家曾經是武將，後來，也許會成為朝堂之上的擎天一柱。」
這話一點都不假，因為大爭之世結束之後，天境高手幾乎都會被封賞大片的領地，在自己的領地里，想要幹什麼就能幹什麼，幾乎不理朝政。
唯獨王巍，格朗，呂安這些人，會入朝為官。
不過還有年輕一輩的競爭對手，如沈越，董文，這些人。
至於鍾南，李塵這樣的人，那就無需詳細說明了，如果元正未來真的成就了人皇之位，鍾南李塵這樣的人，註定會是一文一武，制衡整個天下。
主上是年輕人，在政治這件事情上，自然也會更加的偏向於年輕人一些。
秦廣魯仔細的替王巍想過，以王巍當初在蒼雲城的表現來看，恐怕早已經簡在帝心了。
郭喜軍說道：「過來過去的，還是王巍無形之中吃到了一塊大肥肉。」
「不用行軍打仗，只是處理一些日常政務，昔年沒有發揮出來的目光格局，才華本領，一下子都在華陽之城給發揮出來了，我可是聽說，華陽之城如今成為了個百姓安居樂業，歌舞昇平的王道樂土。」
秦廣魯笑道：「是啊，不同於我們，我們當初還是有機會發揮出自己的才華和本領，算是綻放過的花朵，而王巍那一朵話，還未來得及綻放，就因為君主的猜忌，離開了舊西蜀。」
「現在，王巍這一朵花，終於要綻放了，我心想，王巍未來的成就，也許會在我們兩個之上，也許，會和比我們想像之中個走的更加深遠一些。」
畢竟人家的目光格局在那裏。
無論是從政，還是當初的軍事調配，王巍一直都在配合，並且配合的天衣無縫，沒有犯過任何錯誤，雖然沒有拿得出手的戰役，可是王巍所體現出來的精氣神，體現出來的目光格局，很多人都看在眼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