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入了賊窩

第五百六十二章 入了賊窩

元正仔細留意著泥濘不堪的地面,除了之前那個小夥子的腳印,約莫三五天之前,還有其餘人的腳印,數量不在少數,應該是有十餘個人一起從此地路過。

嗅到了久違的江湖氣息。

楊芳心裏其實一點都不害怕,總認為元正的背後,有着一位天境高手保駕護航,事實也是如此。

可元正不太這麼認為,忽然間說道:「到時候若是很多人打我們兩個,如果情況對於我們來說不太良好,你要抓緊機會跑路,我來斷後。」

不到象境的楊芳留在元正身邊,只是一個累贅,就算楊芳抵達了象境,她也是一個累贅。

楊芳柔聲說道:「難道你認為這深山之中,還有人可以為難你。」

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讓元正拔出腰間的佩劍。

楊芳聽說過元正的劍道,每一次拔劍,都是有死無生,但凡是傳說,總歸是有許多不曾具備的傳奇色彩。

元正道:「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也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地方,這深山之中,也許會有真龍的,這不,咱們兩個人就已經來到了這深山之中,不排斥其餘的高手也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楊芳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失態了。

元正也覺得,這麼說,顯得有些自誇。

不多久之後,後方便來了人馬,領頭的那一位,還是騎着高頭大馬快速追擊而來的。

是一位膀大腰圓的漢子,一臉的金剛相貌,寸頭,血氣內斂,體內彷彿蟄伏了一尊凶龍,如這樣的一個人,武器應該是一柄環首大刀,亦或是狼牙大棒才對得起這一副偉岸的皮囊,可這個人,也是佩劍。

甚至,還不是巨劍,只是一柄二尺八的劍。

看劍鞘的話,呈烏黑色,劍柄鑲嵌著綠寶石,劍還沒有出鞘,元正就已經察覺到,這一位仁兄的劍,估計也是一柄不俗的劍。

至於能不能和平天覆海,以及子午這樣的劍爭鋒,還是未知之數。

這個事實上,總是有許多不太怎麼樣的人,卻偏偏手握著當世名劍。

就像是大多數好看的姑娘,到了最後,總是嫁給了一個糟老頭子一樣。

壯漢駕馬而來,攔住了元正的去路,也沒有下馬,就騎在馬上,聲音低沉的問道:「不久之前,就是小友你,打傷了我的兄弟?」

雖然沒有下馬,但是說話的口吻還是比較客氣的,畢竟元正也沒有直接殺了那個小夥子,有的時候,手底下的人也許是一個混賬,可是上面的人,說不準也是正人君子,不可以偏概全了。

元正打量了一眼這匹黃馬,還是一尊正兒八經的甲等戰馬,在這深山之中,胯下能夠騎着甲等戰馬的人,在江湖上來說,那可都不是一般人。

光是這一匹甲等戰馬,便足夠在地方州郡上,換取一座不錯的宅院,順帶還能給自己謀取一個不錯的營生,但在這山野之中,就顯得有些明珠蒙塵了。

當然了,這是站在商人的角度上看待這件事,站在江湖人的角度上,只能說明這一位漢子,在江湖上混的的確還不錯。

武道修為,也在元境。

元正應道:「確有此事,不過也是你的小兄弟,對我身邊的這位姑娘,心懷不軌在先,我出手,只是正當防衛,並沒有其餘的意思。」

這一位漢子心裏咯噔了一下,後方,來了約莫三五十個人,也有七八個駕馬而來的高手,手裏拿着長槍短劍而來。

這樣的陣仗之下,眼前的這一位年輕人,還能保持如此鎮定的神色,也算是頗為不易了。

想來,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經過簡單的探查之後,這一位高大的漢子,就已經知曉,眼前的這一位年輕人,絕對屬於一個硬點子。

他的那個小兄弟不認識蛟龍,不過他認識,從對方的佩劍來看,那也是價值連城的佩劍,別的不說,光是那劍鞘,就足夠在咸陽那樣的地方,給自己換來一座豪宅了,順帶還能有上百個家丁看門護院。

之前的那個小夥子來了,卻沒有站出來說話,因為老大已經站出來了。

楊力看着元正,態度比較和善的問道:「不知道小兄弟來自於何門何派,可否亮個腕兒,也好讓我知道一下,興許還是自己人呢。」

元正說道:「無門無派,江湖野遊,不知道這位仁兄的幫派叫做什麼名字,說出來也好讓我開開眼界。」

楊力碰了一鼻子的灰,卻也沒有生氣,也不認為元正這是一種傲慢的表現。

混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就已經不需要做過多的解釋了。

猶如老虎不會向野狗表明自己的身份,自信放在內心深處即可,沒有必要展示出來。

楊力下馬,這一次更加的客氣了,看着元正腰間的佩劍說道:「小友的佩劍很是不同凡響,不置可否開鋒一二,讓我開開眼界。」

元正輕聲笑道:「這恐怕不行啊,我沒有拔劍的習慣,你看我佩劍在身,可實際上,我對劍看的不是那麼的重要,只是一個擺設而已。」

「偶爾,也用來劈柴。」

「可是我不喜歡在人的面前拔劍,劍是君子,同樣也是兇器,只要存在即可,無需開鋒。」

對於這麼一個軟硬不吃的年輕人,楊力倒是可以沉得住氣,不過楊力的下屬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江湖,單手叉腰,聲音頗為不爽的喝道:「小子,我們老大再跟你好好討教呢,難不成一點面子不夠給嗎?這裏可是江湖,江湖上不給面子,那是要挨刀子的,莫非這點人情世故,你都不知道。」

楊力也沒有虛情假意的故意制止老張這麼嚇唬元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興許還能知曉元正的底細呢,以及他的器量。

元正依然不為所動,轉身對那位老張說道:「叔叔這話說得就有些嚴重了,無緣無故的挨刀子倒也不至於,只是,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習慣,我真的不喜歡拔劍。」

元正拔劍,必然是有死無傷,他只是在戰場上拔出自己的劍,亦或是,遇到了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劍道高手,會拔出自己的劍,尋常情況里,他真的不喜歡拔劍,一來沒有那個必要,二來,老虎真的不會向野狗展示出自己鋒利的牙齒。

見到元正依然是軟硬不吃的作態,楊力這才擺了擺手,示意老張不要過於咄咄逼人。

虛心說道:「我能看得出來,小友也是一個劍道高手,一身真元非常的雄渾,方才是我的小兄弟不懂事,還希望小友不要見怪,這一次來,就是想要見識一下小友的風采。」

「聽說小友想要找到一戶人家,歇息一段日子,如果小友不嫌棄的話,可以隨我回去,去我的寨子裏休息一段日子,那裏雖然沒有山珍海味,也沒有玉宇瓊樓,不過該有的野豬肉,鹿肉還是有不少的,陳年的酒雖然沒有,可是劣質的濁酒,還是可以管夠的,只要小友不嫌棄的話。」

元正本能地意識到,這個楊力是一個正兒八經的聰明人,試探不出元正的深淺,就開始以禮相待。

看似這個習慣不怎麼樣,卻也能從暗中證明,這個楊力,興許年輕的時候,也在軍伍之中混跡過,對於兵法韜略,識人斷相之術,略有染指一二。

人家都如此好言相勸了,元正要是再不給面子的話,那就真的有些說不過去了。

隨遇而安,是元正這一次來到江湖上的本意,

微笑道:「如此的話,那就多謝老哥了,說實話,一直趕路,很長時間都沒有好好的歇息了,風餐露宿的日子,雖然是江湖人的日常,可時間長了,也難免會覺得厭煩,開始覺得客棧不錯,覺得王侯之家的府邸更是不錯。」

楊力爽朗應道:「這話說的,可是說出了我們的心聲啊。」

旋即,在楊力的邀請下,元正和楊芳跟着他們返回,卻也沒有這這條泥濘的山間小路上一直走,而是走了一會兒,前面的人撥開了一片草叢,還有另外一條岔路。

進入岔路之中,元正才看見,沿途兩邊的花朵樹木,留下了不少的痕迹,那些痕迹乍一看,平平無奇,仔細一看,都是暗號。

不知曉的人,還以為是蛇蟻鼠蟲留下來的。

楊力對元正說道:「我的幫派叫做安樂幫,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有這麼一個名字,我和手底下的兄弟們,日子都能過的好一點而已,我也沒有讀過書,在取名字這件事上,真的是有心無力。」

元正應道:「安樂幫也是一個不錯的名字,有安身立命的意思在其中,兄台莫要過於自謙了,好多人都還取不出這樣的名字呢。」

楊力疑惑道:「我聽小友的談吐,小友應該是一個讀過書的人吧。」

識文斷字這一方面,元正不敢說是一個老手,當年在瀚州之地,也是經過當地不少名師指點過的人,可惜啊,元正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很一般,對於書法這些東西,更是不感興趣。

要說學問高低的話,元正的學問,在瀚州的時候,就已經比大多數的窮酸秀才厲害的多了。

後來進入了鬼谷之地,更是學習到了不少的學問。

換言之,元正屬於有學問,但是文采真的不怎麼樣的那一類人。

元正笑道:「讀過書倒是讀過,小的時候,在私塾先生那裏學過三五年的學問,可惜自己的腦袋瓜子,也不是一個讀書的材料,故此早早地荒廢了學業。」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家裏沒錢,讀書這種事情,真的是一個燒銀子的事情。」

楊力道:「讀書不就是買點文房四寶,跟着私塾先生好好學嗎?怎麼還會格外的浪費銀子?」

不管什麼時代,能夠讀書的人,通常來說,大多數家境都還不錯。

元正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讀書讀書,人家先生願意給你傳授的話,看你順眼的話,興許真的會給你傾囊相授的,可如果對你不順眼,也不看好的前提下,也只是草草了事。」

「當然了,這個時候你若是拿得出來多餘的孝敬錢,先生還是會給你傾囊相授的。」

「人家世家大族裏的人,很有學問,那是因為人家從一出生,就能有各種各樣的有學問的人傾囊相授,互相研討,而同我這樣的寒門子弟,則就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況且,就算是有那樣的機會,和其餘的讀書人一起舞文弄墨,交流心得,那也是一件頗為花費銀子的事情。」

「首先,外出吃飯,總得將飯前帶着,如果有人請客,那就還好,可是被人家請客的次數多了,自己若是不回請人家的話,那就顯得不太道義了。」

「同時,互相研討這種事情,也往往伴隨着很大的風險,也許卯足了精神,可事實上,過來的人,多數都是那等沽名釣譽,沒有真才實學的主兒,你也沒有辦法將這種事情明說出來。」

「明說出來,終歸是一個得罪人的事情。」

「再者,能走在一起互相研討的人,通常也都是家世背景,相差不多的那一類人。」

楊力聽聞這話后,有些恍然大悟了,沒有想到讀書人的世界裏,也是這麼的複雜。

並非每一個讀書人,都一門心思的研究學問。

心術不正的讀書人,其實大有人在。

元正說道:「不讀書也好,反正這個世上,沒有讀書的人,佔大多數,讀過書的人,日子雖然混得不錯,可操的心也多,人生在世,不是那麼的爽利,就連死了以後,還要計算自己死了之後的名節。」

「老兄你說這樣的人生累不累啊。」

跟在元正身後的楊芳,聽說元正如此一本正經的胡吹亂諞之後,心裏也是泛起了淡淡的漣漪,雲端之巔的主上,走進了江湖之中,也能夠如此的江湖恣意,這着實不太容易。

難道每一個可以做大事的人,都可以和任何人談天說地?

和販夫走卒可以說在一起,可王侯將相可以說在一起,和江湖野遊也可以說在一起。

楊力道:「本來我覺得讀書人的生活還是比較瀟灑恣意的,可是聽小友這麼一說過後,我不這麼認為了,讓我想起了一句話,天下的烏鴉,都是一般黑。」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寨子裏。

寨子周圍,有許多框架結構比較粗糙的木屋,木樓。

都是下層的嘍啰們居住的地方,寨子中央,倒是有那麼一個還算是體面地聚義堂。

地板光滑整潔,乃是用深山之中的玉石鋪墊而成,其餘的傢具擺設,也都頗為精緻,如果元正沒有猜錯的話,楊力的手底下,應該有着幾個木匠。

如果沒有匠人,楊力也不太可能在這樣的深山之中,擁有自己的聚義堂,還是如此的體面。

因為好多混得不錯的山賊土匪,都不一樣能有這麼氣派的容身之所。

走進聚義堂后,楊力親自給元正端茶倒水,泡了一壺茶,聞茶香,屬於劣質的茶葉,到底是什麼茶葉,元正也聞不出來,不過起碼也要比傳說中的滿天星強得多。

滿天星茶葉,就是一層茶渣漂浮在水面之上。

抿了一口,這茶香不太濃郁,合起來有些苦澀,沒有回味之甘甜。

但總的來說,還是或多或少有一些提神醒腦的療效在其中。

楊芳安靜的坐在元正的身邊。

楊力有些歉意的說道:「小友這樣的人來了,我這裏卻沒有拿得出手的點心來招呼小友的朋友,說來慚愧啊,不過小廚房裏已經在準備飯食了。」

「寒舍簡陋,還希望小友莫要嫌棄。」

元正溫和說道:「老兄這話說的就有些嚴重了,對於一個在深山之中苦苦追尋出路的人來說,能遇到這樣的一個寨子,有這樣的茶香氛圍,那就好比走進了皇宮大院裏,格外的享福啊。」

楊力哈哈大笑道:「小友到底是讀過書的人,說起話來就是這麼的好聽啊。」

元正微笑道:「能得到老兄的款待,也實在是我的榮幸,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如老兄這樣的情況,在這深山之中生存下去,並非什麼難事,可是以老兄的條件,若是出去投靠軍伍的話,興許還能謀得一官半職呢。」

以楊力的條件,率領一票兄弟,投靠軍伍的話,最起碼也是一個什長的位置。

再加上,楊力本來就是在元境,也算是一個高手了,遇到愛才之心比較濃郁的那一類主將,楊力也會自然而然的混的一個將軍的位置,哪怕當做一個雜號將軍,府庫里,也是滿滿的油水。

楊力放下茶杯,柔和說道:「小友這話,說的倒也不假,大爭之世,大秦鐵騎屢次出征,死傷無數,招兵買馬一事,對於大秦帝國而言,也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情。」

「可是我自由懶散慣了,實在是不願意被別人管束,再者,深山之中,溫飽有餘,雖然找不到幾個漂亮的娘們以作消遣,可起碼,人活的比較安穩踏實一些。」

元正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假話。

抵達元境之後,就算再沒有什麼人生追求的話,也會想辦法,讓自己進入化境之中,成為一尊貨真價實的高手。

榮華富貴這種事情,高手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所以也不會那麼的在意。

但是對於手底下的兄弟們來說,榮華富貴不是那麼容易能夠獲得的,故此,內心深處是非常的在意。

元正當然不會相信,如之前那個小夥子那樣的人,會無所求的追隨在楊力的左右。

不圖小利必有大謀,不過這年頭,這樣的人也有點太多了。

百國餘孽如此,四國的廟堂如此,就連雲端之巔,也是如此。

元正說道:「難不成兄台打算一輩子,都在這深山之中,別無所求嗎?」

楊力說道:「招兵買馬的話,我沒有銀子,起兵造反的話,我的人馬又不夠,除了在這深山之中消遣度日之外,似乎還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了,看似大爭之世每一個人都有着巨大的機會,可實際上,競爭往往也是巨大的。」

「太平年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事情雖然是常態,但細算起來,還不是經常發生。」

「可到了大爭之世,每一天都是大魚吃小魚。」

「雙方你來我往,爭鬥無休無止,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一個頭兒。」

「我心裏一直都在好奇,這一次的大爭之世結束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還有,大爭之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到頭來,雖然有許多將軍們成就了所謂的當世名將,對於下層將士們來說,不過就是集中送死的地方而已。」

「對於老百姓來說,顛沛流離也會成為常態。」

「妻子沒有辦法去見識到自己的丈夫,丈夫戰死沙場的時候,妻子興許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女人,這樣的事情常有發生,每每想到這些,都讓我的心裏,有着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悲哀。」

元正還沒有看出來,楊力竟然還是這麼一個悲天憫人的主兒。

不過自古以來,大偽似真,大奸似忠,從這隻言片語來看,只能說楊力這個人的素質還不錯,人品嘛,還真的有待考察。

當然了,如果是那種初入江湖的雛兒,興許被楊力這麼長篇大論過後,還就真的歸順於楊力的麾下了,這等軟磨硬泡的功夫,一看就知曉是正兒八經的過來人。

還有一點,要說楊力沒有讀過書,元正打死都不相信這個事實,從楊力的談吐來看,他是一個讀過書的人,只能說,能夠識文斷字,許多地方上一知半解。

其水平,和下等的窮酸秀才差不多,但也絕對比大多數的村野鄙夫強得多。

元正說道:「也是,大爭之世,每一個人都只是想要過得更好,更加安全,很多的人生理想,只能隨着世道起起伏伏,不知歸期。」

「敢問老兄的志向是什麼?」

楊力聞后,很是慚愧的笑道:「小友真是說笑了,我都已經這把年紀了,還敢談志向,談志向,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倒是想要知道,小友的志向究竟是什麼。」

看似沒有爭鬥,實則楊力一直都在潛移默化,不動聲色的試探著元正的底細。

元正聞后,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子,順帶喝了一口茶,茶水真的很一般,但是這樣的地方,能有這樣的一杯茶,也算是頗為不易了。

楊力一直默默地打量著元正。

元正說道:「要說我的志向嗎?十幾歲的時候,我希望長大了以後,當一個將軍,或者當一個文官,既可以光宗耀祖,同時也能夠給老百姓排憂解難,也能給我自己,謀得一個不錯的營生。」

「可這會兒,我是真的有些迷惘了,不但迷惘,我的內心深處還有着非常深刻的恐慌,卻也不知道跟誰說比較合適。」

「迷惘的是,我也不知道在大爭之世里,我的價值到底是什麼?我又能夠做到多少事情。」

「恐慌的是,萬一我這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這一輩子有很大的可能會碌碌無為,那又該怎麼辦,一死了之的話,我這個人還有些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話,似乎還有點狠不下這個心,半仙半魔之間,沒有辦法往生極樂啊。」

楊力聞后,哈哈笑道:「小友這話說得就有些嚴重了,不過,在二十來歲的時候,迷惘也是很正常的,這個年紀,除了對女人不迷惘之外,對於任何事情,都可以說是非常的迷惘。」

「緩一緩,興許今天晚上睡上一覺,就能夠緩過來了,明日一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小友忽然之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也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事情,也未可知呢?」

元正無奈道:「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的話,那就好了,可惜啊,大多數人,註定一輩子都碌碌無為。」

貴以賤為本,貴的人不會太多,大多數人,其實都是賤人。

楊芳這會兒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真的不敢想像,元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且從元正的嘴裏說出來,竟然是那麼的情真意切。

元正道:「老兄你知道嗎,佛家常說十八層地獄,其實地獄總共有十九層的。」

楊力眉頭微皺,不解問道:「那最後一層地獄究竟在哪裏?」

元正深深的嘆息了一聲回道:「我們生活的這個世間,其實就是第十九層地獄。」

人心浮動,底層生不如死,高層互相做對彼此忌憚,中層夾在半仙半魔之間,橫豎都不舒服。

就連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受到上天氣運的影響,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越是這樣,人生其實越是可怕。

一旦往壞處去想的話,人生還真的是沒有任何希望可言的。

可如果往好處去想的話,事實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好事發生,況且,大多數好事都發生在了別人的身上。

楊力一時間覺得元正這個人有點深奧難明,暫時放棄了對元正的探查。

嘍啰們端上來了酒肉,山野里的酒肉飄香,還是比較滋潤的,元正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在繁華鬧市裏吃肉,肉可能不是那麼的香,可如果是在深山老林里吃肉,肉的味道格外的香。

就連元正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

有豬肉,有鹿肉,有牛肉,還有野雞肉,山裏只能吃肉了,這個季節,也不太可能有什麼時令小菜了,至於尋常日子裏稀鬆平常的大白菜,在這樣的地方,幾乎成為了一種奢求。

吃肉喝酒,可能是和土匪在一起吃肉喝酒,元正還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

楊力主動給元正夾肉,元正故做不好意思的說道:「兄台我自己來就行了,如此盛情的招待我,我的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楊力微笑道:「這是哪裏的話,兄台的武道修為,完全可以殺人不留下痕迹,卻依然放了我那個小兄弟一條性命,這也算是一樁恩情。」

元正無言以對,只能受着。

楊芳吃飯,和大多數女子一樣,都是細嚼慢咽的,其實也不是大多數女子吃飯的時候細嚼慢咽,元正也見識過不少吃飯的時候狼吞虎咽的女人,有長得漂亮,也有長得難看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元正的臉色有些微紅,對於喝酒這樣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擅長。

楊力哈哈笑道:「吃過飯以後,我已經給小友以及這一位女俠安排好了住處,到時候兩位好好歇息一下,就當做老哥我,給你們二位接風洗塵了。」

元正柔和應道:「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肚子吃飽了以後,人就會有些困意。

元正和楊芳在楊力等人的安排下,進入了木屋,木屋裏有兩個房間,元正睡在外面,楊芳睡在裏面,元正也沒有辦法要和楊芳同床共枕,就是這樣的關係就已經足夠了,有些事情,無需做的太絕。

待得楊力等人出去以後,元正才趕緊起來,盤膝而坐,用功逼毒。

身後,浮現出一縷又一縷的黑氣,楊芳在一旁見狀,臉色刷的一下子就變了。

忍不住問道:「我們吃的飯食有毒?」

元正爽朗應道:「你也不想一下,山野之間的飯食,豈是那麼好吃的,我倒是不清楚他們留我們在這裏究竟要幹些什麼,不過這點毒,倒是無關緊要。」

一邊說着,元正探出一隻手,一道大手印摁在了楊芳的天靈蓋上,強行給楊芳把毒給吸了出來。

楊芳頓覺如釋重負,可同時心裏也非常的擔憂,說道:「咱們兩個,這會兒算是進入了賊窩之中,想要突破重圍,恐怕不是那麼的容易了,有什麼好辦法嗎?」

元正淡然道:「沒有。」

楊芳問道:「也許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吧,可你為什麼,還要來到這裏呢,吃肉喝酒,莫非只是心血來潮?」

元正施施然說道:「我只是想要找到一個地方好好歇息一下,離開韓國境地之後,咱們就一直在山野之間,漫無目的的趕路,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想回去。」

「時間長了,身心有些疲憊。」

楊芳:「……」

對於元正這樣的解釋,楊芳真的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了。

元正此刻卻說道:「也不要想的過於悲觀了,你看看,現在的你,不是有了一雙布靴嗎?可以換掉你之前那一雙髒兮兮的鞋子了,儘管這一雙布靴是男人穿的。」

楊芳直接樂呵了。

聚義堂里,楊力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老張過來了,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老大,據我觀察,那個小夥子的佩劍,能夠值不少錢,興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故意打扮的窮酸一些,出來遊歷江湖來了,還有那個娘們,看上去可真的水靈啊。」

楊力不着急不著慌的說道:「據我觀察,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一般人,咱們還需要小心行事,等到了後半夜以後,咱們在行動,藥效差不多還需要三個時辰,才能徹底的讓他們沉淪。」

老張嗯了一聲,對方是一個硬點子,凡事小心謹慎一些,總歸不是壞事。

另外一邊,元正是真的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楊芳卻沒有任何的睡意,一個女子來到了賊窩之中,自然是提心弔膽的,這和自己的本事大小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出自於女人的本能。

不過元正清楚,單容和東方明月,絕對沒有這樣的本能。

楊芳道:「看你的樣子似乎非常的淡定,說不準可以看見你拔劍時候的樣子。」

面對楊力這樣的流寇,元正還真的沒有拔劍的意思,沒有那個必要,本經陰符篇修鍊大成之後,就連元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有多麼的厲害。

不遇到冥境高手,元正必然不知曉自己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元正說道:「我很好奇,他有着元境修為,卻干著山賊盜匪的事情,以這樣的武道修為,哪怕之前是一個殺人犯,只要他願意進入軍伍之中,也能很快的洗白之前所有的罪惡,並且榮耀加身的,可為什麼,非要幹這種事情。」

楊芳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還有同夥,或者說,這周圍的山脈之間,還有更加厲害的猛人?」

元正道:「不排斥這樣的可能,從形式上來看的話,他們絕對不屬於秦國的人,也並非單純的山賊盜匪,背後必然有着一個主謀,或者說,有一個類似於主上的存在。」

「至於會不會是百國餘孽,那倒不清楚了。」

楊芳不理解的問道:「就算是如此,這些事情,和我們兩個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對於女人,元正有時候也是真的無奈啊。

淡定回道:「看似沒有多大的關係,也許冥冥之中還真的就有些關係了,什麼叫做江湖,這就叫做江湖,你需要識人斷相,也需要審視整個大局,以及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此一來,你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接觸到更多的資源,你的江湖路才能走得更加長遠。」

「這也算是一種生存的本能,你可以不喜歡這些事情,但是你一定要會這些事情,雖然你是一個女子,但是我希望,即便沒有一個如意郎君保護你,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這便是本事,正兒八經的本事。」

被元正這麼給說教了一通,楊芳不知道怎麼回答,被年紀小的弟弟給說教,傳揚出去也有些丟人啊,可是被雲端之巔的主上這麼說教,傳揚出去,似乎也是一件比較光彩的事情。

楊芳道:「你的本事,就是這麼來的嗎?」

元正道:「不是,我喜歡被動,我也一直都在被動的局勢當中,做出反抗,也許防守反擊的不錯,才讓我略有小成。」

略有小成這幾個字,在楊芳聽來,着實有些刺耳。

不過對於元正來說,如今的雲端之巔疆域浩瀚,但也許真的只是略有小成呢,對於這個天下說,他的版圖,真的是略有小成,細算起來,也是一句實話,只是大多數人聽不懂這樣的實話。

楊芳也有些聽不懂。

很多人做事情,剛混出來了一點人樣子,就忘記了以前當狗時的自己,開始變得不思進取了起來,也許是真的遇到了瓶頸,也許是陷入了自我滿足的虛榮之中。

元正道:「說實話,我還不想要殺了楊力他們,我想要知道這件事背後的樣子。」

「可是今天晚上,註定會有一場惡戰的,倒也不是惡戰,只是說,斷絕了接下來的線索而已。」

「要想重新調查這件事,就需要大費周章了。」

楊芳卻說道:「也許你殺了他們,可能他們背後的同夥也就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了,到時候你又能順藤摸瓜的展開調查,也就慢慢地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眼下的事情總會和接下來的事情,存在着一定的聯繫。」

「就是不太好把握這種聯繫。」

元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楊芳。

楊芳有些受到了驚嚇,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她也聽說過,昔年的元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也曾聽說過柳青詩的悲慘境遇。

言道:「為什麼如此看着我?」

元正倒是沒有反應過來楊芳為何會這樣,說道:「其實吧,這一次我外出遊歷,想要自己尋求內心的平靜,我心亂如麻,從來都不指望別人能夠給我指點迷津。」

「可是這一次,你倒是給我指點迷津了。」

「殺了楊力他們,就像是將一塊石頭扔進了水裏,起碼也會打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出來,水花出來之後,水裏深處的魚兒,也會變得熱鬧起來。」

楊芳愣住了。

「所以你決定要殺人?」

元正搖頭說道:「不一定,這件事得根據情況來決定,可能今天晚上,就會有一位大人物來到這裏,不過也無妨了,反正我們這會兒已經逼出了體內的毒。」

「完全可以一戰。」

楊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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