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名宿下山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名宿下山

蕭老爺子邀請元正到裏屋一敘,一個火坑,三間屋子,還有一個廚房。

夏天倒是無需用火坑取暖了,不過快要立秋了,這個火坑可能會繼續閑置,可能不會,因為元正也不知道蕭老爺子會在江南之地逗留多長的時間。

蕭老爺子說道:「我煮點飯,稀米湯,饅頭,以及一些時令小菜,公子覺得,滿意否?」

「如公子所見,我這裏自然是沒有什麼好酒好肉了。」

元正從善如流道:「滿意,當然滿意,前輩親自下廚,我怎敢說一個不字。」

蕭老爺子哈哈一笑,便去廚房裏忙活了。

有些後悔,這一次來到這裏,兩手空空的來了,給蕭老爺子帶禮物的話,顯得有些世俗,不帶禮物的話,不太懂規矩。

到了蕭老爺子這樣的境界,其心意喜好,還真的不是那麼好猜測的。

也沒辦法,當初鍾南也沒有特意給元正交代過這些事情,其實鍾南自己都不知道蕭老爺子到底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趁著蕭老爺子煮飯的空閑,元正走出屋子,在外面溜達了起來。

風光無限好啊,土房的位置,坐北朝南,風水絕佳,既可以看到夕陽西下,也能看到大日東升,流水人家是有,沒有小橋,不過遠處有一片青青草地。

在遠處一點,就是幽暗的密林了。

河水清澈,碧波無垠,有一片自己的莊稼地,自己的菜園子。

完全可以自給自足,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

也不知道,當初鍾南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又是怎樣的機緣巧合與到了蕭老爺子。

不過秦嶺周圍,的確有些名宿,蕭老爺子算是一個,鬼谷子也算是一個。

就是不知曉,還有沒有其餘的大人物了。

不久之後,蕭老爺子做好了飯菜。

正屋裏,一籃框饅頭,饅頭是黑面饅頭,看起來賣相雖然不怎麼樣,不過飽滿圓潤,層次豐厚。

吃一口的感覺是實實在在的,並不虛浮。

冷盤,都是山野之間元正都叫不出來名字的野菜。

口感頗為筋道,用來就著饅頭吃,也是一種享受。

米湯倒是正兒八經的稀米湯,也沒有給裏面加什麼佐料,很是尋常。

蕭老爺子吃飯的時候仔細關注了一下元正的吃相,細嚼慢咽,看似是世家子弟的習慣,卻也不是世家子弟的風采。

笑道:「公子之前所在的師門,是否有着食無言寢無語的規矩?」

元正抬起頭說道:「是,真的是這樣,一桌子的人吃飯的時候,咀嚼都要極為苛刻的剋制力道,不能發出吧唧的聲音,至於說話,那更是不被允許的。」

「其實我父王也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說話,倒也沒有特別的講究,只是害怕把他的飯給耽誤了。」

蕭老爺子微笑道:「我本來以為,你同我吃飯的時候,會虛心向我討教學問,治國理政之類的事情,但你沒有開口,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元正連忙說道:「其實這樣的想法也還是有的,要說沒有,那就顯得我這個人比較虛偽,比較狂妄。」

「我之所以沒有問,那是因為您是鍾南的師傅,我不能刨了鍾南的牆角。」

「這樣不講究,吃相有些難看。」

「再者,我所學斑雜,納百家之所長,聽上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實際上,真的很難做到,有些人就是適合學一門手藝,藝多不壓身。」

「前輩若是向我賜教,我估計我也接不住招,就像是我經常接不住鍾南的招一樣。」

蕭老爺子聞后,會心一笑道:「你這個年輕人,倒是頗為有趣,估計你師傅,很是寵愛你吧。」

元正實話實說道:「其實我有兩個師傅,獨孤信是我的師傅,想來前輩已經知曉了,可我還有另外一個師傅。」

「我那個師傅,對我素來沒有噓寒問暖的打算,只是教導我本事,偶爾給我指點迷津,只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才會開金口,和鍾南一樣,我一年到頭來,也見不到那個師傅幾面。」

說起鬼谷子,元正的心裏當然記得鬼谷子對自己的千般好,要是沒有鬼谷子的悉心教導,也不會有元正的今時今日。

可過於不食人間煙火的鬼谷子,也就導致元正很多時候,都不知道如何和鬼谷子相處。

每一次除了正經事情外,好像也沒有其餘的事情了。

蕭老爺子笑道:「你那個師傅,心裏一定會牽掛你的,只是不善於表達罷了。」

元正無奈的笑道:「這就說錯了,我那個師傅,所掌握的學問義理,偏偏還是最善於表達的。」

要說鬼谷子不善於表達,這個就有些滑天下之大稽了。

蕭老爺子微微一怔,一時間也對元正的另外一位師傅好奇了起來,但是也沒有多問什麼。

元正覺得,在蕭老爺子這樣的面前,也沒有必要藏着掖着的。

這個事情被單容知道了,被東方明月知道了,也被傅玄黃知道了。

反正都已經有人知道了,那也不妨讓蕭老爺子知道。

柔聲說道:「其實我另外一個師傅,就是鬼谷子,很多人都好奇我另外一個師傅是誰,可我低調我不說。」

蕭老爺子的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說道:「我就說嘛,你體內有六合之氣倒也在情理之中,可體內還有一縱一橫兩股真元相互輝映,我心裏猜測到了你的師傅是鬼谷子,只是我自己不敢確認。」

元正道:「我師尊鬼谷子,存在於很久遠的年代之前,不少人,都覺得我師尊已經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事實上,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凝望着什麼東西。」

蕭老爺子道:「有些事,我也看不出來,不過你的師尊,興許能夠看得出來。」

元正得意地笑道:「記得上一次在九真郡的時候,也是九真橋的橋頭,戚永年一直都在問我師傅是誰,我當時沒有說出來,是因為,我說出來,戚永年也不會相信,要是真的說出來,戚永年大概也不會將他得意的十二天狼交代給我了。」

蕭老爺子微笑道:「這裏面莫非還有什麼講究不成?」

元正道:「戚永年前輩和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橫向關係,他不喜歡我,也不討厭我,也不欣賞我,只是說,單方面覺得我這個小夥子也還不錯。」

「我和戚永年前輩會面的時候,十二天狼就在青山郡的驛館里,當時我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後來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了。」

「驛館,那是臨時歇腳的地方,如果我讓戚永年前輩不滿意了,十二天狼就會立馬從青山郡的驛館抵達下一個州郡的驛館。」

「也幸虧我當時自作聰明了一把。」

「不然,就要和十二天狼,失之交臂了。」

蕭老爺子哈哈大笑道:「沒有想到戚永年,竟然也干出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元正心裏清楚,其實戚永年也看不上元正,只是元正自己做出來了一點樣子,讓戚永年微微側目了,在不放心的前提下,還是親自會面,檢驗一下,元正的才華幾何,學問幾何。

最後得到了答案,才把十二天狼交代給了元正。

暗中,自然也有另外一批人,不知不覺的抵達了大哥元青的陣營里,只是看大哥能不能發現了。

元正道:「聽說您和戚永年前輩很熟,當初也算是故交?」

蕭老爺子回想起了當年的事情,說道:「很熟,曾經一起遊學列國,在路上真的也是知己好友,最困難的時候,我已經沒飯吃了,他口袋裏只剩下了半個饅頭,還是給我分了一半。」

「只是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就分道揚鑣了。」

「我想要走先王后聖的路子,他想要走霸道與天道的路子。」

「當時我們也還年輕,不知道這兩條路到底有什麼樣的分別。」

「甚至一度出現了理念志向上的不和,也都年輕氣盛,一怒之下分道揚鑣了。」

「到了後來,當我們進入天境的時候,估計大家都發現了,其實兩個人走的路,只是名義上不太一樣,實際上,卻是異曲同工。」

「年輕的時候,因為志向不合分道揚鑣,上了年紀之後,那就真的是因為年紀而分道揚鑣了,不過當初的少年,其實都留在彼此的心裏,我在這裏經常想起戚永年,戚永年大概也會經常想起我。」

這世上,能和戚永年高山流水的人,除了蕭老爺子,恐怕也絕無他人了。

元正道:「興許這一次您下山之後,還會和戚永年前輩遇見的。」

蕭老爺子古怪問道:「你就這麼確定?」

元正道:「其實戚永年是一個非常機敏的人,他已經察覺到了鍾南的師尊就是您,暗中肯定派人偷偷摸摸的觀察著鍾南的一舉一動。」

「而且,我總感覺到,哪裏出現了重大人物,或是出現了重大的事情,戚永年前輩,總會第一時間出現的。」

蕭老爺子聞后,柔和一笑道:「其實真的見面了,我還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比較好,畢竟,這麼多年不曾見過了。」

元正施施然說道:「那就把年輕時候的路再走一邊,不過話說,這種事情適用於情人的身上,可你們兩個是知己,應該也能走這樣的路。」

蕭老爺子哈哈大笑道:「你個小傢伙,竟然蔫壞蔫壞的。」

元正無辜的喝了一口米湯。

有一件事,元正的心裏一直都很懷疑,卻又不知道應該向誰去求證這件事,恰好遇到了蕭老爺子,那就順帶問一下。

可在問之前,元正還是先試探性的問道:「我想要問前輩一個問題,如果前輩覺得方便回答的話,那就回答,不方便回答的話,就喝一口米湯,如何。」

蕭老爺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應道:「那你可以問了,我也願意給你這樣的年輕人答疑解惑。」

元正語重心長的問道:「戚永年前輩曾經對我說過,他一直都看大魏的皇帝陛下不順眼,可我自己也不是那麼的了解戚永年前輩,判斷不出來這句話的真假。」

「再加上,十二天狼的確都到了我的麾下。」

「如果大張旗鼓的去求證這個事情,我也害怕傷害了戚永年前輩的心。」

「反正在這山野之間,也沒有外人,我就問了。」

蕭老爺子喝了一口米湯,看到蕭老爺子喝米湯的樣子,元正的心沉了下去。

就像是一塊碎石子,沉入了湖底。

結果蕭老爺子又忽然之間抬起了頭,讓元正又驚又喜。

蕭老爺子說道:「這是真的。」

元正有些後悔了,言道:「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應該這麼問了,這一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願這件事,戚永年前輩一輩子都不知道,大哥也不會知道。」

蕭老爺子笑道:「情有可原,你還年輕。」

「戚永年那個人看上去沒有個正經樣子,實際上幹了不少隱晦的事情。」

「大魏的國君談不上心胸狹窄,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治理一個國家,一向都是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為準則,可大魏國君的私心太重,若非如此,你的父王也不會娶了秋華公主為妻。」

「但這也沒有辦法,畢竟你我都不是一國之君,大魏國君所做之事,也是正確的,作為一個皇帝,那也是應該的。」

「可有些時候,也難免遇到一些不喜歡他的人,戚永年就是其中一個。」

「事情就是這樣的索然無味,有人喜歡,就自然有人不喜歡。」

元正一知半解的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詢問,那樣的話,自己的吃相就有些難看了,也多少有些對不住鬼谷門徒的名頭。

蕭老爺子忽然說道:「我對鍾南很喜歡,但這個時候也有些討厭。」

元正迷茫的問道:「前輩這是何出此言,莫非鍾南還干出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蕭老爺子一本正經的說道:「當然有啊,帶走了我的孫女蕭子珍,導致沒有人給我煮飯吃了。」

「害得我,一日三餐,都需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元正差一點笑出來了。

男人大致都一樣,不太喜歡灶台上的那些事情。

蕭老爺子也不例外。

元正道:「這句話,你可以當着鍾南的面去說,看一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

蕭老爺子打趣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不然的話,也不會跟你下山了。」

元正好像又幹了一件對不起鍾南的事情。

吃過飯以後,蕭老爺子也沒有什麼好準備,兩袖清風的跟着元正走了,這個土房子裏,既沒有什麼土特產,也沒有什麼金銀細軟。

只要蕭老爺子人願意離開,對於鍾南和蕭子珍而言,都是莫大的歡喜。

等到蕭老爺子和元正離開這裏之後,土房子周圍,便有幾個妖獸,對這裏的一切,形成了拱衛之勢。

下山的路,走的也不如何的着急。

蕭老爺子步行,元正也不敢騎在萬里煙雲照的身上。

元正好奇問道:「不知道前輩您,對於終南山下的那些士子又是如何看待的?」

沽名釣譽賣弄學問,這種事情,也是文人相輕的根源之所在。

在一位當世名宿的眼皮子底下,干出這樣的事情,也幸虧這位名宿已經厭倦了世俗的爭鬥。

蕭老爺子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有點長了,長須為美。

從容說道:「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讀書人也是要吃飯的,儘管有些人,是成心來到終南山下沽名釣譽來了,那是一種生存方式。」

「有人看上了就帶走,沒有人看上,就等著別人看上。」

「隨緣即可,我們也無法強求什麼。」

元正很認真地問道:「那終南山下,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大才?」

蕭老爺子打趣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元正有些迷糊,轉念一想,這話也是真話,就算有,也是那種平時不吭氣,不顯眼的人,可能會明珠蒙塵,也有可能會發光發彩,就要看有沒有那個氣數了。

「我遇到了一個讀書人,一本正經的研究《歸元道藏》的殘篇,我想要將他帶回去,當一個教書先生,替我教導出更多的士子。」

「可我想了想,又算了。」

「在終南山這樣的風水寶地,干出世俗之事,功利之事,有些對不住終南山,也是對終南山的不敬。」

蕭老爺子微笑道:「有這樣的雅士風骨,固然是一件好事,不過也不要輕視終南山腳下那些沽名釣譽的士子。」

「他們有的人,也許誤入歧途之後,反倒是折騰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學問來。」

元正微笑道:「是我的,終歸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打算強求了,說實話,我在大秦龍脈之地,得到的已經夠多了,做人做事,也不能太過分了。」

蕭老爺子哈哈笑道:「不錯,即便已經為人主上,根基不足,卻能恪守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規矩,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能得到蕭老爺子這般讚譽,是世上許多年輕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兩人都很有默契,沒有在終南山下停留太長的時間,蕭老爺子帶着元正,一步便跨出了終南山的地界。

秦嶺南麓。

雲端上城,蕭老爺子頭一次來都愛這樣的地方,也是被元正給驚艷了一番,一個少年,擁有了自己的一座城,這座城不是自己打下來的,而是自己修建起來的。

攻佔一座城池,並非多難的事情,修建一座城池,才是真正困難的事情。

與其強取豪奪,還不如自己擁有,這裏面的學問義理,可就深了。

初次來到雲端上城的蕭老爺子,對這裏的一切都頗為好奇,他感受到了貔貅的氣息,也感受到了天狗的氣息。

甚至還有白玉麒麟,風龍等。

元正直接帶着蕭老爺子進入了萬世殿。

既然蕭老爺子都親自來到了這裏,再怎麼着,也要讓花椒和茴香煮一頓飯吃一下。

萬世殿的某個小院裏,蕭老爺子怡然自得在這裏漫步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是否依稀回憶起了自己的少年時光,想要擁有一座城池的夢想。

元正派出了扛把子前去通知花椒和茴香去廚房裏忙活,自己親自陪着蕭老爺子。

柔聲開口道:「前輩您覺得我這裏如何?」

「可否體面?」

蕭老爺子微微笑道:「體面有餘,根基略顯虛浮,等你什麼時候再下一城,就更加體面了。」

元正微笑道:「其實就連我自己都是這麼認為,做一個江湖幫派,擁有這樣的一座城池,那可能會比名門正宗還有名門正宗,作為一方諸侯而言,着實還有些不夠看。」

「我依然,為此而默默努力着。」

「鍾南,亦是如此。」

蕭老爺子來到這裏的第一感受,便是這裏有着濃郁的人情味,百姓安居樂業,將士們眾志成城。

能將局面打理的如何完善,也是一個能人。

轉過頭看去,一位身穿紫色道袍,頭戴紫金冠微胖的中年道士,緩步而來。

蘇儀來了,和元正預料中的一樣,他果然在自己離開雲端上城之後,就出關了。

蕭老爺子見狀,雙手微微作揖道:「聽聞元正公子有一位不錯的師兄,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不錯啊。」

蘇儀來了,按照輩分來算的話,其實蘇儀的輩分和蕭老爺子是不相上下的,元正也是如此,但因為鍾南這一層關係,元正根據情況,也就成為了蕭老爺子的後輩。

按照才華來衡量,蘇儀的才華,和戚永年,蕭老爺子比較起來,其實也不會遜色多少,甚至不遑多讓,唯獨有點差強人意的地方,就是在武道修為這一塊上,不如蕭老爺子和戚永年。

蘇儀禮貌微笑道:「見過閣下,我本在萬世殿裏,就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強者的氣息,其實多年之前,我遊歷江湖的時候,有幸在大魏皇城裏見過你。」

蕭老爺子轉念一想道:「那可能真的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多年前,我錯過了蘇儀先生這樣的風景,有些遺憾啊。」

既然都知道了蘇儀也是師承鬼谷子,那就無需太多的繁文縟節了。

兩個有才華的人聚在一起,能夠本能的感受到,對方的斤兩。

元正感覺自己這會兒,似乎不方便說話。

三人圍坐一桌,端茶倒水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元正的身上。

對於師兄蘇儀,元正的心裏保持着深深的敬畏,單論治國理政,統兵作戰,元正絕非蘇儀的對手,只是蘇儀不太喜歡拋頭露面罷了,他沒有打過仗,並不代表他不會。

這裏的茶葉,也是蘇儀從秦嶺深處搜羅回來的。

秦嶺的地勢較為複雜,不同區域的茶樹,茶葉的味道自然也就不一樣。

蕭老爺子抿了一口之後,頓覺提神醒腦,能讓天境強者有這樣的感觸,足以證明這茶葉的不凡。

微笑道:「我在終南山,可是喝不到這樣的好茶。」

蘇儀應道:「還多著呢,閣下若是不嫌棄的話,走的時候,我給你一麻袋,帶回去慢慢喝,秦嶺深處別的不多,就是奇珍異果,茶樹比較多。」

蕭老爺子爽朗道:「如此好茶,竟然用麻袋來衡量,先生的心,果然夠大啊。」

蘇儀淡然道:「我的心大不大,完全取決於對方是誰,師弟元正來我這裏喝茶,素來都只是一杯,多餘的沒有,閣下這樣的人來了,就可以用麻袋來衡量了。」

元正無辜的表示道:「如此,師兄還真的藏了不少的私貨啊。」

蘇儀從善如流道:「你又經常不在雲端上城,我藏不藏私貨,還不是因為你不在這裏的緣故。」

一時間,元正無話可說。

蕭老爺子微笑道:「這倒也是,你人不在這裏,心還想要留在這裏,並不妥當。」

元正更加無話可說了,尷尬的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花椒和茴香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來了。

擺滿在桌子上,八個素菜,六個葷菜,一個湯羹。

香味撲鼻,蘇儀邀請道:「請閣下用膳。」

「這個,可不是粗茶淡飯哦,還請閣下好生品嘗一番。」

蕭老爺子饒有興緻的吃了一口,頓覺舌頭都酥麻了,連連讚賞道:「果然是人間極品啊。」

「如此廚藝,就算是在皇宮大院裏,恐怕都屈才了。」

蘇儀道:「花椒與茴香的廚藝,當世而言,能與其相提並論著,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可一直都在元正師弟的麾下屈才,這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就有糟蹋行情的氣運呢。」

蕭老爺子哈哈大笑道:「話不能這麼說,興許是遇見了元正,如此廚藝,才能讓更多的人品嘗到。」

這話倒也是,如果沒有元正,花椒和茴香的手藝,大致只有蘇儀和鬼谷子兩人可以品茶到了。

一邊吃着,一邊聊著,都是一些風景,人文的話題。

不談論眼下的戰爭,也不討論未來的局勢。

只是小聚一場而已。

算了算日子,再有七日,就要入秋了,入秋頭一兩天,冀州境內的龐海不會輕舉妄動,可元正動還是不動,那就不清楚了。

蘇儀已經將命令下達到了靈州境內。

各部將士們,正在準備當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蘇儀和蕭老爺子相談甚歡,聽上去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比如養生,比如修行,比如風景。

元正未曾插話,只是安安靜靜的陪着。

他自己都不懂這些事情,怎麼好意思插話呢。

直到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蘇儀和蕭老爺子才依依不捨的告別了。

去江南,重溫舊夢,去江南,去見鍾南。

蕭老爺子的心從下山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放在雲端上城,而是放在了江南。

元正覺得,既然在人家那裏混了一頓飯,自己自然就要有所回敬。

臨走之前,蕭老爺子向元正問道:「你不打算與我同去嗎?」

元正尷尬的應道:「這一段日子,我恐怕是不能抵達江南之地了,過上幾日,就又要開戰了,我若是去了,靈州境內,興許會軍心不穩的,江南之地有鍾南主持大局,幾乎穩如泰山。」

蕭老爺子聞后,心裏也沒有生氣,反而稱讚道:「你這樣的分寸讓我很是欣賞,請我下山,下山之後的路,我自己去走,鍾南在那裏等著,作為一個中間人,你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鍾南能遇到這樣的主子,也是他的榮幸。」

元正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其實我自己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是非人物,跟着前輩您一起去江南的話,萬一半路上遇到了什麼伏擊之類的,豈不是拖累了前輩。」

「縱然前輩是天境高手,無懼一切敵。」

「可若是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心裏也會過意不去的。」

「再者,萬一有天境高手專門設伏於我,豈不是苦都沒有眼淚了。」

「反倒是前輩,一個人去,可能會在半路上遇到昔年的知己好友呢,一個人的清凈,最是難得,一個的旅途,縱然孤獨,也會思考出很多的事情。」

蕭老爺子欣慰道:「悟性不錯啊,大業可期。」

言罷,蕭老爺子一步跨出,便離開了雲端上城。

待得蕭老爺子走了之後,蘇儀師兄才沒好氣的看着元正,言道:「你倒是瀟灑,讓你鎮守中樞,你去了終南山請這位老人家出山,讓你干點正經事情,你偏偏干出了附庸風雅的事情。」

元正打趣道:「其實我知道師兄去秦嶺深處絕非閉關去也,而是去搜尋茶葉了,對否?」

蘇儀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元正哈哈笑道:「當你要給蕭老爺子送一麻袋的茶葉的時候,我就已經懷疑了,卻又不敢確認,不過既然你現在自己都承認了,那我也就只能默認了。」

蘇儀真的很想給自己抽一個巴掌,鬥心眼這種事,竟然輸給了元正。

師兄弟兩人緩步進入了萬世殿裏。

入秋之後的局勢,就會變得緊張起來,好在一點,那個宋清還算是信守承諾,招兵買馬足夠數量以後,就離開了月牙郡,裋褐已經派出了一位師弟,入主月牙郡了。

對於宋清招兵買馬多少,元正不是那麼的在意。

好奇問道:「宋清去向了何妨,是否進入了大秦之地?」

蘇儀道:「本來只是猜測,如今看來,宋清和大秦鐵騎之間,貌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元正道:「以宋清的氣運來看,他能在大秦之地,堅持多久的時間,是真的能成氣候,還是說,繡花枕頭一個。」

招兵買馬不假,軍隊擴充是真。

不過宋清麾下,真正的能戰之人,沒有多少,還是以原來的老底子居多,至於新兵,敢不敢上戰場,還是兩說之事呢。

蘇儀道:「宋清有一件事做的很聰明,招兵買馬的人,多數都是孤寡之人,家境貧寒的青壯居多,多數都沒有家人,心中也沒有牽掛,這樣的新兵,很是渴望建功立業,成為將軍,成為主上。」

「渭河邊境,有一座小城,名曰木城,宋清要是拿下了木城,也就等於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木城周圍,四面環山,可伏兵數十萬,利用地勢,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至於宋清有沒有那個本事拿下木城,就不清楚了。」

元正篤定的說道:「宋清一定會拿下木城的,我相信宋清,這個人狼子野心,不會那麼快就在大爭之世里銷聲匿跡的。」

蘇儀笑道:「還是先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拿下冀州之地吧。」

冀州地勢遼闊,除卻三郡之外,周圍的零星散亂的城池,也不在少數。

按照版圖來看的話,冀州完全等於兩個靈州。

五十萬大軍,在冀州之地,顯得都有些渺小了。

拿下冀州,招兵買馬,元正的實力將會得到極大的提升。

元正笑道:「我打算讓陳貴派出天空戰車和大地戰車,張威和劉勇帶頭衝鋒,順帶讓王巍,帶領自己的一萬五千新兵,去戰場上歷練一番,山地戰期間,就讓傅玄黃派出鑄劍閣的劍術高手,前去掃清障礙。」

「其實我不害怕龐海與我正面一戰,反倒是擔憂龐海,會在冀州之外,給我設伏,給我打游擊戰。」

「我心裏一直盤算著,如何讓龐海與我正面一戰。」

蘇儀怎能不知道元正心裏的想法,無奈的說道:「能夠讓龐海同你正面一戰,在沒有平天覆海之前,興許你沒有辦法,可是有了平天覆海之後,你就真的想要和龐海正面一戰了。」

「不要得到了一柄新的利刃,就一副一臉想砍人的樣子。」

「這樣不好,容易有傷天和,也會給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元正謹記於心,說實話,元正得到平天覆海之後,的確有些志得意滿了,但他不是一個江湖劍客,他是雲端之巔的主人。

謙虛的問道:「以師兄的眼光來看,冀州之戰,應該如何打,我和齊冠洲也曾討論過這個事情,但齊冠洲給我的答案,是模稜兩可的。」

蘇儀沉思道:「據我推測,龐海一定會和你正面一戰,如果你不主動進攻的話,他不會開戰,但你主動進攻之後,他一定會和你正面一戰。」

「掌握五十萬的精兵悍將,這五十萬精兵悍將,本來就是制衡你父王的,制住了你,也就等於制住了你的父王。」

「再者,你眼下在冀州的可用之兵,撐死了也就是十萬,儘管有着軍備上的優勢,但這個優勢也不會太大,不要小看龐海在冀州之地的底蘊。」

「他還巴不得你和他正面一戰呢,好證明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

「你讓王巍帶領新兵,去冀州戰場上撈取軍功這件事,可行,也不行。」

元正道:「請師兄明示。」

蘇儀道:「王巍雖然不是當世名將,可本事大小,和當世名將比較起來也相差無幾,其領兵作戰的才華,不會遜色林廣,也就是武道修為不如林廣。」

「帶着新兵上戰場,有些屈才了。」

「傅玄黃和李塵兩人,不是給馬明分擔了一些軍馬嗎?」

「以我之見,就讓王巍帶着馬明,以及一萬五千新兵,在風險不是太大的戰場上,撈取一些軍功。」

「王巍是一個過來人,沉穩厚重,和年輕人打交道也能把握好分寸,日後也能藉助王巍,來平衡馬明和其餘部將的關係,何樂而不為呢。」

「再者,王巍之才,足以挑得起大梁,你就算再怎麼培養李塵傅玄黃這些人,實際上,王巍和西蜀雙壁,林廣這樣的人,才是你當下的倚重與底氣。」

要是真的讓王巍這樣的老將,屈才去帶領新兵作戰,反倒是會寒了老將的心。

就算王巍不會多說什麼,秦廣魯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昔年就是因為沒有競爭過秦廣魯,王巍在一怒之下,離開了西蜀之地。

老將軍的情緒,還是要照顧一下的。

元正道:「如此,那我深夜就去蒼雲城拜訪一下王巍,直接說明。」

蘇儀道:「只要你去了,以王巍的才智,也就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了,老將軍的好處在於,不需要你多說什麼,他就能夠心領神會,這個優勢,是年輕將軍沒有的。」

「順帶,將我從秦嶺深處采來的茶葉,給王巍提上一麻袋過去,直接說明這茶葉的來路就行。」

「你將王巍這樣的能人留而不用,我可捨不得啊。」

元正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說要給蕭老爺子一麻袋,我以為沒有那麼多,搞了半天,你現在茶葉的儲存量,真的可以按照麻袋來計算了?」

品味在大紅袍之上的茶葉,竟然敢用麻袋來衡量,元正有點不相信這個事實。

蘇儀得意的笑道:「你覺得,師兄我什麼時候框過你?」

元正無話可說了,直言道:「不妨多拿上幾麻袋,給鍾南,給秦廣魯給林廣他們也分一點。」

蘇儀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先給王巍一麻袋,餘下的人,要根據情況來分享。」

元正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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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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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名宿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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