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章 毫末之間

正文 第四百章 毫末之間

?王大富給已故正室上香過後,便原路返回青州城內。

那位暗中的黑衣人,亦是如此。

鐵函縱然心急如焚,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眼下,也只能慢慢的等候,況且,還不知道王大富囤積的到底是木材,還是藥材,只能等到水落石出之後,才能知曉。

王大富家住青州東面,東面,有十幾個街道,民居無數,巷子更有十來個。

不過王大富終歸是大富人家,他所居住的地方,臨近於中心街道,鐵函則在一家客棧里安營紮寨了下來,在客棧二樓,便可以看到對面王大富體面周到的大宅院。

面對一桌子的風聲佳肴,鐵函實在是沒有胃口,就在靠窗戶的位置,慢慢的守株待兔。

秋雨連綿,一旦下雨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不願意出門。

就連青樓里的生意,也下去了不少,秋殺冬藏,稍微有點講究的嫖客,在秋季和冬季,對於女人肚皮上的那點神仙活兒,還是頗為有數克制的,一月之內,不得超過十次。

當然了,如這樣的嫖客,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那一類人。

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倒是不太講究事情,不過秋雨連綿,年輕人也多數都在家裏,晚上的話,賭場里最為熱鬧。

下雨天去賭場,圖的就是一個熱鬧,比較之下,賭場里還有一定的可能賺一筆,而青樓,就是正兒八經的銷金窟了。

無論多麼有錢的人家,去青樓也得事先看一下自己的錢袋子是否鼓漲。

整整一天,王大富的家門口,始終大門緊閉,沒有一個人出來。

這一天,對於馬廄里的袍澤,對於客棧里的馬兒,對於大秦銳士而言,都是漫長的一天。

翌日,連綿的秋雨停了,卻也沒有出太陽,陰天。

街道上依舊濕漉漉的,路人也沒有增加多少,一如既往地冷清。

鐵函屬於那種認準了一件事,或是認準了一個人,就算是把南牆破開,也要刨根問底,一查到底的人。

如今青州城內,許多鐵匠鋪也都接了大秦軍伍的活兒,修整兵器,保養兵器。

受到天氣的影響,舊西蜀一戰遲遲無法開端,秋高氣爽的天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到,也沒有辦法,誰讓舊西蜀那樣的地方,一旦到了秋季,連綿的秋雨就會沒完沒了的。

第二日,鐵函還是在這家客棧里,從來到這個客棧的時候,鐵函就已經給了店小二和掌柜的一筆打賞,沒事兒不要來煩老子,吃食到點兒給老子端上來就行了。

也沒有和小姑娘柔情蜜意的心思。

總之,就像是潛伏在草叢裏的猛虎,一動不動的,等候着獵物出現,或是流露出破綻。

中午,天空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太陽也沒有出來,不過陰天壓抑的氛圍,隨着天空中白光透亮的表現,散去了不少。

一直等待,是一件消磨耐心的事情。

只有最耐心的狼,才能獵到最肥的羊。

可惜這個中午,對於鐵函來說依舊是一個焦躁不安,而又平平無奇的中午。

一無所獲,鐵函只好在桌子上盤膝而坐,默默冥想修行,以此消磨時間。

不知不覺間,到了下午,那座氣派的大門打開了,裏面走出來一位約莫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一席白色的素衣,臉色略有些蠟黃,就像是一個病懨懨的讀書人。

鐵函猛然間睜開眼,鎖定了這一位男子。

瞬息之間,從窗戶中躍出,尾隨這位男子。

身法輕盈飄逸,來去無影。

這位男子進入了一家藥鋪里,藥鋪名曰長安藥鋪,屬於青州城最大的藥鋪之一,不過裏面的藥材,也因為大秦鐵騎來到此地的緣故,許多硬通貨,要麼賣給了軍伍,要麼就賣給了尋常百姓,總之,供不應求。

鐵函沒有進入藥鋪,他要做的事情絕對不能夠被發現了,一旦發現了,就是殺頭的罪過。

那位男子在藥鋪里逗留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才走出來,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也沒有抓藥,從其行走的方向來看,也不像是返回王大富家。

鐵函覺得這裏面有些貓膩兒。

繼續尾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江洋大盜。

離開藥鋪,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男子進入了一家醫館里,這一次鐵函還是沒有進入其中,依舊在暗中觀察。

其實內心深處,早已經心急如焚了,可鐵函在剋制。

哪怕自己,已然幾近於急火攻心。

過了一會兒,醫館門前的行人來來去去,那位男子也沒有出來。

就在鐵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那位男子才出來了,依舊是兩手空空。

鐵函認真的端詳了一眼,這位男子的臉色依舊是偏蠟黃更多一點,如此看來,裏面的大夫,也沒有給這位男子對症下藥,不知道都搞了一些什麼。

男子還是沒有返回家,繼續走,走向了西南方向。

青州城的西南面,總體而言,偏向於家底兒不是那麼深厚的人居住,也是江湖野遊最愛去的地方,黑道豪強,最為猖獗的地方。

不過眼下這個風口浪尖,黑道豪強也猖獗不起來了。

鐵函小心翼翼的尾隨,直到追隨這位男子進入了一間破落的院子裏。

這個院落,真的很破落,裏面的廂房,小門,蜘蛛網一層一層,地面上,青石地板碎裂,縫隙之處,野草遍佈。

野草的生命力,是極為頑強的。

正屋位置的門,鎖子都已經生鏽了。

這個院子,應該很久都沒有住過人了。

不過,在這個破敗的院落里,還有一位約莫四十餘歲的女子,在此地等著。

一男一女,應該不會是情人幽會吧。

若是遇到了那種事情,目擊者通常都會倒霉的,尋常而言是為破財,若是嚴重一些的話,可能還有血光之災。

索性,鐵函的擔心是多餘的。

王初輕微咳嗽了一聲,呂鐵花身穿一紫色的夜行衣,腰間佩雙刀,靴子佩有匕首,雖然是四十餘歲的女子,不過身材凹凸有致,氣色紅潤,一看便知是沒有生過孩子的那一類女子。

呂鐵花問道:「老爺那裏是個什麼意思?」

王初道:「這會兒,大秦軍伍的兵器也好,人也好,馬也好,都受到了損傷,老爺的意思是,將囤積的貨,以從外地走私的名義,運輸到青州城內。」

「然後徐徐散步在各大鋪子裏,潛移默化的抬高物價。」

「雖然沒有辦法一蹴而就,卻也是大器晚成。」

「舊西蜀一戰迫在眉睫,一戰過後,還需要大量的貨來填補空檔,到時候又可以發一筆。」

鐵函小心翼翼的趴在屋頂上,聚精會神的觀察者,周圍沒有其餘的暗哨。

只要這一男一女,聽聞他們的對話,鐵函心裏暗爽。

幾乎可以確認,囤積的就是藥材了,總算是找到門路了。

呂鐵花說道:「總管大人之前遇到了一個大秦的年輕人,告知我們近日行事務必小心,以免被捉住了。」

王初道:「大秦軍旅,不會素來不會插手百姓之事嗎?」

呂鐵花道:「人被逼急了,連自己的孩子都能吃掉,更別說永昌平原外的大秦銳士們對眾多貨物翹首以盼呢。」

「和軍伍打交道,不能太直接了,也不能太磨嘰了,正常來即可。」

王初這會兒才問道:「老爺的意思是這樣,那麼你的意思呢?」

呂鐵花臉色如常道:「無需如此拐彎抹角,就說几几分成?」

青州城裏的有錢人,走的就是兩個路子。

第一個,就是想方設法的將自己的子女,轉移到大魏皇城裏,到了天子腳下,必然安全,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大秦想要拿下大魏,絕非易事。

第二個,就是想方設法的將自己的子女轉移到大秦境內,也不一定非要在咸陽安家落戶,畢竟咸陽總體而言,還是挺排外的,可只要進入隨意的一個不算貧困的州郡,也就無需擔心那麼多了。

這兩件事,都要走關係,都要花銀子,中間,也都有人做這樣的生意。

王初也想要給自己發一筆很大的橫財,到時候找一個可靠地大秦將軍拜拜碼頭,想想辦法進入大秦疆域之中。

呂鐵花,到不這麼想,她是有武道修為的人,可是有許多親戚,也許幫扶,既然要幫扶,難免就要花掉不少的銀子。

王初道:「五五分成,你將貨物帶出來,我可以消化掉。」

呂鐵花聞后,倒也不擔心事後兩人因為分贓不均而反目成仇,甚至暴露。

總體而言,呂鐵花的利用價值還要比王初大的,呂鐵花,也不是那麼貪心的一個人。

「今天晚上,南門會有一支商隊進入,打着王字旗號,都是一些錦緞,料子。」

「你接手之後,務必要記得,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我也無需和你五五分成,七三分成即可,你七我三。」

王初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就真的這麼大方?」

呂鐵花言道:「其實偷東西並不容易被人識破,但銷贓,才是最容易被人識破的,你負責的就是銷贓,風險也最大,只是五五分成,興許你心中不夠細緻。」

「可若是七三分成,你得到的更多,也就更謹慎了,這也是為了大局考量。」

「二者,我對黃白之物的需求,也沒有你這麼多,畢竟,我是一個練武之人。」

王初不知所謂的笑了笑,胡鐵花這話,王初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事實上,呂鐵花拿的最少,事情暴露出來以後,她受到的責罰相對而言也會更小,而在王大富這個旗幟下,想要找到另外一個武道修為在道境的老油子,也絕非易事,換言之,呂鐵花的利用價值,真的能夠讓呂鐵花徇私舞弊的本錢。

事後王大富就算知曉了,也不會多做計較,背鍋的人,自然是王初。

鐵函也沒有在這裏多做逗留,趁著兩人不注意的時候,便如同一陣微風,離開了此地。

沒有回客棧,而是直接去了將軍府。

如此重大的發現,指望鐵函一個人,也是孤掌難鳴,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玄風親王也在合計著,這連綿秋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估算中,中秋節過後,才能率軍進入蜀道。

鐵函來了,玄風親王在棋盤上推演計算,眉頭不展。

「短短兩天而已,這麼快就回來了,想來,你也發現了重要的線索。」玄風親王柔和說道。

鐵函難以掩蓋心中喜悅,直接說道:「今夜南門會有一支商隊進來,裏面都是錦緞,料子,打着王字旗號。」

玄風親王抬起了頭,眼睛裏略有些血絲,想來昨夜一晚,都不曾入睡,為了戰事而操勞。

「王大富此人我也調查過,我都沒有發現,你又是如何發現的。」

鐵函將自己調查經過大概敘說了一遍,玄風親王聞后,意味深長的對着鐵函說道:「其實這一次,並非你的功勞最大,而是你所調查的人,內部出現了問題,否則,你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可乘之機。」

其實鐵函自己一個人,跟隨呂鐵花,也能找到真正蘊藏大貨的地點,可他一個人,也不會孤軍犯險。

可來了一支商隊,到時候只要許諾,誰若是全盤托出,誰就可以在咸陽城裏有一座自己的庭院,到時候應該知道的會知道,不應該知道的,想來也會知道的。

鐵函道:「殿下的意思是?」

玄風想了想,說道:「我將會派出一百位心腹,今夜就在王大富家附近蹲點,不給王大富任何飛鴿傳書,或是發送信號的機會。」

「細算起來,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功夫進行審問。」

「時間只有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里,一定要兵貴神速。」

「必須找到大貨的地點所在。」

「如果這一次失手了,也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鐵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過有玄風親王親自出面,這一次怎麼看都是十拿九穩的局面,一想到馬兒和袍澤即將擺脫困境,鐵函的心境,比第一次登上敵軍城牆的時候還要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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