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崇禎元年科舉 第〇五一節 乾清召對之人才

第四章 崇禎元年科舉 第〇五一節 乾清召對之人才

想到這裏,袁崇煥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沉着一雙眼睛望向姬慶文。

姬慶文此刻也正抬眼往袁崇煥臉上在看,兩人四目相對,頓覺尷尬,立即將眼神移開。

這時卻聽崇禎皇帝又說道:「叫王府出錢練兵之事,雖然沒有違背祖制,卻也從未有過先例,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妥善處理,才不會出亂子。」

姬慶文心中卻不以為然——他也知道崇禎皇帝的心思,無非就是唯恐藩王們手上有了兵權之後,就會重演兩百年前燕王朱棣「靖難之役」的好戲;可事實上經過這麼多年的飼養,明朝那些宗室王爺早就同蠢豬無異,否則歷史上崇禎皇帝死後,南明也不會亡得那樣乾脆了。

「好了。現在時辰不早了,我們再加把勁,把一些雜事辦了,幾位愛卿就可以退下休息了。朕也要準備着上朝了。」崇禎又說道。

孫承宗聽了卻是一怔,眼中頓時迸出眼淚來:「聖上,人老了,話自然就多一些。不怕皇上嫌臣說話瑣碎,臣還是要勸皇上一句,一定要保養身體,皇上的龍體安康,才是百官之福、社稷之福、萬民之福啊!」

崇禎見狀,笑着起身拍了拍孫承宗的肩膀:「朕知道了。」

說罷,他又高聲招呼門外伺候的太監,叫他們端兩碗參湯過來,一碗自己飲用,另一碗賜給孫承宗,至於袁崇煥和姬慶文兩人,便只能侍立一旁觀看。

待孫承宗含淚將一碗參湯喝完,崇禎又道:「孫老師吃了朕的東西,那可要再替朕辦一件事情。」

孫承宗忙將手裏的空碗放下,說道:「皇上儘管下旨。」

崇禎一笑,指著姬慶文道:「這狗才就要去當蘇州織造,不能沒有旨意。那就勞煩孫老師動筆,給這狗才擬一道旨意,朕再用印即可。」

乾清宮裏有現成的筆墨紙硯。

於是孫承宗取過湖州進貢的御筆,沾飽了徽州製作的香墨,便在宣城能工巧匠精心製造的描金黃紙「悉悉索索」地寫了起來。

崇禎皇帝站在一邊觀看,口中卻不停下,絮絮叨叨說道:「擬制本應是內閣大學士的職責。可皇兄留給朕的那幾個人,朕一個也瞧不上。現在朝廷這些官員裏頭,朕覺得只有溫體仁、周延儒兩人有些才幹,其餘都是些泥塑草人罷了。可聽說這兩人品行都不甚好。唉!想要找幾個德才兼備的人才,怎麼就這麼難呢?不如啟用幾個賦閑在家的東林黨人如何?」

孫承宗卻沒有答話,凝神靜氣,將一份聖旨寫完,看了一遍又將墨水吹乾,說了聲「好了」,這才起身捧給崇禎,說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皇上求賢若渴是好事,可人才也是要慢慢培養提拔了,急也不急於一時。」

崇禎接過聖旨,略略看了一遍,便拿着走到龍書案前,在落款處蓋上了新刻的「崇禎之寶」印璽,口中還在念叨:「都怪魏宗賢這個閹人,要是楊漣、左光斗還在,何至於朕選幾個內閣大臣,都這樣捉襟見肘?」

孫承宗答道:「皇上提起左光斗,記得他有個學生叫史可法的,也參加了今科考試。他年紀輕,品行也好,就是不知才幹如何。還請皇上留意。」

崇禎道:「左光斗的學生,東林黨人嘛!可惜東林黨里也並不都是好人啊……」

說着,崇禎便拿着那份聖旨,親自走到姬慶文身前,說道:「姬慶文,這份聖旨是剛擬好的,來不及裱了,你拿着,就可以去南直隸赴任了。至於如何交接,你孫老師會安排人教你的。」

孫承宗在一旁立即提醒道:「姬慶文,還不跪下接旨?」

姬慶文雙膝一曲,趕緊跪在地上,接過了這道來之不易的聖旨,忽又問道:「皇上,臣斗膽請教一事,還請皇上示下。」

崇禎已是滿臉的疲態,說道:「有什麼事情,你說吧。」

姬慶文特意磕了個頭,說道:「方才臣聽皇上有意招攬人才。可同臣一道參加會試的李岩,他才學出眾、文章也好,卻不知為何在會試落榜……」

未待姬慶文說完,崇禎便道:「李岩的文章我看了,比會員(會試第一名)劉若宰的還強些。可惜他父親李精白是閹黨,朕正在清算閹黨勢力,今科考試怎麼能再取一個閹黨的兒子?」

姬慶文忙道:「皇上,那天在連升客棧,李岩當眾將魏忠賢的字條給扯了,可見他已同閹黨劃清了界限,不能同閹黨同日而語啊!」

崇禎打了個哈欠,說道:「好了,朕知道了。現在會試皇榜已下,再無更改的餘地,叫他下科再考吧。」

姬慶文還要爭辯,身前的孫承宗立即說道:「天都快亮了,皇上還要上朝,袁崇煥、姬慶文,你們還不快向皇上磕頭告辭?」

姬慶文本就跪在地上,懵懵懂懂磕了個頭;袁崇煥卻是站着,聽老師發話,便也跪倒在姬慶文的身邊,朝崇禎磕了個頭。

崇禎皇帝已是睏倦已極,揮揮手便叫三人退下,見離早朝開始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便又傳太監上來伺候他小睡片刻。

三人剛退出乾清宮,孫承宗便拉住袁崇煥,問道:「崇煥,你方才同皇上說,可以五年平定遼東,這話你有什麼根據?」

袁崇煥一臉茫然,說道:「五年乃是虛指,不過是學生看皇上進取之心旺盛,隨口回答而已……」

孫承宗長嘆一聲:「唉!皇上年紀雖輕,卻是英察之主。你這隨口一說,皇上已然記在心中,若是五年之期已到,遼東毫無進展,皇上要治你個欺君之罪,不知何人能夠保你?」

袁崇煥嘟囔了幾個字,脖子一耿,說道:「只要事權統一,錢糧充足,我看以五年之功未必不能成功。」

孫承宗見袁崇煥這樣一幅剛愎自用的樣子,剛想再勸,卻不料袁崇煥向他拱手道:「老師,您也忙了一夜了,還請早早回去休息,不要熬壞了身子。」

說罷,袁崇煥朝孫承宗行了個禮,又斜眼瞟了姬慶文一眼,偏轉過身體,便不再說話。

正在這時,值守的太監見這幾人從乾清宮理出來,便趕緊迎了上去,躬身道:「幾位大人同皇上都說好話了?要不雜家就伺候各位出宮吧。」

孫承宗點點頭:「那就有勞公公了。」

那太監見休息了許久的李元胤也走了上來,便道:「正好,錦衣衛的李大人也在這裏,那便由雜家帶路,李大人護送諸位出宮去吧。」

此刻已經是東方漸白,地面在日光的蒸騰下升起一片白霧,將偌大一個紫禁城都籠罩在自己的懷抱之中。這霧霾的味道又腥又臭,彷彿浸透著大明王朝兩百年來的血腥和污穢,嗆得姬慶文忍不住打了好幾陣噴嚏。

當姬慶文好不容易才習慣了這種嗆人的味道,自己卻已在紫禁城之外了。

領路的太監自然回宮去了,錦衣衛指揮僉事李元胤也退走了,就連袁崇煥也借口要擬奏章離開了,重又緊鎖起來的宮門之外,就只剩下孫承宗和姬慶文二人。

只聽孫承宗對他這個新收的學生嘆息道:「這袁崇煥太像老夫當年了,他本事是有的,品行也是好的。可惜就是辦事說話太直,不懂變通,說不定將來就會死在他這臭脾氣上。」

姬慶文離了皇宮,心情一下放鬆了不少,嘴巴里說話也隨便起來:「可不是嘛,他這脾氣,要是變成一塊肉,恐怕臭得連蒼蠅了懶得叮。」

孫承宗點頭道:「也是老夫當年愛惜人才、驕縱過度所至。這道理你自己心中知道就好,今後不要信口胡言。你現在是欽點的蘇州織造了,要注意官體官身,知道嗎?還有你那個叫李岩的朋友,他父親以前是兵部尚書,官場規矩你有不懂的,盡可以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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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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